第77節
說到時間,姚勇立刻意識到,宋世瀾這比楚臨陽老jian巨猾得多的小滑頭,如今就是等著他和北狄交戰,打到后面來撿漏子的。 他們全都篤定了他不敢棄天守關! 可是…… 姚勇捏緊拳頭。 他的確不能棄。 他死死盯著顧楚生,顧楚生笑著道:“所以您放心,只要堅守一夜,宋將軍就趕來了,您不必太過憂慮?!?/br> 狗屁的一夜! 一夜之后,北狄的主力都和他交戰過了,宋世瀾來了就是撿漏子! 姚勇盯著出鼓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顧楚生卻是怡然自得坐在了一邊,平靜道:“姚元帥,顧某就不打擾你們了,顧某在這兒喝杯茶吧?” “你……” 姚勇還想說什么,他身邊的副將卻是拉住他,如今顧楚生代表著宋世瀾,在場是所有人都怕宋世瀾不來,于是趕忙道:“元帥,您消消氣,我們先出去,先不和他一般見識?!?/br> 顧楚生聽到這話,嗤笑了一聲,端起茶杯來,輕抿了一口,滿臉自得。 姚勇心知此時不宜與顧楚生沖突,轉身出了門口觀察戰局。 北狄攻打得猛烈,如今北狄重點進攻的就是兩個地方,天守關和鳳陵城,姚勇看著自己一手培養的親兵一個一個倒下去,心疼得不行。今日若是為他姚勇就罷了,為的是其他人,怎能不心疼?! 而且…… 一想到隨時窺探在暗處,準備對他取而代之的宋世瀾,姚勇就覺得頭疼。 當年他就是這樣竊取別人軍功,如今宋世瀾想做什么,他再清楚不過。 可是宋世瀾的軍隊,有總比沒有好。如今楚臨陽跑了,衛韞圍在皇城外面,若是宋世瀾也不來,天守關……就真的守不住了。 姚勇咬著牙,一直守到半夜時分,看見城樓上尸體一具一具抬下去,他心里幾乎是在滴血。便就是在這時,他副官急急忙忙道:“姚大人,華京的圣旨到了!” “華京的圣旨?” 姚勇一臉疑惑,華京此事來旨怎么回事? 然而他還是迎了上去,看見一個白面無須的太監拿著圣旨走過來,看見姚勇,他似乎有些意外道:“姚元帥如今還在這里?” 姚勇有些迷惑了,卻還是道:“公公這話什么意思?下官一直鎮守在天守關,并沒有外逃,反而是楚臨陽那廝,如今已經跑了!還往公公回去稟報圣上,給楚臨陽治罪才是!” 那人皺了皺眉頭,但他本也只是一個傳旨太監,便直接道:“那元帥接旨吧?!?/br> 說著太監抖開了圣旨,冷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姚勇身為戰場主帥,于大楚天險之前,卻有臨陣脫逃之意,罪不可恕。如今特押回京,將帥印轉交于鎮國候衛韞……” “你說什么!” 姚勇聽到這里,猛地抬頭,冷冷看著那太監道:“你什么意思?!” 太監被嚇得往后縮了縮,咽了口水道:“咱家正在宣旨,你站起來做什么?” “你把圣旨給我!” 姚勇朝著太監伸出手來,旁邊人瞬間拔劍,一個北狄人拼命接著云梯攻上城來,立刻被士兵捅了個對穿,落到太監腳下。太監驚得往后一退,正要將圣旨交給姚勇,就聽一聲大喝道:“誰在哪里假傳圣旨?!” 話沒說完,姚勇便看見一襲紅衣撲了過來,抬手就提起那太監,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直直就將那太監朝著城樓下扔了下去! 這一番變故驚得眾人一句話說不出來,顧楚生轉過頭來,拍了拍手,含笑道:“姚大人,這些都是些想騙你的小人,姚元帥您不必理會,好好守城就好?!?/br> 姚勇沒說話了。 旁邊是喊殺聲,如今開戰不到半夜,他的人馬已經銳減了一萬。他看著笑瞇瞇的顧楚生,開始冷靜思索著面前的情況。 顧楚生代表著宋世瀾而來,證明是宋世瀾的人。 而如今衛韞圍困了皇城,這個來的太監,必然就是衛韞的人。 淳德帝向來多疑膽小,如今被衛韞困住,衛韞對他恨之入骨,這封圣旨未必是假的?;蛟S如今衛韞就已經將皇帝說動,說他棄城而逃,給了圣旨想要來懲辦他。 若淳德帝相信他棄城,如今他棄與不棄,又有什么意義? 而顧楚生為什么要扔了那圣旨? 因為宋世瀾不想讓他棄城,宋世瀾還在等著當那只黃雀。如果讓他確認了這封圣旨是真的,自己肯定不會再守城,自己若是不守天守關,宋世瀾就搶不到功勞了。 姚勇思慮許久,顧楚生臉色卻是有些難看了,他強撐著道:“怎么,姚元帥莫不是以為這封圣旨是真的吧?姚將軍何不想想,陛下對您是何等信任,怎會不信您去信衛韞?!” 聽到這話,姚勇臉色巨變,淳德帝對他的信任,或許才是最不牢靠的。 他背著淳德帝做了這樣多的事情,他們之間哪里來信任可言?淳德帝唯一全心全意相信的,或許就只有那個忠心耿耿的衛忠而已吧。 他抬眼看著顧楚生,咬了咬牙,終于道:“把他給我抓起來!” 顧楚生面色巨變:“姚元帥,您是不想等宋將軍的援兵嗎?” “援兵?” 姚勇冷笑出聲來:“老子不要這天守關了,還要什么援兵!” “姚勇!”顧楚生急促叫罵出聲:“天守關乃大楚最后一道防線,你如此作就不怕陛下責怪嗎!” “哈,他如今本就當我棄城了,我棄與不棄還有什么區別?難道還真要我傻傻在這里給宋世瀾做嫁衣?” 姚勇走到顧楚生面前,拍了拍他的臉道:“小白臉,戰場不是這么好玩的,下輩子投胎,離戰場遠點?!?/br> 顧楚生聽到這話,輕笑出聲來:“姚將軍,”他壓低了聲音:“你想殺我不是不可以,可是殺了我,您還想跑出去?” 姚勇抬眼看顧楚生,顧楚生笑了笑:“我來之前同宋將軍說過,天明之前,我會一直站在城樓上,若我不在,就代表姚將軍打算謀逆,宋將軍大可直接帶兵在城外剿滅殘軍。剿滅叛軍比守住天守關要容易的多,但也是個大功啊?!?/br> 姚勇沒說話,顧楚生的威脅他聽得明白。 如今要么留著顧楚生,宋世瀾看著顧楚生活著,他就算跑,宋世瀾也不會立刻動手。 然而若顧楚生死了,他便會立刻被宋世瀾圍剿。 姚勇盯著顧楚生,許久后,他連說三聲:“好、好、好?!?/br> “你們這些小兒,”他放開顧楚生,咬牙道:“倒是我小瞧了你們!” 說著,姚勇將顧楚生往旁邊一推,隨后道;“將他給我壓在城樓上,用刀抵著不許動,他人跟我來,準備撤離!” 說話間,一把尖刀抵在了顧楚生身上,顧楚生沒有動,然而姚勇卻是立刻下樓,集合了樓下的兵馬后,立刻開始撤退。 顧楚生站在城樓上,紅衣烈烈,目光看向另一個山頭,抬了抬手。 楚臨陽在山頭上看見顧楚生動手,便明白姚勇是真的棄城了。 他們盯著姚勇的動作,姚勇出城后,城樓上就只剩下秦時月帶著的衛家軍不肯撤退,死死抵抗。姚勇回頭看了天守關一眼,咬了咬牙,終于還是駕馬狂奔而去。 顧楚生看見姚勇離開,舒了口氣,轉頭同秦時月道:“秦將軍,半個時辰能堅持住嗎?” 秦時月看了顧楚生一眼,點了點頭。 然而沒有等半個時辰,皇帝安插在天守關的人,在姚勇棄城的第一瞬間就急忙趕回了宮廷,兩個時辰后,皇帝收到了自己的線報。 “陛下——” 那信使連滾帶爬沖進去:“姚元帥棄城!他棄城了!” 聽到這話,淳德帝和太子猛地抬頭。太子已經休息許久,聽到這話,他豁然起身,指著那信使,目眥欲裂:“你胡說!” “真的,”那信使哭著道:“陛下,您快走吧,此時天守關上就剩秦時月還在堅守了,天守關一破,華京很快就沒有了?!?/br> 秦時月是衛家家奴出身,這一點皇帝知道得清楚。 最后棄城沒跑,還在護住大楚江山的,居然還是衛家人。 淳德帝聽著這線報,內心一片復雜。 他不肯承認自己的錯,可是又不得不去面對自己的錯。 他猜忌的衛韞,哪怕做到這個程度也沒真的舍棄天守關。反而是他最信任的姚勇,棄關而逃。 “怎么辦……” 太子知道來的人是皇帝的心腹,所以姚勇一定是棄城了,太子神色迷茫,轉頭看向皇帝道:“父皇,我們怎么辦?我們逃吧?!” 淳德帝沒說話,他死死盯著太子,太子被淳德帝看的有些腿軟,顫抖著聲道:“父皇?” “衛韞,”淳德帝沙啞出聲:“我不能讓大楚送在我手里。我可以跑,可是這會是太大的恥辱?!?/br> 淳德帝沒有用“朕”,而是用了“我”,這樣一個稱呼,足以證明此刻他對衛韞的姿態。 衛韞平靜吹了口茶,淡然道:“哦?這與我,又有何干?” 聽衛韞的口氣,淳德帝就知道,衛韞不會善罷甘休。 他從旁邊抽出劍來,咬牙道:“我答應你?!?/br> 衛韞抬眼,看向淳德帝。淳德帝提著劍,眼中盈滿了眼淚,顫抖著聲道:“廢皇后,殺太子姚勇,將姚氏貶為庶民,拜你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為衛家平反?!?/br> “如此一來,”淳德帝咬牙出聲:“你可能出戰奪回天守關?!” 衛韞沒說話,他將目光落到太子身上。 淳德帝明白了他的意思,太子也明白了。 太子轉頭就跑,淳德帝揚聲開口:“來人,壓住他!” 士兵沖進來,將太子按在地上,淳德帝提劍走過去,太子臉上傷口才包扎好,哭著道:“父皇……父皇……求你了,父皇……” “人是姚勇殺的,事兒是姚勇做的,和我沒有關系,沒有關系的??!” 太子拼命想要掙扎著后退,淳德帝顫抖著將劍指向他。 “這和對錯沒關系……”淳德帝沙啞出聲來,太子死命搖頭:“父皇,我是您親兒子啊,您將我一手養大的??!您真的就要這樣對我嗎?” 淳德帝沒說話,他眼淚簌簌而落。 太子是他最疼愛的孩子,他從小抱在膝頭長大,如今看他終于長大成人,于是哪怕犯了天大的錯,他都是忍著讓著。 “孩子,這世上哪里有對錯,”淳德帝閉上眼睛:“有的從來只是,成王敗寇,弱rou強食?!?/br> 說話間,淳德帝的劍往前探了一分。 太子愣在原地,連劍入rou的痛苦都不曾察覺了。 然而就是探了這一分,淳德帝再下不去手,衛韞走上前來,從淳德帝手中接過劍。 “父慈子愛,乃人倫敦常,”衛韞平靜道:“這一劍,衛韞代陛下行?!?/br> 說話間,衛韞猛地往前,劍入胸腔,直直刺過心臟,鮮血從太子口中涌出,淳德帝驚得退了一步,太子死死盯著淳德帝,慢慢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