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一旁之人都在搭腔,大夏天的吃一盆冷水咋了,又不是沒洗過冷水澡的,就你矯情。 甚至上升到孫家婆娘這幾年富裕了,這才吃不的一點苦,早年生孩子臘月天去河里洗衣服,也沒說會生病發燒。 孫家婆娘有苦難言,那一盆水可不是尋常的冷水,不知道咋地,就那么冷。 當然那水澆在她身上,又不是別人身上,她哭哭啼啼的別人也只當她是矯情裝死。 話一打岔,就聽見院子里面有人在說:“孫家嬸子,你家進來黃鼠狼了,在谷倉里面偷東西呢?!?/br> 何小麗聽倒這話噗嗤一笑,還說付鷗去了哪里呢,原來早就趁著孫家人出來的當口,跑到孫家去了。 混亂中孫家婆娘也不管是誰說的,只聽到谷倉里面進了黃鼠狼,蹭蹭蹭心頭火就上去了。 然后就要關大門往屋內跑。 孫家兩棟宅子起在一起,都是三進三退的大青磚瓦房,屋后就是兩畝多的宅基地,都用大青磚圍了起來。 防的就是像今天這樣的情況,這樣的暴民強行闖入的情況。 所以孫家的大門,是用鐵做的,堅實牢靠。 孫家婆娘,孫利,孫振等一行人進了院子就要關門,院子里面的人又怎能讓他們關,一邊要進去,一邊要關,眼看著就要打起來。 孫家的人不少,可其他的村民更多,孫家婆娘眼看著不行,又要躺在地上耍賴的時候,外面響起來汽車的嘟嘟聲。 大家伙不約而同的往外面看,齊刷刷的,都是穿著軍裝的民兵。 “當兵的來了,抓暴民了?!睂O家婆娘高聲叫著。 第28章 村民心里還是有些發虛的,畢竟在他們眼里,當官的都是官官相護。 只有孫利和孫向東臉色一變,就要拉著孫家婆娘進門,他們是準備進去藏東西了。 外頭的民兵是搭著卡車過來的,怕是有十幾人,都是端著槍桿子的,李書記也是怕自己新上任之初,就碰到流血事件,所以厚著臉皮去要的人。 這不剛進了村子,就發現村子里面空落落的,問了一個老阿婆,才知道村民鬧哄哄的往大隊長孫有才家里去了。 如果不是這一卡車的民兵,只怕是要打起來。 李書記坐在副駕駛上面,下了車以后,司機喊了一聲:“這是我們縣里的李書記,過來調查大河村的民眾糾紛的,你們有什么事情不要動手,跟李書記說?!?/br> 司機是剛專業的兵,在部隊里面估計報數的時候很帶勁的那種,嗓門一開跟高音歌手似的,中氣十足。 村民看著車上下來的人,國字大方臉,發際線微微往上挪了半寸,看著就是當領導的模樣。 一下子都愣住了。 剛才七嘴八舌說話的村民,一個個的,都不敢吱聲。 以前隊里沒那么窮的時候,還經常有唱戲的來,戲文里面,縣太爺可是了不得的“大官”,今天這位縣委書記,既不騰云駕霧,也不騎馬坐轎,就這樣腳踩著黑泥土,站在村民面前。 大家心里其實也存著疑惑,萬一縣太爺跟孫有志是一伙的,怎么辦? 李書記也看出來大家的疑慮,便找了個最近的人問:“請問咱隊里的會計在哪里?!?/br> 既然問的是會計不是大隊長,肯定是要調查大隊長了,大家都齊齊指著何直:“他是隊里的會計?!?/br> 李書記說:“我來也是日常的調查,想找會計看看這幾年隊里的賬目,沒有問題吧?” 大家齊刷刷的看著何直。 這也是人的共性,自己不想出面,可總想要有人替自己伸冤,孫有才是得罪不起的,那么有人出面就好,既然孫振咬何家,何家何不把孫家給搞出來。 反正如果到最后,大家伙能分到糧食最好了。 實在是打不垮孫有才,也有何直當替罪羊。 李書記和藹的態度,讓人覺得他不是來找茬的。 于是,孫家的幾個男人偷偷往后院跑,被人又抓住了,人群里面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李書記,您也甭看賬本了,這年頭,誰家里谷倉里面藏了糧食,不是貪污腐敗份子,就是投機倒把的,您何不去孫家的谷倉看一看就見分曉了?” 說話的是付鷗,他聲音洪亮,所有人都聽清楚了。 孫家婆娘自然不肯,撒潑耍賴:“誰敢去看我們家谷倉了,” 她這樣的態度,擺明了就是有問題。 大家都齊刷刷的,看著那和和氣氣的大領導,指望縣太爺給個裁決了。 李書記走到院子前,輕輕一推院門,孫利瞪著眼睛想關緊,奈何這是縣太爺啊,他爹都不敢惹的,他哪里敢對著李書記做什么,更何況人家背后還有十幾個兵,看著怪嚇人的。 “也就是去看一看,村民的疑慮就消失了,也沒有什么看不得的吧?!崩顣浶Σ[瞇的說。 可這如沐春風的笑,是殺人的刀啊。 孫利眼睜睜的,就要看李書記推開自家的大門了,后面又有聲音響起:“原來是李書記啊,我剛從公社回來,就看見您在這里,您來了也不去屋里坐坐?!?/br> 原來是孫有才回來了。 這孫有才,從小到大都是一張喜人的菩薩臉,誰看了都要說一句很好的性子的人,剛開始當上大隊長,確實給隊里做了不少好事情,宅基地也寬敞了,土地也增加了。 土地增加以后,村民的活要比以前多了很多,以前雙搶的時候,不會像現在這樣,連七八歲的孩子都要下地,要忙到晚上十點才能勉強收割完,到第二天四點鐘就要起來,整個雙搶期間足足有半個月,整個大隊的人,腰都是直不起來的,就比如今年就是這樣。 年年的,這樣忙完,交了公糧,都以為今年年成好,能多分糧食的時候,又是失望。 一年復一年的失望。 好不容易等到縣委書記親自來大河村,也不知道是誰,吼了一聲:“既然孫有才說他們家沒有糧食,讓我們搜一搜就得,我們也不胡亂拿人家里的東西,你怕甚?” 見人要去自己家搜,孫振一急,硬著脖子叫嚷著:“我家里的糧食,又關你們什么事了,我們家自己存的?!?/br> 這樣說,就是有糧食的意思了。 李書記一抬頭,就覺得十分扎眼。 孫家這獨一戶的青磚大瓦房,在這到處都是泥胚土做的房子和幾十年房齡的木材房子中間,就格外的顯眼了。 說是大河村的“王府”都不為過。 要說孫有才沒有問題是不可能的,可要進人家的屋子也不能強搜,萬一雙方打起來,造成流血事件,那就是他任上三把火沒燒起來,反到釀出悲劇來了。 這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恰在這時,后面傳來了人的喊叫聲:“快把人抓起來?!?/br> 孫家諸人臉色一變。 于是,民兵在李書記的指揮下,穿過孫家大宅的堂屋往后面去。 孫家諸人皆是臉色一變,齊刷刷的往后面走。 孫家宅子也不大,隨機民兵就在后面,拎出來一個人,原來是孫利,這廝手里拿著個火把,看樣子是想燒了自家糧倉,燒滅所有的證據。 民兵隨即從糧倉里面抬出來一擔擔的糧食,皆是用麻袋裝著大米,且都是磨好了的大白米,又五十斤一袋的,也有一百斤一袋的。 抬出來幾十袋大米來,李書記親自一包包的親點,有五千多斤。 打開糧食袋子的時候,人群里面就有人露出驚訝的聲音:“這可是今年的新米啊,是早稻米啊?!痹绲静缓贸?,在以前交公糧都是盡量多交早稻米,莊稼人,對新米舊米,早稻晚稻分的還是很清楚的。 今年的米,當初大家來找孫有才分米的時候,他可是紅口白牙說沒米,全都交公糧了,即是交了公糧,又為什么在自己的倉里面? 孫有才站在一旁,冷汗潺潺。 剛才是他示意孫利去谷倉放火的,他想一把火燒了這五千斤米,省得被人逮到現行。 可沒曾想到,付鷗帶著海子等人翻墻進了后門,就守在那里了。 村民見著孫有才這么惡毒,寧可燒了米,也不給大家分糧,個個都急紅了眼,有幾個膽子大的,就要立馬沖上去cao起扁擔揍孫有才一頓了。 這是什么人,幾千斤的糧食啊,他就要這樣燒了,這不是遭天譴的事情嗎,人群中有幾個年紀大的,就開始抹眼淚了,這么多年都窮過來了,剛才這幾千斤大米,險些被孫利燒了呢。 真是造孽??! 李書記倒是淡定的很,他對何直說:“去把隊里的賬本拿來?!?/br> 何直簡直也要氣死,其實之前他也覺得隊里的賬目有問題,但就他一個初中文化,只能做做記錄的工作,復式記賬法,他壓根就做不了。 這不賬本拿來以后,李書記一看,這批糧食,是記入公糧里面的,里面清清楚楚,一條條的記錄了分給村民的糧食。 以何直的水平,只能記錄單式記賬法到這個程度。 李書記看著也實在是眼暈,就問周圍的人:“有沒有人懂會計,幫忙把這個賬本再整理一下?!?/br> 王有志說:“我會記賬,我學過會計基礎,會一些復式記賬法?!?/br> 李書記問:“叫什么名字?知不知道借和貸怎么用?” 王有志答:“我叫王有志,借貸都會用的,基礎的會計知識我還是了解?!?/br> 看王有志回答的有模有樣,李書記滿意的點了點頭,便叫何直把賬本交到王有志手里去了。 何直也是擔著心呢,他是會計沒錯,可這么多年來,也只負責記賬,不知道孫有才的這筆冤枉賬,還要不要算在他頭上了。 即使整理,也只是拿去縣里做證據用的,孫有才家的這批糧食,確定是隊里的糧食沒錯了,應該是從村民口中,一顆一顆摳出來的。 李書記當即拍板:“去找個大稱過來,稱一下這批糧食具體的重量,王有志你記錄一下?!?/br> 見稱糧食,村民心里也有點數,大概猜到李書記要分糧食了,既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必定是要給個公允的,人人都歡呼叫好,圍在孫家門口,屏住呼吸看著李書記。 很快,稱糧食用的大稱就拿了過來,過磅算完賬以后,李書記又命何直,把村里統計的人口,比如成年男子多少名,婦女多少名,超過六十歲的老人多少名,低于十二歲的孩子多少名,十二歲到成年的孩子多少名,報了上來。 何直在這方面做得還不錯,因為管著分糧食,都能報的上來,村里七百零五口人,分的仔仔細細的。 人員清單很快列了上來,李書記一看,嗯,不錯,挺滿意。 第29章 看這模樣,李書記是要當場,把這些糧食給村民分掉。 司機也是李書記比較親近的人,低聲提醒他:“這些糧食是不是拉回縣里備案比較好,到底是從孫家繳來的糧食?!痹鹾冒炎C據給分掉了? 如果當場分掉,很有可能在審判孫有才的時候,無法治他的罪。 李書記指著在場幾百的人說:“鄉親們,今天從孫家繳獲出來的糧食,是你們看見了的,大家伙都看見了的,我今天要是拉回縣里去,想必你們也是不肯的,既然這樣,我就犯一回錯誤,在村里按人頭,按年紀分了,大家同意不同意?” 村民當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