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哪里有這么早就嫁人的,非常想去把陸策罵一頓。 “我去趟陸家?!碧K承芳與阮珍道,“跟那邊商量商量?!?/br> 阮珍答應聲,回頭看一眼女兒,眼眶卻忍不住紅了。 前些日子還與蘇承芳提過,希望女兒將來的夫家,公公仁厚,婆婆和藹,可那陸煥揚夫婦兩個,實在不是她期望的樣子,就算陸策好,蘇沅還是避免不了要同公婆相處的,怎么能不替這女兒擔心? 看母親難過的樣子,蘇沅心頭也是一黯,他們都不知道將來,唯有她清楚,陸策真正的父親是誰,故而那陸煥揚,她一點兒都沒有放在心里,也不懼怕去應對??上赣H不知,她笑一笑:“娘,陸家有姨祖母呢,誰也不敢欺負我的?!?/br> “要是敢欺負,我就回來告訴祖母,告訴爹爹還有您,你們難道會不幫我做主嗎?”蘇沅搖一搖阮珍的袖子,“您說是嗎,娘?” 倒也是,這是離得近的好處。 幸虧不是遠嫁! 阮珍擦一擦眼角,柔聲道:“那你可要記得了,莫忍著,為娘雖然不太會說話,可真要有人欺負你,我一定會幫你的?!?/br> “嗯?!碧K沅用力點點頭。 卻說蘇承芳疾步就去了威遠侯府。 剛剛行到照壁,迎面看到陸策,他一個箭步沖上去,厲聲道:“策兒,這事兒可與你有關?” 未來岳父,陸策忙行禮:“表叔?!?/br> “別叫我表叔,你告訴我,是不是你去求皇上的?” “表叔,請您隨我過來,我一定會詳細告知?!标懖哒埶?。 關上門,陸策躬身道:“我正要同您解釋……此事雖然不是我親自去求的,但也不能完全撇開關系,表叔,我是真心喜歡三表妹?!?/br> 蘇承芳臉色一沉。 “我覺得我跟沅沅很投緣,從桐州回來,一見面,就對她印象深刻,只不過當時不曾細想,后來時日越久,這種感覺越發清楚。故而前陣子京都傳出蘇家與韓家定親的謠言,我非常擔心,就叫陳新去查一查,因此被皇上發現了,但我實在沒有想到皇上會賜婚?!标懖咛鹧?,看著蘇承芳,“我真的毫無所知,只皇上一番情誼,卻不得不接受,畢竟我原本也想娶三表妹……想等將來升了官來提親,表叔,還請您相信我!” 他的神情極為嚴肅,認真,目光也絲毫不避開自己,這種態度讓蘇承芳極為猶豫,因那皇上雖然病弱,做事卻是極為乖張,從來沒有個章程的,想一出是一出,許是陸策討了他歡心,便是一廂情愿下了圣旨。 “表叔,我一定會好好對待沅沅的,您不必擔心她受委屈,倘若我辜負沅沅,您隨便怎么處置我都行?!?/br> 信誓旦旦的,蘇承芳掃他一眼:“真如你所說,我也怪不得你,就是難為沅沅了,她還沒有及笄,連個挑選的機會都沒有?!?/br> 但事實上,蘇沅早就選擇他了,不過陸策不敢說,只道:“她嫁給我,將來必定不會后悔,我會好好照顧她的?!?/br> 見陸策時時在表衷心,蘇承芳也不好過于嚴苛了,畢竟都已經賜婚,不管如何蘇沅都要嫁過去,作為父親,也不好跟女婿鬧得太僵,他終于緩和了臉色,問道:“你父親,母親怎么說?他們也知道了吧?” 豈止知道,也是極為驚訝,不過那兩個人同自己早已沒有什么親情,陸策道:“祖母會替我做主,不過聘禮的話……”他面色紅了紅,“可能有些單薄,我也不好真的全讓祖母承擔,只能等我以后彌補了?!?/br> “這些都是身外物,倒沒什么?!碧K承芳淡淡道,“既然他們不管,你也不用相求,沅沅不會看重這些的,倒是住處,你怎么安排?” 陸策原先坐在南邊一處獨院。 現在成親了,獨院就有些小了,陸策道:“這事兒我已經想過了,打算搬到依云樓附近住,那里有處二進宅院,離祖母那里也近?!?/br> 就在兩家分家的中間,從跨門過去,就是陸太夫人與陸煥云的地兒了。 蘇承芳唔一聲:“那就這樣吧?!毕胂?,又看陸策一眼,“你真打算一直做府軍前衛了嗎?” 陸策眸光閃了閃,沉吟會兒道:“關于皇上,再過幾年,也許表叔你會改變看法,當然,也有可能永遠不會?!?/br> 蘇承芳一怔,旋即面色突變。 “表叔……” “別再說了?!碧K承芳手一擺,急匆匆而去。 他一直沒有想明白的問題,在今日,突然茅塞頓開,只不過,卻也驚人,好似鋒利的劍刃奪鞘而出,不知會傷到誰。 也許會把所有人都傷到。 第78章 晚上,蘇承芳翻來覆去的,阮珍本來也睡不著,只不過怕影響丈夫休息,一直忍著,沒想到蘇承芳也一樣。 她柔聲道:“相公,你明天還要去衙門呢,不要再擔心沅沅了?!?/br> 蘇承芳一僵。 “你沒睡嗎?”明明阮珍剛才一動不動的,他以為早就入睡了,坐起來,“是不是吵著你了?我去書房?!?/br> 阮珍拉住他:“去了,你還要睡嗎?明兒一天都沒有精神了?!?/br> 蘇承芳又躺下來,將阮珍抱在懷里:“那我不去了,你好好睡?!?/br> “那你呢?”阮珍打量他,“你之前還安慰母親呢,怎么到自己這里,就想不明白了?相公,沅沅不會有事兒的,我現在想想,她同二公子原本就很好,經常去見他,說不定兩個人很快就能情投意合?!?/br> 他而今哪里是擔心陸策與蘇沅,而是因為陸策的那句話。 “我知道,就是不大習慣?!碧K承芳撫了撫阮珍的頭發,“突然就要把沅沅嫁出去了,我本來以為還能留她一兩年呢?!?/br> 阮珍嘆口氣:“誰不是這么想呢,但早晚她們都要嫁人的?!?/br> 蘇承芳唔了聲,輕拍她的后背:“確實不早了,是該睡了?!?/br> 他不敢再動,一直聽到阮珍越來越均勻的呼吸,才微微嘆了口氣出來。 難怪陸策這樣出眾的人會甘愿去做府軍前衛,每日陪皇帝斗雞,聽戲,玩樂,原來皇上并不是無心,只是幾年之后,朝堂真的會有什么變化嗎?而今吳太后掌權,雖沒有穿上龍袍,也是君臨天下之勢。 兵權又多在曹國公之手,如何改變局面? 他不禁又想到了十八年前的那場宮變,除非……手指微微一顫,他們做得這樁事情太過冒險了,也怪不得陸策會說,也會永遠都不會發生。 這兩個年輕人,竟是想改天換地! 只他們憑得什么呢,總不至于一無所有,就異想天開罷?而自己,又該做什么抉擇?蘇承芳從來沒有想到有一日,會有這種煩惱。他該隨波逐流,還是義無反顧?若是前者,陸策已身在其中,自己女兒又嫁給了他,好似脫身都難。 蘇承芳突然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殊不知,他女兒蘇沅早就上了賊船了,而且還是主動的,這會兒正摩拳擦掌,想去好好質問下陸策。因這人實在太不像話了,明明讓他等一等,結果比他之前要提親的建議還要快,簡直讓人措手不及! 她捎話去給陸策。 小姑娘很急,要見他。 陸策有點惴惴不安,覺得蘇沅見到他,肯定會埋怨,而且她肯定誤會他了,想一想,寫了一封信給蘇沅。 寶綠從商海那里拿過來的時候,蘇沅愣了愣。 陸策竟然會寫信。 坐在書案前,她把信打開。 宣紙上,男人的字遒勁有力,龍飛鳳舞,十分有氣勢,但也很陌生,她心想,原來陸策的字那么漂亮呢。 信里把皇上賜婚的事情說了,不過謹慎起見,他完全沒有提別的事情,只說是皇上一片心意,特意賜婚,希望蘇沅相信與他無關。還說已經定了親的話,成親之前不宜見面,會不吉利,將來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 蘇沅看得笑了,陸策這種人竟然還會有這種講究! 莫名的,對他的氣消去了一大半。 皇帝賜婚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都大街小巷,原先相信蘇韓兩家要定親的百姓,全都懵了,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況,只能說圣心難測,一個個也就閉了嘴。 唯獨韓如遇提不起精神來。 他本來都計劃好了,讓母親去提親,結果皇帝橫插一腳,叫他希望落空,而今,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蘇沅嫁給陸策。 畢竟才十來天,他能做什么? 躺在床上,韓如遇心想,難怪誰都想追求權勢,別看皇帝是個窩囊廢,可陸策搭上他,只要無關朝政,還不是祁徽說了算嗎?這次,算陸策狠,知道利用皇帝,他也只能輸了這一局,不過陸策又能得意多久呢? 等到祁徽一死,勢必吳家就上了臺,到時候陸策作為祁徽的心腹,憑著曹國公對祁徽的厭惡,怕是也要死無葬身之地的。 他冷冷一笑。 因要成親了,祁徽便是沒要陸策當值,放他歸家,還一下賞賜了百兩黃金,算是當做送他的賀禮。 曹國公聽聞,與吳太后道:“jiejie,您也太縱容他了,而今國庫緊張,他還大手大腳的!這么多金子,隨隨便便就送給陸家那小子了?還有那賜婚,jiejie,您怎么都不跟我商量商量?這么一來,蘇家都是我家親戚了?!?/br> 吳太后斜睨他一眼:“蘇家怎么不好了?蘇大人的能力,滿朝文武,你尋一個出來,有誰能有他治水的本事?” 曹國公聽得噎住。 他就是看不慣這些文官,一個個假作清高,要不是頭上有個吳太后,他真想把他們一個個收拾干凈! 他憤而離去。 卻說陸策得了百兩黃金,手頭一下就充裕了,陸太夫人笑道:“都交給我,我給你好好添置聘禮,”她看著陸策,心頭滿是憐愛,這孩子莫名的遭了殃,沒了父親疼愛,而今成親,那兩個人竟都不聞不問,她真是看不下去,“你放心,還有你二嬸,我們定會替你辦得熱熱鬧鬧的?!?/br> 祖母慈愛,陸策眼眶一熱。 若說他隨母親投錯了門,卻有太夫人這樣的祖母,二叔二嬸這樣的長輩,好似上天對他也不算薄。 “多謝祖母?!标懖呱钌钚辛艘欢Y。 從上房出來,陳新稟告道:“公子,阮公子要見你?!?/br> 阮直? 陸策忍不住笑,肯定是為蘇沅來的。 “請他到書房罷?!?/br> 一會兒功夫,阮直就匆匆而來,啪的關上門,惡狠狠瞪著陸策:“混賬東西,竟然用這種齷蹉手段娶我外甥女兒,你是不是找死?”他一下抓住陸策的衣領,“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們這種處境,你居然還要娶妻?你不怕連累沅沅嗎?” “你錯了?!标懖卟⒉粧暝?,語氣淡淡的道,“我們早就栓在一起了,何談連累?這兩個字,應該在我沒有發現你之前,或許還有用??上夷菚r并不知自己的心意,將你卷入?!彼恢酪锓銎罨諍Z回一切,自然是極為冷酷的威脅阮直,結果,后來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蘇沅主動接近他,他避無可避。 既是上天注定,他們或許就該一起生,一起死。 阮直看他眸光淡漠,心頭一震。 這年輕人,他其實早該看出來了,無情的時候非常無情,又怎么能希望他替旁人考慮?不過這外甥女……阮直頭疼,確實是蘇沅主動尋事的,陸策已經想盡辦法阻止,奈何蘇沅非要參與進來。 阮直手一松。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你這死小子,混賬東西?!比钪背饬R道,“你而今是我外甥女婿,老子想怎么罵你就怎么罵你!” 陸策眉頭微挑,過得片刻一笑:“是,舅父,你罵吧,往后,可能要罵的還要多?!?/br> “你還干了什么事了?”阮直大怒。 “你以后自會知道,舅父……我們而今在一條船上,肯定是勝算越大越好是嗎?我就是去謀個勝算,畢竟如果失敗,誰也難以幸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