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瞧著那馬上血人一般的主子,陳新跟陳然道:“我去追少爺,你回家拿兩套干凈的衣物,再趕來晉縣罷?!?/br> 陳然點點頭,回去陸府。 這幾日蘇沅自然是吃不好睡不好,雖然陸策承諾會在京都等著她,可白日與長輩姐妹們游玩,尚能忘卻,等到晚上卻是輾轉難眠,恨不得時間能呼啦一下飛走,睜開眼睛就能看到陸策??蛇@是癡心妄想,京都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傳過來,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成,也不知……蘇沅躺在床上,瞧著外面的月光,深深嘆了口氣。 又不知道要何時睡著了,她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夜色如水,四周安寧,偶爾會有一些蟲鳴聲傳進來,慢慢的,蘇沅終于有睡意了,可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只手輕輕碰了碰她臉頰。冰涼涼的,蘇沅以為在做夢,夢到自己又見到了那日的大雪,雪花落下來,沾在她臉上,漸漸掩埋了全身,采芹哭喊著叫她……意識幾乎要沒有的時候,她聽到耳邊有人在輕喚,沅沅,沅沅…… 她睫毛顫著,睜開了眼睛,男人俊美的五官就在面前,修長的劍眉,燦如星子的黑眸,高挺的鼻子。她驚訝的伸出手觸摸:“表哥?” 陸策吻了吻她的手:“總算醒了?!?/br> 聲音那么清晰,掌心暖暖的,真是陸策,他來晉縣了!蘇沅顧不得說話,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徑直撲到他懷里,緊緊摟住他的腰。她貼在他胸口,鼻尖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手抓著的衣服,也是黏糊糊的。蘇沅驚呼一聲,又立刻離開了陸策的懷抱,叫道:“你受傷了嗎,你怎么身上都是血?”借著月光,她看清了他,簡直是駭人! “你哪里受傷了?!碧K沅連忙從床上下來,去解他的腰帶,“沒去看大夫嗎?” 她把他的外衣脫下來。 里面雪白的中衣也侵染了血,一大灘一大灘的觸目驚心。 蘇沅的心砰砰直跳,看來他們已經起事了,而且非常的激烈,不然陸策身上豈會有那么多的血,就是不知,是勝是??!她拉住陸策的手,追問道:“表哥,到底……” “曹國公已被我殺了,魏國公而今在皇上身邊,我師父也趕到了京都,”他把她摟在懷里,低頭親親她的唇,“已經無事了,你不用再害怕?!?/br> 一切終于都過去了,蘇沅心中大石頭落了地,但隨即又斥責起陸策:“既然無事了,你還過來作甚?傷成這樣,不是應該先去看大夫嗎,你還連夜趕路?你是不要命了!” “我等不及見你,”陸策捧起她的臉,“不想等到明日,不想等……哪怕一刻?!?/br> 那是他們共同期盼的日子,他迫不及待的要與她共享。 男人低頭深深得吻她,情意綿綿,連綿不絕,蘇沅也想跟他一起沉入這種喜悅,可實在惦記他的傷,還有那一身的血,她委實是沉入不進去,朝外叫道:“寶綠,快去廚房提些熱水來?!?/br> 寶綠半夜被叫醒,往里一探頭,差點沒嚇得尖叫起來,夫人竟然被一個身上血跡斑斑的男人摟著,瞧著男人還不停的在吻夫人,她抖聲道:“姑娘,這,這是……” 看來是誤會了,陸策回過頭瞥了她一眼。 原來是少爺,寶綠拍拍胸口,大松了口氣,但很快又糊涂上了,少爺人不是在京都嗎,好端端的突然過來,而且還在這深夜,還受傷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別磨磨蹭蹭的,快去提水?!碧K沅催促道,“叫上采薇,手腳輕一點,別驚動了祖母她們?!?/br> 寶綠滿腹疑惑的應了聲,快步走出去。 蘇沅急著又去解男人的中衣。 陸策攔住她:“傷得不重,不然我也不能騎馬了?!彼麑⑺г谕壬?,“別看,別動,坐著?!?/br> 蘇沅忍不住扭著身子:“你衣服上的血都沾到我身上了……”瞧著真瘆人,也不知道這是誰的血,或者說,不知道是多少人的血,她哄道,“等水來了,我給你擦干凈,給你敷上藥……” “還嫌棄我了?”陸策挑眉,箍著不給動,將她整個人牢牢壓在自己身上。 蘇沅好氣又好笑,也不知道他這會兒固執什么,往后的時間長著呢,非得渾身臟兮兮的跟她貼一起?可男人力氣太大了,她紋絲不能動,只好乖乖的坐著,給他親,給他揉。 寶綠跟采薇很快就提了水來,采薇還捧著干凈的衣服,稟道:“陳然送來的,叫奴婢給少爺?!?/br> 這長隨真周到啊,蘇沅很高興,從陸策身上跳起來,接過衣服,讓她們下去。 “走吧,我給你洗洗?!碧K沅拉著陸策去側間。 男人衣服全數脫下來,登時就露出了傷口,大大小小不下十個,蘇沅看得心疼,紅著眼睛道:“這還叫不重?你看看你后背……”不知被什么劃的,皮rou綻開,現在還在不停的滲出血來。這要是落在她身上,恐怕早就痛暈過去了,哪里還有力氣騎馬趕路。她忍不住哭,拿手巾沾了水給他擦掉四周的血跡。 動作那么的溫柔,陸策聽著她耳邊的訓斥,心里卻是高興極了。似乎就是等著這一刻,他才會策馬過來,嘴里說著傷不重,不著急,可是他心里,就在期盼著她心疼他,給他擦身,給他敷藥,似乎,舒服的好像上了天,想融化在她手里。 男人悶聲不吭,哪怕碰著了傷口,嘴角竟然還彎著,讓蘇沅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他一點都不疼,可這怎么可能呢,她盡量動作更加的輕柔。給傷口都敷上藥之后,尋了干凈的中衣剪開了給他包扎。 蘇沅出了一身的汗,自己又洗了個澡方才躺回床上。 男人還沒有睡,見到她來了,很自然的就將她摟在懷里。 “不困嗎?”蘇沅這會兒不排斥了,剛才給他擦得干干凈凈的,黑玉膏的味道也不刺鼻,相反有種很淡的清香,她蜷縮在他懷里,“你肯定很累了,快些睡吧,到明日傷應該會好一些了?!?/br> 可他睡不著,經歷過剛才一場激戰,他的身體,他的頭腦,似乎都處于一種極度的興奮中。 他不說話,捧起她的臉親。 起先還柔和,漸漸的就用力起來,將她臉弄得濕漉漉的,將她的舌頭也吸得發疼,眼見他親夠了,轉到脖頸,一雙手也不老實起來,蘇沅紅著臉推他:“你才受傷,不要了,等過幾日……”真不知道他怎么還有力氣的,她剛才給他擦身,敷藥,都覺得似乎耗盡了她所有的精力,這會兒沾到枕頭就想睡覺,睡個安安穩穩的覺,再不用擔心任何事情。 “我不想等?!标懖邔⑺龎涸谏硐?,埋在胸口,兩團軟軟的花苞蹭著臉頰,似乎是在犒勞他今日所做的一切,他現在就想要蘇沅,狠狠的要她。這念頭盤旋在腦中,手撫下來,熟門熟路。 蘇沅扭著身子躲他,可他手長,又壓著她,哪里躲得掉,眼見她臉色酡紅似醉酒,嘴里也忍不住的嬌吟起來,他越發昂揚,趁機進入了她。 女人再也不推了,腿纏上來,手摟住他的背。 碰到傷口,他眉心一擰,忍住了,托住她,將她拉上去,撞下去,不知疲倦。 蘇沅越來越累了,聲音也啞了,抱住他脖子叫相公。也不知叫了多少聲,陸策才停下來,仰面躺倒了。只忘記背上的傷口,剛一沾到,便是聲悶哼,臉頰都忍不住抽搐了下。 原來他也知道痛的,蘇沅忍不住撲哧一笑。 陸策側過來抱著她,捏她臉:“敢笑我,小心我再收拾你?!?/br> 蘇沅看他面色已是疲倦,唇色都淡了,微微泛著白,便是不怕他,哼了聲道:“你還有力氣收拾嗎,我早說了,叫你過幾日,你偏偏要這樣,也不知道傷會不會加重了?!?/br> “你看我有沒有力氣?!彼诤竺骓斔?,竟然敢小瞧他,這些傷算什么,他身體好著呢。 蘇沅渾身一抖,登時不敢刺激他了,連忙道:“我曉得你威風,相公,但你真的該睡覺了!明兒指不定還要去京都吧?”聽他意思,曹國公等人都死了,吳太后肯定也被囚禁了,但昨日打成這樣,肯定有一堆的爛攤子,祁徽重掌皇權,后面的事兒肯定也離不了他。 “明日是要回去?!标懖叱烈髀?,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明日你跟我一起回去?!?/br> “好?!碧K沅答應。 男人安心了,摟著她入睡,手一點不撒開,緊緊的。 她也閉上了眼睛,那晚上,鼻尖盈滿了藥香,身上是他散發的溫度,整個人好像落在了一個鳥語花香,四周滿是靜謐的山谷。她躺在春日的陽光下,睡了一個極安寧的覺,一個夢都沒有做。 第105章 武有年看阮直肩頭插了把袖刀,嘴角也有血跡,便是讓他回去歇息:“皇上那里我去復命,你還是先把傷治一治?!?/br> 阮直道:“有勞武將軍?!?/br> 他翻身上了馬,回去阮家,殷絡跟在后面,與他并肩齊驅,一到家中,連忙下馬扶住他:“我去請個大夫?!?/br> “這等傷要什么大夫?”阮直哂笑,“不過是一把袖刀而已……”他瞄一眼殷絡,“你幫我拔了就是?!?/br> “我拔?”殷絡心想她又不是大夫,面上便流露出不滿。 “那我自己拔?!比钪弊聛?,伸手去夠刀柄。 奈何這地方離得有點遠,真要他拔的話,不知道會怎么牽扯到傷口呢,殷絡想到之前那一幕,他毫不猶豫的推開自己,替她受了這一刀,心頭登時便軟了,說道:“你別動?!?/br> “你肯拔了嗎?”阮直看向她,“可幫我上藥?” 男人的臉上滿是笑容,好像孩子般的欣喜,殷絡垂下眼簾:“你高興什么,等會兒有得你疼的?!彼蟹街鄞驘崴?,取了黑玉膏,又找了把剪子,將阮直肩頭的衣服剪開。 阮直卻是一把將剩余的都扯了,挑眉道:“又不止這里有傷?!?/br> 借著燭光一看,果真后背還有傷口,且不說新鮮的,那舊的,橫七豎八的都有幾十道。兩人雖然夜夜睡一起,阮直也喜脫去上衣,但殷絡從來沒有仔細看過,這會兒貼近了看,當真是慘不忍睹。她拿了手巾給他擦一擦,低聲道:“你不是首領嗎,怎么,難道每個貪官還是你親自去動手的?不然豈會有那么多的傷口?” “起初哪里有什么人,當然是我自己動手的,吃一塹長一智,后來才不會失手?!蔽×私涷?,他才會去招攬殺手,除暴安良。 身先士卒嗎,殷絡握住刀柄:“你忍一下,我要拔了?!?/br> “這種時候你不應該事先告知……”阮直正要跟她說一下時機,殷絡突然用力,一下將刀拔了出來,阮直差點沒忍住喊叫,死咬住了牙關才沒有發出聲音,但是整個臉都抽搐了下。 “你其實不用忍?!币蠼j把袖刀扔了,拿手巾按在傷口上,“我知道這很疼?!?/br> 可當著她的面,他怎么叫疼?阮直絕對做不到,閉了閉眼睛道:“一點不疼?!?/br> 打腫臉充胖子時,額頭上的汗水滾滾而下。 殷絡心知他是不想在自己面前丟了臉,說道:“你就算喊疼也沒什么,我又不會……”阮直用他的行動證明了他自己,她難道還會因他叫聲疼而看不起嗎?更何況,是為她受的傷。 阮直凝視著她:“假若我喊疼了,你會心疼我嗎?還是,你現在就在心疼我,怕我憋著難受?” 殷絡臉一紅,惱道:“誰心疼你,我不過是看你忍得難受?!彼忠挥昧?,傷口劇痛,阮直渾身發顫,低聲道,“好,好,我現在命在你手里,我不說話了,行嗎?” 這還差不多,殷絡嘴角彎了彎。 過得會兒,拿開手巾,看血止住了,便是抹上了黑玉膏,又找了棉布左一道右一道的包扎起來。阮直痛得渾身沒有力氣,殷絡扶著他坐到床上:“好好睡一覺吧?!?/br> “我餓?!比钪蔽⑽㈤]著眼睛,“今兒晚上都沒有吃飯,你隨便找點東西來?!?/br> 他一大早就走了,都沒有提一句話,便是不想她跟著去,結果自己偷偷去了,果然就連累了他。殷絡心里過意不去,想一想道:“你這樣子也不能胡亂吃的,我去給你煮點清粥,你等著?!?/br> 殷絡轉身走了。 阮直睜開眼睛,嘴角挑了挑,那蔣復的袖刀雖說精準,可他要躲也不是躲不過,只一剎那間想到殷絡,他心想,或者自己為她負了傷,也許殷絡就不會走了,眼下看來這一刀并不虧。她不止予他治傷,還要給他煮飯,男人笑容越發的深。 殷絡去廚房忙活了半天,終于煮了一碗粥過來。 走進去,看到阮直似乎睡著了,她坐在床頭仔細打量他。 男人高高的鼻子,英挺的眉眼,在月光下十分的清晰,她浪跡天涯時,很早就聽過影子殺手的事跡,當時極為欽佩,想尋到他同他一起誅殺貪官,然而命運出乎意料,她竟這樣與他認識了,只不過這個人跟她想象的很不同。他既好,也壞,既叫人討厭,但偶爾也叫人喜歡,一時殷絡也弄不清楚自己對他的心思,嘆了口氣推一推阮直:“已經不熱了?!?/br> 雪白的瓷碗,雪白的粥,托在她手里好像一朵蓮花,阮直抬起手去接,半途卻垂下來,面上閃過一絲痛苦。 傷得是右肩,不好用力,殷絡猶豫了下道:“罷了,你這樣恐會讓傷口裂開,我叫方舟來喂你?!?/br> “什么……”阮直大惱,“方舟?男人喂男人成何體統!算了,我自己吃,傳出去,丈夫受傷,妻子不動手非得叫小廝喂飯,外人不知道如何看呢?!彼灰а?,去拿瓷碗。 一滴汗又滾了下來,痛得他齜牙咧嘴。 殷絡見他這般不聽話,著實惱火,可任由阮直自己吃,那傷加重了不知道何時能好,安撫道:“你坐好了,我喂你吃?!?/br> 聽到這話,阮直老實了,乖乖靠去床頭。 殷絡舀了一勺粥予他嘴邊,男人笑著道:“多謝娘子?!?/br> 她咬一咬唇:“別多話!” 男人吃下去,又夸:“沒想到你廚藝那么好,比我娘燒的好吃多了?!?/br> “怎么會,我燒得哪里有……” “在我看來,你燒什么都是最可口的?!?/br> 男人深深的看著她,眸子里滿是喜愛之色,殷絡臉騰地紅了,惱道:“你再說話,我就不喂了?!?/br> 阮直閉上了嘴,默默將粥吃了。 殷絡收拾碗筷,放于桌上,拿了水給他漱口,便是要出去,阮直看著她背影道:“你也該歇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