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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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俊亞淡淡地笑了一聲:“不待見也得見,你要想早點擺脫我,最好祈禱自己活蹦亂跳明早出院,省得咱們在這兒相看兩相厭?!?/br> “……” 病房里一共三張床位,程亦川在中間,另兩張空著,暫時沒人住進來。今晚正好,魏光嚴與丁俊亞一人一張。 有了丁俊亞在場,兩人也不敢造次,哪怕年紀相差不大,畢竟也是教練,師生等級差了一截兒,地位是不平等的。 魏光嚴還是默默玩著貪吃蛇,程亦川側臥在床上,百無聊賴地也下了個貪吃蛇,只是手機沒一會兒又震一下,沒一會兒又震一下的。他把來電給掐滅了,安安靜靜看著屏幕上的三個大字。 魏光嚴中途給他倒熱水,一不留神瞄了一眼:“雞湯王?誰???” 程亦川趕緊收起手機,沒吱聲。 “怎么不接電話啊,這都多少個未接了?”魏光嚴還在熱心腸地多管閑事,“你家里人?肯定是知道你受傷了,這得多著急啊,你趕緊接一個唄……喏,喝水?!?/br> 程亦川接過水杯,剛喝了一大口,就聽見他的下文。 “雞湯王這種名字,一聽就是你媽——” “噗——”程亦川一口吐了出來,正好吐在魏光嚴臉上。 “……………………” 魏光嚴:“程亦川,我他媽上輩子刨了你家墳???” 程亦川趕緊伸手去替他擦,擦著擦著,又狂笑一陣。 背后的丁俊亞坐在床上看電視,側頭瞄了眼,“這會兒腦子不震蕩了?可以這么狂笑了?” …… 宋詩意打了好幾通電話來,最后干脆發了條微信:接電話。 程亦川最后還是沒忍住,手賤回了她:我這會兒有點頭暈,困得要命,明天再回你電話。 下一刻,對面回復:困得打貪吃蛇? 程亦川一頓,抬頭面無表情看著魏光嚴:“你跟宋詩意說我什么了?” 魏光嚴才剛擦干凈臉上的水,咦了一聲:“你怎么知道我跟她說你了?” 翻了個白眼,他說:“呵呵,你這人那么欠揍,偏偏隊里還不少人關心你,男隊女隊都在問我你怎么樣了。我一個一個回消息都煩死了?!?/br> 可到底還是心地善良,一個一個替他回應了來自隊友的關心。 程亦川追問:“我是問你跟宋詩意說什么了?!?/br> 他背對丁俊亞,魏光嚴也全神貫注和他說話,所以誰都沒注意到,原本專心致志看電視的人目光一頓,在聽聞宋詩意三個字時,忽然看了過來。 魏光嚴下意識說:“她問我是不是在醫院陪著你,我說是啊。她就問我你現在在干嘛——” “你跟她說我在玩貪吃蛇???”程亦川不可置信。 “你本來就在玩貪吃蛇??!”魏光嚴摸不著頭腦。 “你他媽——”程亦川要氣壞了,直想一腳踹過去,但這會兒身體虛弱,眼見著打不過對手,只得作罷,指著魏光嚴的鼻子,“滾滾滾?!?/br> 下一秒,手機又開始震動。 程亦川支起身子,彎腰穿鞋。 身后冷不丁傳來丁俊亞的聲音:“去哪兒?” “走廊上,接個電話?!?/br> “就在這兒接?!倍】喢碱^一皺,“身上有傷,腦子也摔了,醫生囑咐你的你都忘了?不許亂動?!?/br> 程亦川身形一滯,真是煩透了,只能把剛穿上還沒來得及系鞋帶的鞋用力一甩,躺回被窩里,把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壓低聲音接了電話。 “喂?” 像是做賊似的,悶聲悶氣,非常謹慎。 “舍得接電話了?”那頭的聲音不可謂不冰冷,簡直來自北極冰川。 程亦川從來都深知識時務者為俊杰,老老實實地回答說:“舍得了?!?/br> 反倒是宋詩意被嗆了一口,好幾秒沒反應過來,最后兇巴巴地問了句:“這會兒怎么樣了?” “就孫教練說的那樣啊,沒什么事?!北桓C里的人小小聲地說。 “就那樣是哪樣?腳扭了,臉上掛了彩,背上受傷,腦震蕩,你說的哪一樣?” “……” 你看,他就知道會這樣。就是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才讓孫健平言簡意賅說輕點??伤趺催€是知道了? 程亦川從被子里探出個頭,陰惻惻地指了指魏光嚴,比口型:“長舌婦,八卦婆?!?/br> 魏光嚴正想罵人,那只腦袋又哧溜一下縮回了被子里。 “沒你想的那么嚴重……”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我這會兒還活蹦亂跳的呢,不信你問問丁俊——丁教練,他剛才還不準我去走廊上瞎蹦噠?!?/br> “丁教練在你那兒?” “在?!彼诒桓C里翻了個白眼,吐槽說,“你們真不愧是師兄妹,都一樣的啰嗦正經?!?/br> 他在被子里肆無忌憚,坐在一旁的魏光嚴十分不自在,偷偷瞄了一眼丁俊亞,只對上丁俊亞面無表情的臉。 魏光嚴:“……………………” 光速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 問完程亦川的狀況,這下宋詩意開始跟他算賬:“我問你,為什么不接電話?” “……” 她一字一頓重復:“回答我,程亦川,為什么不接電話?” 被子里的人有氣無力地嗚咽一聲,趴在那含糊不清地說:“都銀……” “你說什么?” “我說丟人——”他翻了個身,壓低嗓門兒欲哭無淚地說,“說好等我的好消息,說好風風光光把運動后名額拿下來,結果好消息沒有,還他媽摔了個狗啃屎。讓你聽說了,還不知道該怎么笑話我……” 那頭的人一頓,顯然沒想到會聽到這種古怪的答案。 “你怕我笑話你?” 程亦川在被窩里翻來覆去地折騰,心煩意亂地說:“早上還夸口說了一水兒大話,結果一上場就摔得我媽都快不認識我了……算了,你不懂我的少男心?!?/br> 宋詩意被氣笑了,一半是因為他這令人匪夷所思的少男心,一半是因為他還有精力在這兒胡攪蠻纏的,大約是確實沒什么事了。 她說:“我懂,你不就是要面子嗎?可那么多人都看你摔了,也不差我一個笑話你的了?!?/br> “那怎么能一樣呢?”他在被窩里用力蹬了蹬腳,振振有詞,“那不一樣。我又沒跟他們放大話,只在你面前夸夸其談耀武揚威了?!?/br> “所以?” “所以你——”程亦川氣急敗壞地扭來扭曲,險些把自己擰成麻花,最后xiele氣,躺在床上不動了,嘀咕了一句,“我就說你不懂了。行了行了,你別瞎cao心了,我沒什么事兒。你趕緊歇著去吧,我不想跟你說話?!?/br> 他心煩意亂地掛了電話,方覺被窩里喘不過氣來,趕緊把頭探出來,大口大口喘氣。 一旁的魏光嚴一臉狐疑:“你臉怎么這么紅?” “很紅嗎?”程亦川擱下手機,摸摸臉,喝,真燙。 他心虛地扇了扇風,說:“被窩里不通風,缺氧,咳咳?!?/br> 一邊的丁俊亞一直沒說話,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因為少年背對自己的緣故,只看得見那紅得像石榴似的耳朵。 他和宋詩意關系這么近? 兩人說話的隨意程度令丁俊亞有些措手不及,可他下意識地想,這小子跟誰說話都這么沒大沒小的,也不稀奇。 可接下來的電視節目一點也看不進去了,哪怕是體育頻道,他也看得興致缺缺。 某一刻,手機響起。丁俊亞從包里掏出手機,低頭一看,心跳漏了一拍。 電話是宋詩意打來的。 自打她請假回去,他還沒和她說過話,只發去過兩條信息。一條是她回家的當天,他問她是否平安到達,而她回復得正兒八經:到了,謝謝師哥。另一條是前天夜里,他問了一句:多久歸隊?她回復說:下周一。 其實都是廢話,毫無意義的對白。 丁俊亞摸不準她是否察覺到了什么,哪天他一個沖動,拎了堆土特產去她宿舍底下,是心血來潮,也是蓄謀已久。他這人,旁人都說他冷心冷肺,可他只是有些被動,不太會說話。 對于感情這回事,他素來內斂,也從不知如何下手。 可此刻看見她打來電話,他向來冷峻的面容也有所松動,甚至帶了點隱隱的笑意。 “喂?!彼偷偷貞艘宦?。 病房里,程亦川還在有氣無力地趴在床上呻/吟,嘴里念著“沒臉見人了丟死人了顏面無存痛心疾首”等等莫名其妙的臺詞。而魏光嚴忙著打貪吃蛇,一邊打一邊潦草地安慰他“你這張臉反正用處也不大丟一丟也沒什么要緊的啦”。 電視上,賽事進入白熱化,解說的聲音慷慨激昂。 但丁俊亞定定地坐在那里,耳邊前所未有的安靜,只剩下來自北京的一通電話,只聽得見她的聲音。 宋詩意叫了一聲:“師哥?!?/br> 下一句,直奔主題:“你在醫院守程亦川是吧?” 他瞟了眼身側還在哀嚎的人,嗯了一聲。 宋詩意問:“他說他狀況不嚴重,是真的嗎?” 丁俊亞頓了頓,說:“是真的?!?/br> “對對對,你就這么回答就行,別讓他知道我打你電話了?!彼谀穷^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全是在確認程亦川的狀況,末了直截了當問出一句,“他是怎么摔的?” 丁俊亞沉默片刻:“還不清楚?!?/br> “是意外,還是——”她有所猜測。只因對方不是別人,是盧金元。 盧金元這人臭名遠揚,她早有耳聞,如果是他干了什么虧心事,她毫不意外。只是人心難測,她先前壓根兒忘了這一茬,還一心等著程亦川所謂的好消息,這會兒出了事才想到,她早該提醒程亦川注意盧金元這個人。 “師哥,這話我就不跟孫教說了,免得他風風火火,直接找盧金元對峙。你做事謹慎,沒有證據也不會輕易行動,所以我想請你幫個忙——” 丁俊亞一邊聽,一邊抬腿往走廊上走,待走遠了,才打斷她的話。 “不是意外。這事兒孫教也知道?!?/br> 宋詩意的聲音戛然而止,下一刻,有些尖銳地響起來:“真是他干的?!” 他言簡意賅把雪杖被人鋸斷的事情說了,最后解釋說:“事情還在查,就算是盧金元干的,也得講個證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