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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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br> “……”魏光嚴翻了個白眼,忽地又想起什么來, 問他, “哎, 大家都在說圣誕節出去聚餐, 咱倆這節怎么過???” 程亦川一頓, 抬頭看他:“咱倆?” “把隔壁薛同和陳曉春叫上也行啊?!?/br> 魏光嚴說得很自然, 雖然不是同一個項目的, 以前關系好像也不咋地, 但好歹上次搞盧金元的時候也并肩戰斗過,都是一個劇組出來的, 革命友誼自然也建立起來。況且程亦川和隔壁兩人關系好, 這一陣子連帶著他也常與他們打交道。 不是他說, 隔壁那就是搞笑二人組, 生在東北,合該去唱二人轉,跑這國家隊里來干什么??? “誰說要跟你一起過節了?” 魏光嚴一愣:“不跟我一起過節,你一個人過?” 他拉了張椅子坐下來,苦口婆心:“你第一年來,可能不知道,對于我們這種和和尚沒什么兩樣,天天在基地修行的人來說,節日很重要。東方西方的并不要緊,要緊的是抓住機會享受人生,同是天涯躁動人,理應一起吃個飯……” 怕他嘮嘮叨叨說個沒完,程亦川一口打斷:“節是要過的,但不在這兒過?!?/br> “不在這兒過,那你去哪兒過?” “北京?!背桃啻ù鸬脭蒯斀罔F,從床上跳下來,打開衣柜,開始翻翻找找,這件拎出來看看,那件拿出來瞧瞧。 片刻后,他沮喪地說:“確實過得跟和尚似的,小半年了都,我連衣服沒買兩件?!?/br> 他那么愛美,那么能收拾自己,臭美的勁頭也被這基地的苦行僧生活給磨折得差不多了。 魏光嚴不解:“過個圣誕,你跑北京去干嗎???” 程亦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拍板做了決定:“明天訓練完,陪我去趟市中心?!?/br> “干嘛去?周一到周五不能離隊,來這么久了,還不懂規矩?” “請個假啊?!背桃啻ㄅ镜囊宦曣P上衣柜,沒精打采地說,“陪我買兩件衣服去,我都沒什么能穿出去見人的行頭了?!?/br> “你還沒告訴我你跑北京干嘛去?!?/br> “過節啊?!彼碇睔鈮训卣f,片刻后,忽然一笑,扭頭問,“魏光嚴,你那天沒安排是吧?” “怎么?” “要不,跟我一起去北京?”程亦川笑得神神秘秘,兩排小白牙亮晶晶的,眉梢眼角都是得意,“我放了筆債,欠債的在北京,說好只要我過去,八抬大轎抬我去吃大魚大rou。怎么樣,要不要跟我去蹭蹭飯,過個好節?” 魏光嚴直言不諱:“沒錢。買不起機票?!?/br> “我借你?!?/br> “不借。我媽從小教育我,不要在外面亂借錢,也別隨便花人家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蔽汗鈬篮苡性瓌t,“你自己去玩兒吧,吃好喝好,哥們兒在基地等你回來。咱倆這交情,你吃了就等于我吃了?!?/br> 程亦川一咬牙,“我請你,去不去?” “去?!蔽汗鈬酪慌拇笸?,爽快答應。 程亦川冷笑:“剛才不還說你媽叫你別隨便花人家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嗎?” 很有原則的魏光嚴拍大腿,站起來,斬釘截鐵地說:“可我媽還說了,出門在外,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不在話下。既然為了朋友刀都可以插,錢還不能幫著花花?” “……” 行,你媽說的都對。 程亦川懶得跟他扯,拿出手機預訂機票去了。幾分鐘后,行程搞定,他不緊不慢地沖魏光嚴說:“忘了提,欠債的人是宋詩意。咱倆這趟去,吃吃喝喝事小,另有任務在身?!?/br> “宋詩意?”魏光嚴眼睛都睜大了,“什么任務?” 程亦川眉頭一皺,四仰八叉癱在床上,出神地看著天花板,忘了說話。 gilbert那邊有點眉目了。程翰費盡周折找到了人,也預約了好多次,終于請他看了宋詩意的傷病資料。醫生研究了兩天,回復說可以一試。 程亦川是在訓練館接到程翰來電的,得知消息,躍躍欲試地想立馬聯系宋詩意。 可一旁冷不丁冒出個聲音:“程亦川!” 他一驚,沒料到身旁還有人,扭頭一看,看見了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郝佳。 “你怎么在這兒?” 郝佳指指辦公樓的方向:“主任找我呢?!?/br> 運動員們幾乎都和教練溝通,鮮少有行政那邊的人直接找上隊員。程亦川想問主任能找你干什么,但又不是多事之人,手頭也還有一樁異常緊急的事,惦記著要趕緊聯系宋詩意,便說:“那你趕緊去吧?!?/br> 郝佳沒走,只問他:“我剛才聽你打電話,你說找到醫生可以幫隊友恢復腿傷……你說的隊友是宋師姐嗎?” 程亦川頓了頓,點頭。 “她的腿傷真能完全康復?”郝佳驚訝了。 “這個沒人能保證?!背桃啻ㄒ勃q豫了一下,但很快為自己打氣,“可tomgilbert是這方面的權威,當初lashley在賽場上腳踝粉碎性骨折,沒人覺得她能恢復回來,可她最后不是還拿了溫哥華冬奧會冠軍嗎?” 郝佳吃了一驚。 如果說tomgilbert這個名字對她來說還很陌生的話,那lashley就截然不同了。那位傷愈復出后重新奪得跳臺滑雪冠軍的老將,是整個高山滑雪界的傳奇。 她也萬萬沒想到—— “你竟然能請動那個醫生?” 程亦川笑了,只說:“你不是還要找主任嗎?” 郝佳呆呆的,好像沒從震驚里回過神來,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叫住了正在撥號的人:“程亦川?!?/br> 程亦川抬頭,詫異于她怎么還不走:“怎么了?”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師姐她現在過得很好,有了新的工作、新的生活,人生充滿了無限可能,不用再困在這個狹窄又枯燥的圈子里……”郝佳遲疑著,抬頭望著他,“你確定你要這么自作主張把她給拉回來嗎?” 程亦川一怔。 郝佳蹙著眉,說:“她昨天我還發微信跟我說辦公室里有人要結婚了,邀她去吃婚宴。師姐離隊一個多月,好不容易才融入新的生活,不用再繼續做個二十五歲還和外界隔絕的小學生??梢哉剳賽哿?,可以不用訓練、去享受人生了,也是時候結婚生子擁有自己的家庭了。她這么難得才步入正軌,如果你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是不是該考慮一下,也許你不該這么硬生生插手別人的人生?” 程亦川思來想去,拉著魏光嚴壯膽,在周六的早晨起了個大清早,一同坐飛機前往北京。 他可以反駁郝佳,說她做了一輩子運動員,怎么可能一個多月時間就變心,愛上職場生活??伤磸蛦栕约?,他硬把她拉回到運動員生涯里,真的是偉大無私、樂于助人嗎? 他有私心,所以心虛。 他需要確認她確實如他所想,在轉業后郁郁寡歡不得志,然后才能拉著她一同去做這個冒險的決定。 gilbert又不是萬能的,萬一治不好她呢? 萬一她放下了工作,拋下了家庭,又一次投身于盛大的希望之中,結果還是無疾而終,他豈不是罪魁禍首? 程亦川帶著魏光嚴同學,在中午抵達首都國際機場。 走了幾步,發現身邊的人沒跟上來,他回頭去看,發現魏光嚴正站在大廳里感慨:“首都的氣派果然不一樣,看看這機場?!?/br> “……” 程亦川:“你可以顯得再村一點嗎?” 魏光嚴跟了上來,兩人一起走出了機場大門。 然后魏光嚴又一次感慨:“啊,首都的空氣果然也是與眾不同的?!?/br> 一旁有人側目。魏光嚴還一臉陶醉,心馳神往地左顧右盼,準備繼續感慨首都的美麗與偉大。 程亦川終于忍無可忍,一把拎著他往前走:“有什么與眾不同的,不就是霾多?” 魏光嚴:“……” * 宋詩意接到那通電話時,正在家里吃飯。 鐘淑儀是上一輩的人了,不摻和什么圣誕節,那是洋人過的,和她沒什么關系。所以這一天和往常的日子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因為周末女兒在家,她便也收了攤,回到家中吃午飯。 這頓飯還是宋詩意做的呢,兩菜一湯,簡單的家常菜。 只可惜她是運動員出生,從小就被父親拉著滑雪,在廚藝上的技能只剛剛開發,尚待提升,這頓飯也做得很是勉強。 西紅柿炒蛋這種簡單的菜也做得不太可口,宋詩意一邊吃,一邊皺眉喝水:“太咸了?!?/br> 鐘淑儀說:“你該抽空好好練練廚藝了,將來連飯都不會做,誰敢要你?” “您這話說的?!彼卧娨獠环?,“敢情人家娶我就是為了讓我做飯?那不如干脆請個廚子算了?!?/br> “你還別說,我要是個男的,我寧可娶一廚子也不娶你?!?/br> “你還是我親媽嗎???”宋詩意夸張地叫了句。 下一秒,手機響了。 她去茶幾上拿手機,看見程亦川的名字,一愣,趕緊朝里屋走:“我借個電話?!?/br> “誰啊,大中午的打電話找你?”鐘淑儀在身后問。 她擺擺手,沒顧得上回答。 而程亦川一通電話打來,宋詩意久久沒接,他正在跟一旁的魏光嚴說:“cao,這什么鬼地方???標了個箭廠胡同,我還以為到了,結果里頭歪歪扭扭無數條胡同,鬼知道是哪家……” 下一秒,發現電話通了,他停了下來,問:“宋詩意?” 宋詩意驚呆了,不可置信地問:“你在哪?” “箭廠胡同啊?!鄙倌暝陔娫捘穷^嘀咕,帶了點不滿的意味,“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結果被你們這老北京胡同轉暈了?!?/br> 他喂了一聲,理直氣壯地說:“怎么,不歡迎?之前不是還說隨時來找你,你帶我吃吃喝喝逛北京嗎?這么快就打臉了?” 一旁傳來魏光嚴的應和聲:“我仿佛聽見空氣里傳來啪啪的聲音?!?/br> 宋詩意震驚之余,又被氣笑了。 “好端端的,來北京干什么?不用訓練嗎?” “今天周末,訓什么練??!”程亦川理直氣壯,“怎么,當真不歡迎?說這些有的沒的,趕緊出來接人啊?!?/br> 他嘟囔著,換了只手拿電話。右手因為一只露在空氣里,被凍得通紅。 “你是不知道天氣多冷,我倆在這兒傻站著都快結冰了?!?/br> 魏光嚴的聲音再次插入:“你剛才不還說真正的男人不憚于面對慘淡的寒冬嗎?” “你閉嘴!” 兩人的斗嘴令宋詩意回過神來,她走出臥室,從衣架上拎起大衣往外走:“媽,我出門一趟?!?/br> “哎,大中午的,往哪兒跑???”鐘淑儀擱下筷子,“飯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