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節
錢淑蘭穿好衣服,快速回了她一句,“你娘在外面叫門呢?!?/br> 小敏‘哦’了一聲,又閉眼睡覺了。 錢淑蘭打開院門就看到孫大琴正準備用雙手當喇叭,朝院里高喊。 “咋了?小六出啥事了?” 孫大琴拉著錢淑蘭,“娘,小六把杜蘭秋給強jian了?!?/br> 錢淑蘭直接懵了,下意識就反駁起來,“怎么可能?小六他不是喜歡。。?!北R成琳嗎? 孫大琴眼睛緊盯著婆婆不放,似乎是在等她下文。 錢淑蘭卻及時收了口,急切地追問,“小六在哪?” “他被王守泉關進大隊倉庫呢。那么多人看著呢,他倆衣衫不整躺在村口那橋洞里??赡芩麄冏蛲碛臅?,睡得太死了?!?/br> 錢淑蘭狠狠拍了她下手背,“你是豬腦子啊,小六就是一個人住,他不會把人帶回家嘛。跑什么橋洞底下,他是傻了吧?!?/br> 孫大琴被打也不生氣,她狠狠地跺著腳,“娘,咋整呀?小六已經被抓了。那么多人瞧著呢?!?/br> 錢淑蘭也不管她了,讓她照顧小敏穿衣,自己跑去大隊倉庫了。 孫大琴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眼睜睜看著婆婆飛奔而去,一眨眼就沒影了。 “哎喲,我的天,天天看熱鬧居然有一天看到自家頭上了?!闭f著,她直接沖進去,把小敏給喊醒了。 小敏一開始還有起床氣,怎么都不愿起來。 孫大琴急得額頭直冒汗,“你再不起來,你奶又跑不見了?!?/br> 這威脅十分有效果,小敏身上的瞌睡蟲一掃而光,乖乖地穿衣。 錢淑蘭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生產隊倉庫門口。 那里已經擠滿了人,許多小年青,平時八點都不起,這會子卻早早起來瞧熱鬧了。 錢淑蘭扒開人群,朝里面一看,杜大梅居然坐在地上,她低著頭,可她露出來的肌膚可以很明顯就看出來,她沒化妝。 錢淑蘭瞪時就不好了,難道鄧興明見到杜大梅原來的面貌,色迷心竅,真的把人給jian污了? 錢淑蘭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如果真的是這樣,他犯得可是強jian罪,是被打成壞份子,要發到邊遠地區的勞改農場待二十年呢。 他怎么敢!錢淑蘭只覺得自己的四肢都冒著火,那火快要把她給燃燒了。 “三嬸子,你來了?” 錢淑蘭抬頭一看,發現是王守泉,她捏了捏拳頭,把自己身上的火氣壓下。 其他人也發現了錢淑蘭,看著她的眼神都透著點憐憫與同情。 杜大梅聽到聲音也慢慢抬起頭來,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誰,發出‘嘶’得一聲驚呼。 “天!好美!”有個小男孩指著杜大梅大叫起來,“這jiejie長得真好看?!?/br> 許多社員們都是這樣想的,可他們哪里敢發出這種聲音。 錢淑蘭對上杜大梅的視線,有種復雜的感覺。 她收回視線,朝王守泉道,“我能先見見我兒子嗎?” 王守泉點頭,“行!” 只是他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有人喊了一聲,“都快讓!快讓開!” 眾人皆回頭去看,發現居然是一群拿著槍的民兵。 大家伙也顧不上看熱鬧了,紛紛后退給這些人讓道。 馬主任背著手走了過來,“我接到群眾舉報,這邊發生了強jian事件?!?/br> 王守泉立刻走過來,“這兩人是橋洞底發現的,是不是強jian,還不知道呢?!?/br> 馬主任擺了擺手,“這事就交給我們革委會吧。把人帶走!” 從他身后走出兩個民兵架著杜大梅的胳膊,把她提了起來。 又有兩名民兵沖到倉庫里面,王守泉趕緊拿著鑰匙去開門。 錢淑蘭這才看到鄧興明,他一直低著頭,渾身像是被人抽了筋似的。 錢淑蘭跑過來沖著他大喊,“興明,你怎么了?你快抬頭看看娘???” 鄧興明渾然未覺,但馬主任卻是大踏步走了過來,“這位女同志,你兒子是犯了強jian罪,是壞份子,你想要跟他一起挨批斗嗎?” 錢淑蘭側頭看了他一眼,她猩紅的眼眶駭了馬主任一大跳,他下意識退了一步,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穩住了自己。 他挺了挺胸,抬頭看她,“我說錯了嗎?” 錢淑蘭定定地看著他,語氣里透著讓人無法察覺的決絕,“案子如何,還沒審呢,你怎么就能斷定一定是我兒子犯罪呢?也許他是被人冤枉的?!?/br> 馬主任愣了一下,“也對!等我查完之后,再說吧!”他揮了揮手朝前面的民兵道,“把人帶走!” 鄧興明卻在此時抬了頭,他干裂起皮的嘴唇蠕動了兩下,錢淑蘭根本聽不見,可她看到了,他額頭的是非值沒變,依舊是八分。 所以說他真的是冤枉的。 錢淑蘭大松一口氣。 她整個人都愉悅起來,朝他微微一笑,“你放心,只要你沒做,我肯定會救你出來的?!?/br> 鄧興明愣住了,閉了閉眼,不敢看她,“娘,是我做的?!?/br> 錢淑蘭顯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說是他做的?可明明就不是啊。他為什么要承認? 錢淑蘭眼睜睜看著他被馬主任拉走,她根本來不及問清楚他承認的原因。 社員們全都圍過來,勸慰她,別傷心之類的。 她怎么可能不傷心?他可是她的改造對象啊,他承認自己強jian了杜大梅。 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證詞是什么后果,可他依舊選擇撒謊。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是不是在維護誰? 錢淑蘭推開一直圍在她周圍的人,一直往前走,她需要好好想想。 她必須好好想想。她絕對不能讓鄧興明去勞改農場。 以她現在的歲數究竟能不能活到二十年后還是個未知數。她怎么敢賭?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就好像有團線要她解開,只要解開這團線,她就能把人救出來。 錢淑蘭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一雙青布打著補丁的鞋子出現在她眼前。 錢淑蘭下意識側身,往旁邊走,可那雙鞋又移到她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 錢淑蘭有些惱火,現在是她關鍵時刻,怎么還有人來打攪她? 錢淑蘭抬頭去看,卻發現是盧成琳,她腦門全是汗,雙手攥得緊緊的。 錢淑蘭沒空應付她,轉身就想離開,“我還有事?!?/br> 盧成琳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眨紅光,神情十分激動,“嬸子,他不會□□別人的,我不相信他會□□別人?!?/br> 錢淑蘭很是欣慰,難得她能相信他,“我知道,他沒□□別人?!?/br> 盧成琳咬了咬唇,眼淚在她眼眶里打轉,“他昨晚還跟我說,等我恢復身份,我倆就結婚?!?/br> 錢淑蘭立刻回頭,驚得半晌回不過神來,“你說什么?他昨晚和你在一起?” 盧成琳木著一張臉,“他一直待到夜里一點多鐘才回去,他不可能會強jian別人的?!?/br> 她不相信他是這樣的人。就算別人都說那姑娘長得漂亮,她也不相信,因為他不是那種只看相貌的人。他曾經說過他的前妻就是人美心毒,他差點被對方坑死,所以怕了。 錢淑蘭揉了揉太陽xue。所以說,鄧興明是被真正的強jian犯威脅了? 他必須替對方頂罪,否則對方就把他跟盧成琳私會的事情說出來。 私會壞分子,也是個極大的罪名,鄧興明依舊要被打倒。 但如果他成為強jian犯,至少盧成琳不會有事,她依舊可以待在王家村勞改。 她不會再被拉到批斗臺上任人唾棄。 錢淑蘭總算明白這其中的邏輯了。 盧成琳握著手,“嬸子,你說我該怎么辦?我不該跟他在一起的,如果沒有跟我在一起,他就不會被人污蔑了?!?/br> 錢淑蘭沒有安撫她,問出最關鍵的問題,“你見過真正的強jian犯嗎?” 盧成琳搖了搖頭,“我跟他分開的時候,差不多一點多鐘。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見人影?!?/br> 錢淑蘭點了下頭,“你先回去。他一定是被人給威脅了。如果你出來說明情況,只會讓他更糟?!?/br> 盧成琳當然也知道,這也是為什么她不敢出來替他澄清的原因,“嬸子,那你說該怎么辦?” 錢淑蘭想了想,“我先去公社見見他。問問情況再說?!?/br> 至少她得先弄明白,誰是真正的□□犯,才好對癥下藥。 盧成琳忙不迭地點頭,“好,好,那您快點去?!?/br> 錢淑蘭向隊里借了自行車。 等她到公社的時候,卻發現馬主任喜氣洋洋地拿著兩人的證詞給她看,“你瞧著沒?這兩份證詞已經完全說明,你兒子就是強jian杜蘭秋同志的犯人?!?/br> 錢淑蘭接過他遞過來的口供,看了一眼。 鄧興明承認了。杜蘭秋卻是模模糊糊的,她只記得自己被人從后面迷暈了,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橋洞底下。 錢淑蘭揉了揉眉心,“我能見見鄧興明同志嗎?” 馬主任愣住了,剛想拒絕,旁邊的周社長卻把他給拉住,在他耳邊說了兩句。 馬主任立刻點頭,“行,你去見吧?!?/br> 說著,他沖著外面喊了一嗓子,兩個民兵走了進來,他指著錢淑蘭道,“你把她帶到會議室。讓她見鄧興明?!?/br> 錢淑蘭跟著民兵們進了會議室,大概半個小時,鄧興明也被人帶了進來。 他的神情一如早上,萎靡又頹廢。 民兵把人帶進來,卻沒出去,直接守在門旁。 錢淑蘭摸了摸他的額頭,“你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