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相比較下,王妃的菜肴用得都是最常見的rou品青菜,可是不知為何,就是好吃得讓人忘不了。 有那不拘小節的將軍干脆端著碗,跑到帥帳之外,跟著一群侍衛搶食吃,先熱滾滾的撈上一碗再說。 有那帶頭的,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最后,除了瑯王和楚歸禾將軍,剩下的竟然全出去吃了。 何若惜看著面前剩下的整盤子的菜肴甭提窘迫了。 其實這些菜品還真不是她做的,畢竟她不像瓊娘,乃是下賤商賈出身,哪里會做得太復雜的菜肴,這些都是她跟市集里的酒樓定下來的,不過是走了自己烹制的過場罷了。 一個小鄉的酒樓廚子,怎么跟譽滿京城的廚娘相比?最后便是沒得臉兒的完敗。 不過叫她心內安慰地是畢竟姨父,還有王爺給了她面子。 他們不是到底沒有出去嗎? 其實楚歸禾給她留面子是真的,可是瑯王心里卻是對她厭煩透了。 好好的,吃飽了撐的,這何若惜學什么瓊娘送飯食?若是她不來,自己現在一早便吃上了自家王妃的可口飯菜,也正好化解了昨夜的爭吵,這下可好,全都他娘的雞飛蛋打了! 方才那小婦人見他接湯,那整個眼神都不對了?,樛跎踔炼家Р粶?,今日自己回營帳,會不會又接了和離書一封。 一會得了空子便要跟姨父說,趁早將這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送走……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尋來一人。 想到這,他撂下筷子,幾句冷言哄攆走了眼角帶淚的何若惜后,便叫常進去鄉鎮,將那個公孫無奕找尋來…… 這天夜里,瑯王沒有歸營。瓊娘一個人獨守到天明,心里也是冰涼的,她琢磨著,待得船隊的消息傳來后,她也該回轉京城了。 到底是有緣分的,自己就算強行干預,也攪合不散兩人,何苦的惹人厭,礙著人納美妾呢? 再說江北大營外,水匪們這段時日過得甚是難捱,自從瑯王到了江南后,他們便是大戰小戰不斷,一直疲于應付,許久都未干過自己的老本行了。 好在前些天他們終于占了上風,圍堵江南大營,只待那瑯王歸西,便是一鼓作氣。 頭幾天大家還興致勃勃地輪番罵陣,鄉間俚語的粗話不帶重樣,用盡力氣地喝罵,可是發現沒有大營寨門緊閉,沒有任何動靜,他們也就白白出工不出力了。 這次朝廷來勢洶洶,他們便是咬牙也要堅持,磨掉朝廷的銳氣,再也不敢來管這水道上的買賣。 不過這幾日水匪們得了線報,說京城的一支大船隊攜金帶銀地要來藥市做買賣,就算是平日里這樣大的肥羊也是難得遇見,更何況是在總匪徒掏盡家底,坐困愁城的時候。 一些水匪們先知道了消息,頭目嗷嗷地嚎叫著坐上船直奔藥市沿途水岸埋伏設樁。 連日交戰,水匪們損兵殘將,器甲不全,大部分頭目連補給都未完成,就急急出發,生怕去得晚,別人吃rou,自己連湯都喝不到。 水匪本就不是一體,是在激水客盛名威望的協調下才勉強合到一起對抗江南大營的,因為一只肥羊便又變成了一盤散沙。 第113章 接下來的幾日,瑯王也沒有歸營,只命人給王妃帶話,讓她盡放心,不會叫她為難。這話可怎么叫人聽得明白? 幾日后,瓊娘聽軍營里的軍士說, 那幾隊商船遭遇了劫匪。 那亂匪劫船的動靜鬧得很大。 據說當時匪徒們用的乃是屠船的法子,先是借著水皮袋子潛水摸船而上,然后砍了船桅桿,止住船速, 其余的眾匪徒攻上船去, 將一船的把式伙計哄攆到一處, 手起刀落,殺人拋尸入水,然后運貨搬箱, 分小船運走, 到時候只剩下幾艘空船和滿江順流而下的浮尸, 手段極其殘忍。 瓊娘連著幾夜都沒睡好,實在熬受不住, 便去集市準備找公孫無奕, 讓他知道meimei的情況。 可是那酒樓卻上了門板子, 好似歇業了幾日,四處打聽, 也不知老板在何處。 瑯王手下的人不會來跟瓊娘匯報前方的軍機戰況, 可是瓊娘在市集來回走動時, 茶館屋頭常聽人皺眉唏噓地講著前日的慘況。 沿江兩岸,常有些剝尸人,專在船只愛出事的下游干打撈新鮮尸體,剝衣裳割頭發來賣錢的勾當。 據說這兩日那些個剝尸人進項不少,也不知打撈了多少新鮮的尸體上來。 瓊娘以前從來沒有聽過還有這種營生,回到營寨的第一件事兒,便是讓喜鵲將她妝盒子里的真發假片全扔了,并且以后也再不想用這個,誰又知道哪一綹頭發是從死人的身上割下來的? 就這么煎熬了幾日,瓊娘的臉兒越發見小。 那何若惜倒是覺得自己知道瓊娘憔悴的緣故,只在軍營里散步時,怯怯地笑問:“王妃怎么這般憔悴?難道是思念未歸之人?” 瓊娘這輩子不想虛以委蛇,上輩子討好崔萍兒便夠惡心的了,更何況是這位只會背后捅些小動作的糟心玩意? 于是瓊娘只瞟了她一眼,便施施然走人了。 何若惜在瓊娘的身后猶自冷笑;當她是不知道嗎?她的那個黑臉兒的情郎可也上了那貨船,大約是擔心著jian夫,這才消瘦如斯吧?哼,但愿那jian夫回來,若不然,她可怎么向王爺揭穿這婦人的yin蕩本色? 就在這情況不甚明朗之時,朝廷卻又派來了巡查的欽差。 原來就在半個月前,有人密報說是瑯王通匪,連同他的王妃名下的崔記船行都跟水匪激水客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個密謀造反的水匪背后的靠山,便是當朝的瑯王! 這言論一傳出,滿朝震動。雖然帝心賢圣,不肯偏聽冤枉了遠在前線的封疆大吏,但是朝中群情激憤,上奏彈劾的帖子似雪花紛紛,很快堆積在龍案之上。 大約是萬歲覺得不測查清楚,難以服眾,便派出了監察此案的欽差,不過為了顯示公允,前來的欽差共有三位,分別有當朝太子,還有二皇子劉剡,另一個便是朝中公正不阿的刀筆吏胡大人。 陪同他們三位前來的,便是曹家軍的曹德勝將軍。 而那曹家軍的作風也是彪悍,倒像是來抄沒江東軍家當的。 一來便是借口欽差的安全要換掉江北大營所有的崗哨。 瓊娘前世里見過多少大族大廈將傾的慘烈。便是說敗便敗的事情。 現在瑯王不在軍營,若是任由曹家軍橫行,帶到時候就算背負了莫須有的罪名也難以洗刷清白了。 可是此時大營里的主事卻是楚歸禾,他向來為人正直,忠心侍君,聽聞圣上派下欽差徹查,自然是全力配合。 瓊娘眼見這曹家軍的人入營走動,心知自己一個女子是說不動楚家的叔公的。于是略一沉吟,便去見了二皇子。 她知滿朝文武里,此時唯一能幫得上楚邪的便是這位二皇子了。 于是當年便揀選中午,人都吃午餐休憩之時,去了二皇子的營帳去堵他。 二皇子看她時,只頗為客氣地表示了此番皇命在身,他自己還是十分信任瑯王清白的客氣話。 瓊娘只開宗明義,連些許的客套都懶得上,只跟二皇子表示,此番乃是瑯王的劫難,但是若二皇子聽之任之,太子一旦沒有制肘,那么他便可盡除去眼中釘。 言下之意,那下一個釘子,便是二皇子劉剡本人了。 劉剡原本是在閑適飲茶,聽聞了瓊娘的話,不由得抬眼又細細打量了這個看起來十分沉穩的小婦人,淡淡道:“若是瑯王清白,自然沒人能動他,三人一同巡查,就算本王顧念友情,也是愛莫能助啊!” 瓊娘從容回道:“王爺的清白,得需他自證,但是得等他能安然回來才是?!?/br> 接下來,她將來意說明,希望二皇子說動楚歸農將軍“明松暗緊”,不要放開對大營的控制安防,以免給瑯王留下后患。 劉剡原本以為這小婦人是沒見過這等肅殺的架勢,加之王爺不在身邊,于是便找相熟的自己哭哭啼啼,陳述王爺的冤枉。 可沒想到,這個早早便被柳家攆出了府門,流落市井的小娘子竟然有這等子山雨欲來,巋然不動的沉穩氣勢,而且是說的有理有據,叫人回絕不得。 心內暗暗吃了一驚的同時,他也深知瓊娘之言并非恫嚇,于是也應下了這事,當天下午便將楚歸禾將軍叫到了營帳里去。 二人也不知說了些個什么,楚歸禾出來時臉色巨變。 當晚上,曹家軍準備接替了江北大營崗哨時,被楚將軍以“戰事在即,尚未結束,若無主帥命令,誰人也不能換崗”為借口,斷然拒絕。 曹德勝當時便與楚歸禾翻了臉,大營里劍拔弩張,雙方都亮出了刀劍。楚歸農也是被曹德勝的跋扈激出了怒火,高聲猛喝:“若有擅自換崗者,殺無赦!” 那曹家軍來人雖多,可畢竟是在江東地盤,原本以為趁著瑯王出征時,可以打個措手不及,那個楚歸禾向來是個聽話隨和的性子,只要擺出太子儲君,也好拿捏。 哪里想到楚歸禾中午還答應得好好的,到了下午就變了口風,如今又是一副搏命的架勢,真是一時有些棘手。 最后便是太子出來打了圓場,只溫言道:“圣上命孤來徹查此案,在沒查清楚前,瑯王還是清白之身,曹將軍,既然楚歸禾將軍一力承擔了軍營的安防,你也可以休息一下,若是真出了紕漏,也自有楚將軍一力承擔不是!” 那言下之意,便是對楚歸禾淡淡的不滿。楚歸禾心內自是惶恐,可是想起二皇子之言,便是不言不語地應承了下來。 大哥的獨子如今要被jian人陷害,他便是拼盡了老命也要等忘山侄兒歸來。 瓊娘心知楚歸禾沒有放了軍權后,心內暗松了一口氣。 前世里太子鏟除異己的手段也是頻頻,當時瑯王造反失敗,與太子作對之人,也頻頻被人從書房屋舍里搜查出謀反的信箋,落實了罪名。 以前她倒是不疑心,現在細想,上輩子瑯王人緣奇臭,怎么鬧出那么多生死與共的同黨?現在想來,倒像是小肚雞腸的太子在鏟除異己。 這位儲君陷害人的手段層出不窮,卻是不得不防…… 想到這,瓊娘揮手叫來丫鬟翠玉,只低聲與她吩咐了一番,叫她從此以后天天如此準備。 就這般窒息的兩日后,瑯王終于班師回營。 這次伏擊,江東軍大獲全勝,殲滅匪徒無數,瑯王正是意氣風發時。 可是沒有想到,人剛到江東大營,還沒來得及卸下鎧甲,便看曹德勝領人來宣讀圣旨,要徹查江東軍通匪一事。 瑯王身后的將士們都是激戰了幾日,得勝歸來,正要好好休憩,狠狠睡上一天。 沒想到,沒等來封官進爵的封賞,卻等來了“通匪”的大帽子。頓時個個嗷嗷怪叫,毫不掩飾的罵起娘來:“他媽的,又是朝堂上哪個屁眼沒通開的文官?竟是滿嘴噴糞!老子這幾日與水匪激戰,刀刃都卷邊兒了,個龜兒子竟然說我們大帥通匪?是哪一個,給老子站出來!” 說實在的,那胡大人雖然號稱刀筆吏,卻從來沒有舞刀弄槍過。 此時他面前的這群將士,一看便是浴血奮戰歸來,有的滿臉的血污還沒有擦凈,因為之前殺戮的亢奮,一個個面露兇光,活似地獄歸來的惡煞兇靈,這心內也是微微打顫,是以平時敢在金鑾殿上直嗆皇上的耿直之臣,被罵屁門被封,愣是沒敢站出來。 畢竟萬歲立志明君,不會斬殺諫官??墒沁@群不通圣賢之道的渾人,卻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瑯王倨傲地看著曹德勝,冷著嘴角一笑道:“曹將軍您剿匪這么些時日,毛兒都沒剿到,還讓水匪日益壯大,若是有通匪嫌疑的話,依著本王看,將軍您鞠躬莫偉,誰也不敢跟您搶這份功勞??!可您偏偏選著本王清剿了匪徒,活捉了激水客之時前來截胡……曹大人,您確定有那個胃口吞下不屬于您的軍功嗎?” 第114章 曹德勝被瑯王拿話一噎,登時有些接續不上, 可是他來此處是早有準備的, 是以在窘迫之后立刻皮笑rou不笑道:“王爺您向來驍勇,只要自己不作死, 哪個敢搶您的軍功???您看朝廷有人拿出了證據參奏您,圣上也是為難, 這才派人下來徹查, 若是有什么不滿,您盡可以直諫圣上,可別問難我們這些個辦差的??!” 就在這時, 瓊娘從營帳里走了出來, 對這曹德勝他們道:“王爺剛剛剿匪歸來,加之前些日子重傷未愈, 且得休息一下, 還容各位大人讓我給王爺換藥再審……” 二皇子劉剡這時挑眉接口道:“重傷?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瓊娘上前替瑯王卸了前甲, 正露出前襟里包扎的白布, 也許是這幾日伸拉劇烈的緣故, 里面又滲出了鮮紅的血跡。 瓊娘也不避諱, 只當著眾人的面前解開了裹布, 那深深的箭傷還未愈合, 皮rou隆起得老高。 只見瑯王妃讓丫鬟端來水和傷藥,手腳麻利地給王爺洗傷口換藥包扎。她一邊包扎一邊道:“王爺到了江東, 就與那匪首交戰, 亂軍中被利箭刺穿胸部, 以至于王爺昏迷幾日才醒,叔公有心上報朝廷,可是王爺醒了后,卻派人快馬將信使召回,只說此時乃是交戰膠著之時,臨時換將有損士氣,他只要還沒有倒下,絕不會臨陣退縮……” 一個嬌弱女子雙眸含淚給帶傷上陣的夫君包裹傷口,偏偏這位保家衛國舍生忘死之人卻被人誣陷成了反賊? 這般悲切含淚的行事,就算一向對瑯王印象不好的胡大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咳嗽了兩聲后道:“圣上不過叫太子與臣等徹查,并未說瑯王便是反賊,既然瑯王剛剛陣前歸來,自然的稍事休整才好,容得過會兒再談?!?/br> 于是就這般,瑯王帶著瓊娘先自回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