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何小麗拔腿就要往外面走。 “你再走,等下他們回來不是又碰不到了,到時候你尋他,他尋你,還有完沒完了,再說兩個大男人,能出什么事情?”劉恩慈不冷不熱的說。 不過看得出來她不像以前動輒就冷嘲熱諷了,冷靜下來想想,確實是這樣。 何小麗還是不放心,想想付歐可能是去了礦場,他一定是以為自己沒有趕到車,司機大哥先回來了,等到了礦區遇到了司機大哥一切不都結了? 想想大概也是這么個道理。 于是點了個蠟燭,看起書來。 余敏則忍不住在一旁,把布頭都翻出來。 說是布頭,也不盡是很小的那種,大多都是做不成衣服的碎片,像余敏這么能折騰,便把碎片拼湊起來,接口稍微修剪一下,就能拼湊成一塊塊完成的布片,這些布片當然做別的不行,在面兒上不好看,可做鞋底是最好的。 這簡直是一種生存和生活的智慧了,余敏小時后靠著做鞋底,找人換東西,養著爸爸mama不管的奶奶,所以她臉皮是有夠厚,若不是這樣,奶奶怎么辦? 沒想到這點小技能到了知青點,這點小技能還是能發揮出來。 就著一點微弱的燭光,劉恩慈也進來看書了,這次何小麗沒有說她,反正蠟燭點著,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也沒啥關系。 看見余敏忙和著倒飭碎布,連她也嚇了一跳:“你倒哪里搞來的?!?/br> 余敏自然不能說出這些東西的來路了,撇撇嘴。 這也是很常見的,畢竟,人家這些東西都是自己弄來的,誰會想要分享給別人。 過了一會兒,劉恩慈實在是忍不住了,問余敏:“你能給我編一雙草鞋嗎,我給你一毛錢,或者,你教教我?!碑斚抡覄e人換一雙草鞋大概也是兩個雞蛋,劉恩慈出的這個價格不低。 余敏繼續撇撇嘴:“劉恩慈,我可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萬一收了你的錢,你去通風報信告訴大隊長我是個投機倒把的,到時候我該怎么辦了,要去□□,還是要去坐牢啊?!?/br> 為了一毛錢被人□□,誰也不會干??! 劉恩慈終于忍不住了:“你們兩個怎么回事,為什么講話總是一幅陰陽怪氣的樣子,我是哪里得罪你們了不成?!?/br> 何小麗本來全神貫注在看書來著,看見劉恩慈突然發難,抬起頭來:“你敢說那天孫振來知青點鬧事真的不是你搞得?” “是啊,劉恩慈?!边@件事情大家憋在心里太久了,只有余敏和何小麗知道劉恩慈是偷偷藏了一些谷子的,她兩沒說出去,就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了,但心里的疑惑和疙瘩還都在:“你自己說說,孫振怎么知道何小麗床底下藏了東西的,前段時間我們一起出去撿稻穗,可是只有我們幾個知道?!?/br> 兩人其實都懷疑孫振的發難,跟劉恩慈有關系。 又聯想到了村里之前的傳言,說孫振跟誰莫名其妙好來著,連婚都不想結了。 仔細又想想,除了這個城里姑娘劉恩慈長的還算可以,還有誰能讓孫振連婚都不想結? 劉恩慈氣的,突然眼淚水就流下來了。 原來是這樣子的。 她嘴角抖了抖,說道:“我還當你們知道我自己偷偷藏了稻穗然后不理我,原來是把我想想成這么齷齪的人了,我,我,我……我是自私,偷偷藏東西,白吃你們的自己的不拿出來,可你們要給我帶這么大的一頂帽子,我也是不能認的!” 她蹭蹭蹭的跑到自己的柜子里面,翻出來一塊靛藍色的土布,扔到何小麗和余敏面前:“你們瞧瞧,這布,是我拿谷子換的,不是兩斤,是五斤,我偷拿了五斤的谷子,就是為了找人換這塊布!” 說著說著,眼淚也掉了下來。 粗布一般都是村民自己紡織的,這種紡織技術跟國營紡織廠的沒法比,只能將就著自己穿,而且多洗幾次,就不耐看了。 而且這種靛藍,是大河村附近才產的一種野果子做的染料,耐洗,所以應該真的是村里出來的布匹。 何小麗放下手中的書,仔細看著劉恩慈的臉,她的眼神,不像是撒謊的人該有的模樣。 但即便不是她去找的孫振又怎樣,即便是她自己撿的稻穗又怎樣,她、余敏、王有志、付歐,大家都把自己能夠獲取到的食物交到知青點,就是怕有人會因為彼此的多少而離心。 可劉恩慈開了先河,她竟然拿著自己撿到的東西去跟別人換布! 這件事情她還真不知道怎么說。 “誰知道你的布是不是你相好的給你的?”余敏冷冷的盯著劉恩慈看,也就她,能把話給說開了。 何小麗也把書放到一邊,順手拿著小剪子把燭芯剪去了一些,就把蠟燭吹滅了,點起來桐油燈,蠟燭很寶貴,如果不是看書,她是絕對不會點的。 大概也是知道余敏講的是什么意思了,劉恩慈的惱怒,非一般時候能比,什么叫相好的,余敏的這種猜想,如果合著都是大家的意思,簡直就是污蔑她的清譽了,沒有什么比一個姑娘家家的名聲更寶貴更重要。 “既然大家把話說的這么難聽,索性說清楚,否則大家干脆不要住在一起,拆伙算了,你那么喜歡巴著何小麗,你自己跟她去學校啊,你看人要你不要,余敏,你別以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住在這里的,只有跟著誰日子才最好過,你心里比誰都清楚,何小麗懷疑我,所以你也懷疑我了?”劉恩慈咄咄逼人: “那天孫振來知青點鬧事,你冒著那么大的危險去找何小麗,為的是什么,還不是因為她東西多,三不五時的還能便宜你一些,并且,那天我不是躲起來了,我是有事?!?/br> 劉恩慈氣急了,講話起來都有點語無倫次,抓不到重點。 她的意思很明白,事兒不是她干的,余敏跟何小麗結交,是有所圖。 這個何小麗到不意外,即是朋友,總是要能互惠互利的,沒有人,可以靠著友情支撐無緣無故的去幫助另外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 畢竟這個世上,誰都不是你媽! 余敏當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也可以理解,誰不愿意跟一個手里握著資源,又對你好的人獻殷勤,講的不好聽她這叫現實,臉皮厚,換個思維,她這種人,才是有眼力價的。 這種生存的智慧,有天生的因素,也跟生活環境相關。 現實生活中沒有那么多的瑪麗蘇,也沒有那么多的天降橫財,只有靠自己,作為一個物質社會穿越過來的人,何小麗覺得大家雖是朋友,但各取所需沒什么不好,又沒偷沒搶的,只要大家基于雙方情愿且透明的交易,是可取的。 當然,勞動光榮且廉價,人要靠著自己的智慧才能活下來。 何小麗就是意識到了這個,也漸漸的,不去隨身空間里面取東西,她要靠著自己,一步步的在這個世界活下來,且比別人活得更好。 “劉恩慈,我不想冤枉你,既然你說你拿著谷子去換的布,你是找誰換的布?”何小麗問道。 “劉彩!”劉恩慈沒好氣的說:“你不信自己去問!” 劉彩家里生的也都是男娃,那些孩子經常光著膀子到處跑,她還說這樣省料子,難道真的拿布去換糧食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 何小麗點點頭:“好,明天我會去問?!彼膊幌朐┩髁藙⒍鞔?,確實這件事情存在著古怪,要說孫振跟劉恩慈好,因此來為難她,讓出那個老師的位置,那么孫有才前面那段時間的撲騰都是為了什么呢? 如今這兩個人都被抓進去了,要去問出來所以然也是不可能,這件事情想知道清楚,還要靠自己去查。 何小麗就是那種看電視機看不到大結局就會心癢癢的性子,這會兒真是勾起來她的興趣來了,不是劉恩慈,那會是誰呢? 劉恩慈接著說:“咱們從公社中學回來的那天,我中暑了,聽說趙阿婆刮痧可以緩解暑氣,我請她刮了痧,還偷偷拿了一個雞蛋送給她,因為怕你們說我,就一直不敢說出口,這個如果你要追究,我也沒話說,我會還給你,村民家里的雞蛋賣五分錢,我給你五分錢好了!” 這會兒倒是硬氣的很,拿雞蛋的時候怎么不說給你五分錢,我拿走你一個雞蛋了? 一個雞蛋,在當時真的是不少的東西了,何小麗只說自己從供銷社買回來的雞蛋,大家也一起吃著,知青點這么多人,除非她有心記賬,否則放在櫥柜里面的雞蛋丟了,她也是不知道的。 這點跟付鷗和王有志捕魚回來大家一起吃的道理是一樣,大家可以一起吃,但是除了他二人,誰也不會那么沒眼力價,拿著人家捕來的魚出去換東西。 這叫自覺! 本著東西是誰出的誰負責的道理,當然別人也不會給她算一個雞蛋的賬。 何小麗不想表現的太大度,如果真的是她拿了雞蛋去趙阿婆家里刮痧,這事兒倒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了,劉恩慈做的,只不過是順手牽羊的事情而已,要她賠點錢,或者罰她掃一個月的院子就好。 到現在,她真的很想知道,那天促使孫振過來發難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如果不是劉恩慈做的,為什么陳主任,又會幫著劉恩慈? 第40章 三個姑娘正在焦灼,付鷗跟王有志打著手電筒回來了,路上還聊的挺開心的,大概是王有志最近做了隊里的會計,看到了一些希望,人也活潑起來。 進門看見屋內點著桐油燈,還有三個稀稀疏疏的人影,他倆也就放下心來。 “何小麗,余敏,怎么這么晚才回來?”王有志進門的時候稍微有點怒氣,可能剛出門的時候更生氣吧。 如果不是碰到了司機問清楚了,他倆可能真的要沿著去縣城的那條路一路找過去了,畢竟兩個姑娘家,這么晚了還沒回來,換誰都不放心。 “對不起啊王有志,這也沒有電話,我們要怎么跟你們講嘛?!边@也是何小麗穿越過來第一次這樣跟王有志說話,起先,她對王有志的印象就是書里面背棄了原主的人,內心總有疙瘩的,誰知道她和余敏這么晚沒回來,他還是挺上心的。 付鷗緊跟著王有志身后進來,沒說什么,但面兒上都是疲憊的神色。 今天的車是他聯系的,他居然沒問司機什么時候回來,剛開始還想著是不是因為這次送的東西不合適,司機把倆姑娘就丟在縣城了呢,想到這里心里自然是愧疚不已的。 付鷗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之色,唇角微抿著,看了何小麗一眼,想問什么來著,又沒說出口。 何小麗也給付鷗道了歉,緊跟著看了看他的臉色,確實不太好。 “就吃了早飯,還沒吃晚飯呢?!眲⒍鞔日f:“廚房有涼掉的粥,快些吃一口去,還有涼拌黃瓜,我的水平也只能做這樣的菜了?!眲⒍鞔茸霾说乃酱_實不怎樣,實在是擺不上臺面,平常只能燒燒火,打打下手什么的。 難怪看著那么累了,知青點一般是九點多開早飯,早上吃的就不好了,又沒什么油水,到現在估計餓的下水都要掉了。 也難怪平時不怎么說話的王有志,都要調侃她幾句了,但看在她兩是個女孩子的份上,又不好多說什么。 “他倆到底是幾點鐘出門的???”何小麗忍不住驚呼。 “四點,四點沒看到你們回來就出去找了,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眲⒍鞔茸约菏菦]表的,這里有手表的只有何小麗和兩個男生。 何小麗看了看時間,都八點半了! 天,也就是說找了四個多小時,他倆是以為她跟余敏被狼叼走了嗎? 他倆吃了早飯就沒吃晚飯,難怪看著付鷗臉上的表情十分疲憊了。 聯想到自己在李書記家里那頓飽飽的轎子,她覺得自己真的,非常愧疚,想了想,從柜子里面掏出來紅糖月餅。 “何小麗,你又要出去撒幸福了?!庇嗝羯埔獾奶嵝阉?,她就是覺得何小麗自己雖然吃不著,但是也不能過度的大方,人的期望值是無上限的。 何小麗小心翼翼的把其中一個放回去,拿出來一個,分成兩半,硬逼著付鷗跟王有志兩人吃了。 兩人起先還推辭不要,他們大概也知道,前段時間何大軍回來一趟,廠里發的月餅票肯定勻了一些給何小麗,但這能有多少,她不該隨便拿出來給別人。 “你們不要我可真的不好意思了,為了找我,晚飯都還沒吃?!焙涡←愂钦娴挠X得過意不去,要是他倆走到縣城咋辦,那她的罪過就大了。 付鷗沒說什么,但到是一副我也安心了的神色。 “你自己吃吧,我們不愛吃這些?!彼似鹜肟陙?,晚飯是劉恩慈布置的,她可能也拿不準兩個男生什么時候回來,就煮了粥,粥冷掉以后吃也是可以的,配菜是腌黃瓜。 付鷗不拿,王有志也不拿,何小麗拿著兩個分掉的月餅頹廢極了。 看來他倆是真的生氣了,氣自己出去這么晚才回來,瞎折騰到了八點半才回來。 并且,他倆真是沒有私心的去幫她。 ****** 桐油燈還在燒著,余敏在燈下擺弄著她的布,越找越興奮了,看來她今天晚上是不用睡了。 何小麗也不用睡了,她是愧疚的。 “我就說,你倆能有什么事情,他倆非要出去找你們,還不是怕你在路上出事了,被狼叼走,還是被無賴給欺負了?”劉恩慈說話一如既往的難聽。 “別說了,小劉?!蓖跤兄咀哌M來,看著何小麗,她臉上的表情真的很難看:“拿來?!?/br> “什么?” “月餅??!”這個劉恩慈也是,煮粥就煮粥,煮成了一鍋米湯,他跟付鷗喝了一肚子都沒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