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事情,好像越來越尷尬了…… 宛籽深呼吸,用力甩腦袋,想把這種詭異的感覺甩出去,可是凌亂的心跳卻怎么都回復不到正常的狀態。 那算是一個吻嗎? 不遠處又響起了一陣水聲,緊接著是淅淅瀝瀝的聲音。 她蒙上眼睛不去看那只美人魚,可是耳邊不斷傳來水聲,提醒著她許多畫面。 冷靜、冷靜……她于是用力捶打了一記腦袋,種族是有生殖隔離的,就算再相似,就算他現在看起來再溫和,他也是殺人不眨眼的外星生物啊…… “宛籽,你蹲在地上做什么?”亞瑟的聲音忽然響起。 “沒、沒什么!” 宛籽滿臉通紅地站起來,飛快游走到了亞瑟身后。地上還殘留著水漬,是之前飛濺出的一朵朵水花,提醒著她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做夢。 亞瑟含笑:“元帥看起來似乎恢復得不錯?!?/br> 萊格修斯躺回水池,聲音慵懶:“是么?” 亞瑟:“我的儀器上顯示元帥的精神愉悅值比之前高了21%,達到了驚人的31%呢?!?/br> 萊格修斯沉默。 亞瑟:“除了一百年前把蟲族徹底趕離了伊克斯佩特統治區,這還是第一次超過20%吧?我想修復液還不至于有如此功效?” 萊格修斯目光微垂,只留了一個側臉給亞瑟。 亞瑟勾起嘴角,盯著宛籽的目光滿是戲謔。 宛籽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一步,兩步,慢吞吞地往后挪動,忽然,脖頸后的衣領傳來一陣撕扯,她整個兒人騰空而起——“啊——”她失聲尖叫,如同一只小雞一樣被亞瑟提著又朝水池靠了過去。 亞瑟拎著宛籽到池邊,輕笑問:“那……這只要留下不?” 宛籽:…… “放我下來!”宛籽用力扭動。 可惜她的力氣實在太小,根本不是這幾只異形的對手,她被懸空拎著到了池邊,直勾勾對上了萊格修斯。 眼前的萊格修斯沒有抬頭,整個浸泡在淡藍色的液體中,唇上微微閃著一絲潤澤,上半身濕漉漉,一滴一滴往下流淌著水滴。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宛籽緊繃住身體,放緩呼吸,生怕自己呼出的氣息噴射到了他的臉上。 就這樣,好像過了幾個世紀那樣漫長。終于,最后一滴水滴順著萊格修斯的臉頰,滴落在水池中,發出細微的聲響,輕得幾乎聽不見。 “可以?!?/br> 寂靜中,萊格修斯的聲音淡得出奇。 宛籽懸掛在半空中,懷疑自己的耳朵進了水,他說什么?她沒有聽錯吧?他真的說……可以? “這是你的最終決定?” “是?!?/br> 亞瑟嘴角蕩漾開笑容,手上一用力,輕輕地把已經癱軟的地球人放置在了池邊。他說:“那婚禮行程就能啟動了。軍部那些老頭兒知道了,一定十分欣慰?!?/br> 宛籽懵懵懂懂,直到亞瑟的身影又一次消失在房間門口,她還癱坐在地上,腦海中一片混亂。 什么婚禮? 和羅斯特嗎? 可是這和萊格修斯是什么關系? 剪不斷理還亂,她抱著腦袋用力搖晃,本想再敲一敲確定這一切是不是噩夢,手腕卻被一抹柔滑的力道牽制。 “萊格……” 萊格修斯倚在池邊,瘦削的指尖覆蓋在她的腕上,力道不重,卻涼涼的。 他說:“智力并不能通過物理撞擊提高?!?/br> 宛籽傻傻看著他。 萊格修斯盯了她好一會兒,金色的眼睫微顫。 倏地,他伸出指尖,輕輕戳了戳她的臉頰。 宛籽:…… * 亞瑟走后,宛籽再也出不去這間囚牢一樣的房間。房間外面的屏障設置了嚴格的門禁,需要相當級別的帝國政要才能出入。她顯然不是政要,她連帝國公民都不是,這個休養的地方對她來說無疑是最插翅難逃的牢房。 他就是故意的吧? 宛籽第一千零一次嘆息,縮在房間的角落里,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想不通,事情是怎么發展到這個地步的,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萊格修斯的腦袋,終于還是被修復劑給泡壞了。已經連續三個小時,他已經用詭異的目光盯了她整整三個小時了!她全身的雞皮疙瘩已經快要掉禿一層皮了! 咕咕—— 肚子叫出聲來。 宛籽沮喪地把頭埋進膝蓋里。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里肯定沒有她能吃的,與其和營養劑,她寧可餓著…… 她開始神游,幻想眼前有一個雞蛋煎餅,金黃色的雞蛋,松脆的面皮,綠油油的蔥花上還閃動著一層晶瑩的光澤,燒烤的香氣像是rou眼能看見的一樣……迷蒙間,一絲甜膩的氣息緩緩鉆入了她的鼻腔。她睜開眼睛,發現眼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堆小小的漿果。 宛籽詫異抬起頭,對上了萊格修斯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盯著她,目光靜靜移動到了地上的容器上。 沉默。 這是、要她吃的意思嗎? 宛籽僵硬著捧起漿果,送到口邊小心舔了舔,抬起頭看一眼萊格修斯,發現他還在盯著她,又埋頭咽下一口。 再抬頭,萊格修斯的目光依舊。 ……他想干嘛? 宛籽硬著頭皮,把容器里的食物吃個精光,打了個飽嗝。 然后,她手里的容器被萊格修斯接了過去。不一會兒,他又推著滿滿一杯倒她面前,深邃的眼里罕有的溫和。 宛籽呆呆接過,很快第二杯見底。 第三杯見底。 宛籽死死抱住容器不撒手:“我飽了!很飽了!”再吃下去肚子快炸了! 萊格修斯終于停手,俯下身盯著宛籽的臉。 宛籽渾身別扭,確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一種——飼養員的母愛光輝? “那個……”她硬頭皮問,“我什么時候可以回去???”再待下去她一定會神經衰弱而死的…… 一瞬間,周遭的溫度似乎下降不少。 萊格修斯面無表情回到了池子里,躺平,閉眼,死一樣的寂靜。 宛籽:…… 宛籽覺得自己是一只被扔進了獅籠的兔子。 現在獅子受了傷胃口不佳,她變成了儲備糧,死神的鐮刀就掛在腦袋頂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掉落下來。 她縮在角落,自我催眠成了一顆蘑菇,直到支撐不住蜷縮著躺在了地上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居然睡得稍有的香甜,迷迷蒙蒙間仿佛還入了夢。 這夢的前半段,她一個人站在車水馬龍的鬧市區,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穿過大街小巷,終于循著香味找到了記憶中的雞蛋餅,心滿意足咬上一口,頓時幸福地快要原地飛升。后半段畫面一轉,她一個人坐在赫利俄斯宮的窗前,望見了晨曦氤氳中,萊格修斯一身銀甲,沖殺在一片血海中,周遭的尸體一摞一摞堆積得像山一樣高,到最后終于連他也搖晃著身體倒在了地上。她站在高處看得驚心動魄,喉嚨底卻塞了棉花一樣喊不出聲來,急紅了眼,從赫利俄斯宮一躍而下。 “啊——” 宛籽如墮冰窖,連嗆了好幾口水,掙扎著坐起身來,終于發現為什么后半段美夢變噩夢的原因——她現在正浸泡在萊格修斯的療養池里,大半個身體陷在冰涼的液體里,只差一點點,她整個腦袋就要被淹沒了。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坐在她的身旁,一臉的木然和無辜。 所以這是暗殺新思路嗎?宛籽用慘烈的眼神表達心中疑惑。 萊格修斯低眉沉默。 這日子沒法過了。就算是玩物就算命如草芥也該有最起碼的生存權吧?沒有生存權,總要有最起碼的生存尊嚴吧?這樣動不動就往死里玩算什么???? 宛籽悶聲不響爬出水池,咬牙鄭重道:“如果你要殺了我請盡快動手,如果你不想殺我,請送我回去?!?/br> 萊格修斯抬眼。 宛籽匆匆移開視線,氣息虛弱:“我……我想要回去?!?/br> “回哪里?” “羅斯特的公寓啊?!?/br> “你留在這里?!?/br> “我……我留在這里做什么?”地球人宛籽,終于卯足了最大的勇氣把心中的疑惑問出口了! 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 萊格修斯久久沒有答話,他似乎是在認真思索她的疑問,連帶著肢體與神情都有一點點僵硬。 宛籽全身緊繃,不敢直視萊格修斯的眼睛。她心跳很快,大部分是因為恐懼,還有一點點……一點點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緒,讓她的拼命抑制著自己的沖動,不邁開腿往外逃竄。 終于,就在她以為快要等到天荒地老的時候,萊格修斯的聲音響起來。 “成為羅斯特的合法配偶,這是你的選擇?” 這是你的選擇? 宛籽細細咀嚼,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 修復液的微妙氣味帶來一陣陣馥郁的芬芳,久遠的記憶漸漸復蘇。很久很久以前,在破軍號上,萊格修斯的眼睛很專注,深邃得仿佛盛滿了一整個銀河。 他說,你準備好做那百分之三了么? “不是我選的?!彼÷曕?,連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聲音里的委屈。自從死而復生,她好像一直是在恐懼與失望中輾轉求生,每一次幾乎以為能活下來,每一次都幾乎快要完全相信他了,卻都被現實狠狠地打回原形,一次次失望,一步步絕望。她真的已經太累了。 空氣凝滯起來,萊格修斯佇立在原地許久,終于,緩緩地向她靠近了一小步,伸出手輕觸她的額。 她低頭,黑發滑過萊格修斯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