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是你沒問吧?你問了我覺得他會告訴你的,”趙蔚敏銳地戳穿她,“李教授對程茵的看法絕對很重要。在你和潘越之間,程茵的身影時隱時現……這不會是巧合。對程茵,李教授肯定有自己的判斷?!?/br> “明白?!臂瘘c頭。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趙蔚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她目光端肅地盯著屏幕這邊的郗羽,“你希望這件案子有什么結果?” 郗羽沉默下來。她手指擱在鍵盤上,忽然輕微地顫動起來。 趙蔚和她在一個屋檐下住了太久,已經很熟悉她的肢體語言了。她斟酌著回答:“如果查明潘越的死是被人謀害,這當然是不壞的結果……我想對你來說是好消息?!?/br> 郗羽輕聲問:“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是逃避責任?想減輕負罪感……是很自私的想法?” “不,沒這回事,”趙蔚打斷了他的話,她表情肅然,“你的做法非常正確。就算你的確打算‘逃避責任’也沒什么值得羞愧的,是非常正常的心理。潘越的死是你的心結,還是非常嚴重的心結,打破了你的心態平衡,你內心深處覺得這是你的責任,所以這么多年你完全沒有任何感情生活,拒絕異性的示好……雖然我們都告訴你潘越之死不是你的責任,但說法僅僅是說法,沒有人拿得出任何實證。你需要一個證明,你也應該得到一個證明——這是人類本能的需求,也是合理的訴求,因為知道自己‘沒有錯’是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br> 從郗羽到達美國到現在的這么多年,趙蔚對郗羽來說,一直扮演者領路人的角色——來自趙蔚的安慰讓郗羽覺得心口暖和,好像也有勇氣面對明天了。 趙蔚頓了頓,表情復雜地看著她:“問題在于,如果潘越真的是自殺,我擔心你會太失落……” 郗羽搖頭:“沒什么關系。我和教授就算沒有太大的進展,生活無非是保持原樣……” 趙蔚打斷她的話:“小白,我就是不希望你保持原樣。之前我們沒太多機會仔細聊這個問題,我知道你不想聽,也知道你讀博士太辛苦沒時間深想自己的感情問題,但現在時機已經到了。聽我說,如果你沒有愛一個人的能力,打心眼覺得戀愛是件麻煩事,那當然另當別論,可你是有能力去開始一段感情的——別否認,這五年時間我能看出這一點。實際上正因為你有這個能力,所以你才會自責歉疚,十幾年如一日的愧疚,以至于心態失衡。也許人的感情雖然只是大腦的多巴胺催生的,也許現實和時間會摧毀你的感情,也許你戀愛后發現科研才是你的真愛……但你不能否認,愛情本質上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也許美好的程度不如科研上取得重大突破,但那種感覺也絕對不差?!?/br> 郗羽沒作聲,她抱著筆記本坐在床上,和趙蔚隔著屏幕,四目相對。 趙蔚當然也知道這么多年的心結不是自己一席話可以解開的,現實又不是漫畫,她的嘴炮功力可沒有那么強,見好就收的轉開了話題:“關于潘越的案件,接下來如何有新情況,一定要告訴我。一定告訴我,記住了沒?” 郗羽對屏幕那邊的趙蔚頷首:“好的,有新情況我會告訴你?!?/br> 話音剛落,屏幕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男音——“阿蔚,電話講完了沒?” 郗羽睜大眼睛,房間里怎么多了個人呢? 接著,郗羽就看到一個男生出現在屏幕的一角又迅速消失,他出現的時間非常短,郗羽沒看清人,只看到此人光著上身,穿著個藍色的大褲衩——趙蔚好氣又好笑的回頭說了句“三明治在桌上”,又回頭對著郗羽一攤手:“哦,這就是我現在的男友了,他和我合租,住你現在的那間屋子?!?/br> “??!哦!” 郗羽恍然大悟:“那真是太好了?!?/br> 除了她出海去南極那段時間,兩人在一屋檐下同住近五年時間,感情之深厚,遠超普通朋友。去年趙蔚博士畢業,去了哈佛附屬的麻省總醫院做研究性博后,因為距離不遠,她也沒搬離公寓——今年郗羽畢業后去了新澤西,兩人長達五年的同居生活才算走到了終點。 這么長時間的接觸,郗羽對趙蔚非常了解。趙蔚挺愿意在適合的時間談一場適合的戀愛,只可惜想法和現實總是有矛盾的,在美國讀ph.d的博士生的戀愛總是伴隨著各種各樣的現實因素。時間精力三觀夢想目標金錢家庭等所有的這些問題,都是兩個人最后走到一起的障礙。和趙蔚同居這幾年,趙蔚只談過一次戀愛,對象同樣是mit的一個博士男,兩人本來也算志趣相同,愛好相同,相當投緣,但隨著男方畢業后回國創業,兩人的關系就此中斷。 而現在,趙蔚又開始了一段感情,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恭喜的事情。唯一的問題似乎在于,時間太快了。一個月前郗羽才結束和趙蔚的同居生活離開了劍橋市,那時候趙蔚肯定還沒有這樣一位男友。 “其實不算太快,我們算破鏡重圓吧,他是我本科時的男友,當年分開了,現在又在美國重遇,他來mit做博士后……”趙蔚笑著伸手戳了戳手機屏幕上郗羽的酒窩,“人生充滿了變數,充滿了讓你意想不到的變數。對你而言,當變化來到的時候,別錯過,別完全拒絕,試著考慮一下如何?” “……我會想一想。謝謝,阿蔚?!?/br> 第66章 和趙蔚的通話結束后,郗羽又繼續研讀本專業領域的一篇新論文,又算了十幾頁草稿,直到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才放下草稿本。她伸手關了燈,在那張單人小床上躺下來——就像她在美國的大多數個夜晚。 趙蔚的話對她當然是有觸動的。在此之前,趙蔚幾乎不跟郗羽談論“戀愛”“感情”這回事——至少郗羽有印象中,同居五年,兩人談這個話題不超過五次。趙蔚既有弟弟又有meimei,當了人家二十多年的大姐,為人做事非常成熟,換位思考能力特別強,深知為人做事應該留有余地,不能去觸碰人家的傷口。只有一次,趙蔚從專業角度勸她接受一定程度的心理治療,郗羽理所當然的拒絕了,趙蔚不怎么意外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頭后說“是我冒昧,不好意思”,從此后也沒提過這個話題。 就是因為趙蔚是如此地尊重他人,此時忽然隔著半個地球和她談起關于感情的話題,郗羽不觸動是不可能的。 作為一名學霸——至少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郗羽是學霸,郗羽在絕大多數時候都非常有自制力,她能有效控制自己的思緒。唯一能動搖她防線的時候就是晚上關上燈閉上眼睛等著入睡前的幾分鐘。她會在這幾分鐘內徹底放飛自己的思緒,想一想已經度過的這二十多年時光,想一想即將到來的人生,在這些不著邊際的思緒中,中學同學、大學同學在大腦中輪番登場。 如果她的人生可以分為兩部分,那毫無疑問,潘越的死是一條最明顯的分割線。這十四年來,她每次遇到諸如“愛”或者“喜歡”這種關系,她條件反射性地總會想起潘越被她拒絕時那張委屈欲哭的臉和他躺在教學樓外的身體,身體甚至會出現種種不適。 如此強烈的應激反應下,她不希望和其他異性產生過于密切的瓜葛,不想再因為這些情情愛愛的感情再帶來任何麻煩,于是她完全摒棄了自己腦子里可能產生的荷爾蒙,養成了對別人的私事毫不關注的習慣。 她知道自己相貌不錯,對男生是有一定吸引力的,這些年她遇到過一些條件很好的異性,每當他們對她示好的時候,她的第一個念頭想的總是對方的需求是什么,第二個念頭則是如果他們從自己身上無法獲得需要的感情,他們會不會做偏激的事情,第三個念頭就是其他人怎么看自己,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很糟糕的人。這三個念頭足以澆滅她對于男女感情的任何火苗。日復一日,她在心中對身邊的異性砌了一堵墻,哪些人是應當公事公辦的,哪些人不能深交,哪些人是遠遠避開的…… 但此時,這堵墻好像搖搖欲墜。 最后她想到這幾天的經歷,最后出現在自己大腦里的,是李澤文那張俊美從容的臉。 她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里,又狠狠拍打了幾下被子——睡吧睡吧,那些需要調動全部腦細胞才能做出的決定,可不是現在這樣躺在床上就能想出來。 郗羽起了個大早,喝了一碗方阿姨煮的稀飯后就要出門,這讓郗廣耀很不高興,老爹說她“好容易在家呆幾天,天天早出晚歸的”。 顯然,不論父母多開通,成年的子女和父母的溝通都比較困難。她對老爹賠了個笑容,抓起自己的大書包就出門挪車,匆匆駕車趕往酒店,在七點二十到達了賓館房間。 李大教授顯然也保持著良好的作息習慣,他已經起床吃過早飯,身著正裝從自己的臥室走出來,正和同樣身著正裝的周翼交談著什么,一旁的服務生正收拾著餐桌。 “在家里吃過早飯了?”李澤文從周翼手里接過了一份文件夾,問了她一句。 “是的……” 郗羽把車鑰匙放在玄關處,然后注意到李大教授對著客廳的穿衣鏡,在藍色領帶上別了一個銀色的領帶夾。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自家教授。是的,李澤文雖然絕大多數時間里衣著都正式,但今天的這身打扮的正式程度也相當高,連領帶夾都用上了。 “教授,我們是要出去嗎?” “是的,”一旁的周翼拿起餐桌上的文件夾,對郗羽道,“今天早上,我們去見潘越的父親?!?/br> 在之前的計劃中,李澤文就已經做下了“我們要盡快和潘禺民見面”的結論,但郗羽沒想到李澤文的效率如此驚人——她還正在琢磨找怎樣的理由,尋求怎樣的途徑才能見到他,要知道潘越的父親潘昱民也是成功人士,正常情況下絕非想見就可以見到的。 “我們怎么才能見到他?” “把衣服換了,路上說?!?/br> 根據蔣園的調查顯示,潘昱民和貝曉英雖然離了婚,失去了妻子娘家的助力,但因為強大的個人能力,他的事業沒怎么受阻,依然任職于省建筑設計研究院,目前任設計院一所的總建筑師。潘昱民手握一級建筑師、一級結構工程師兩大金牌證件,絕對是是本省內最有名的幾位建筑師。他和手下的團隊在本省有許多地標性建筑,包括市政廣場、新火車站,商務中心的那棟金融大廈,稱得上是行業頂尖的人物。 本省的建筑設計研究院從機構上來說是大型國企,潘昱民的級別高,資歷雄厚,工作更是忙碌,想要和他見面想談,起碼也得提前幾天預約,因此李澤文采取了另外一種辦法,那就是混入了到華耀地產的某項目團隊里,去省建筑設計院和潘昱民談一個項目的具體規劃。 在去建筑研究所的路上,郗羽坐在李澤文身邊,從他那里得到了整個計劃的解釋。 “原來是這樣……” 郗羽也明白為什么出門時蔣園給了她一套正裝讓她穿上——兩人身材相似,蔣園比她略矮一點,但衣服大體也還算合身,就是褲子稍微短了點。之所以穿的這么正式,是因為接下來他們一行人要介入到商業洽談項目里。 至于為什么他們能混入這個團隊,當然是“上面有人”,因為正在駕車的周翼先生正是華耀集團的董事長助理。 華耀集團的知名度很高,行業跨度很大,地產能源酒店似乎都有涉及——連郗羽這樣不關心外物的人大致都知道這家集團。 過去這些日子里所見所聞的信息在郗羽的大腦迅速整合起來,她瞪著正在駕車的周翼看了三秒鐘,又側頭看了李澤文五秒鐘,用自己微弱的推理能力琢磨了十秒鐘,最后背過身去上網搜了搜,然后問:“你父親……是華耀的董事長?” 李澤文抬眸看她一眼,唇邊露出一丁點不易察覺的笑意:“你知道華耀?” “我也沒有那么孤陋寡聞吧……”郗羽沒什么說服力的為自己辯解,她的眼睛偷瞄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介紹,“呃,你現在住的酒店好像也是華耀的產業?” “理論上是這樣?!?/br> 和李澤文一起參加李知行婚禮的時候,她就知道了自家教授的出身背景相當牛,但具體答案總是不太確切——在只有親屬出席的婚宴上,人們當然不可能像參加商業洽談會那樣到處散名片——此時忽然得知了準確結論,簡直有了醍醐灌頂的暢快感,心說難怪他住得起偉大首都的大房子,難怪他能調動如此多的資源,難怪他能想見誰就見誰,原來如此。 mit的學生大體上還是符合正態分別的,大部分學生出自中產階級家庭,比起隔壁的哈佛親民多了,但學校的富n代也明顯高于社會的平均數。比如她所在的實驗室里就有一位同學是美國某油氣集團的繼承人之一,該同學學術能力出眾,為人也十分熱情豪爽。他曾在假期里邀請過包括郗羽在內的幾位同學去過他家在羅德島的巴洛克風格豪華大別墅玩,那地方豪華得就像另一個世界的產物,郗羽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劉姥姥進大觀園。 總之呢,她當時就接受了這樣一件事,有人出身就好像帶了渾身的光環,學術能力超群,家庭背景超好……所以,對李澤文的出身,她沒有太意外,畢竟,富裕家庭出身的孩子的人生起跑線肯定比起窮人的孩子的起跑線肯定更靠近終點一些。 她想,拜李澤文所賜,自己身邊聚集起了一群很了不起的人——有這樣的團隊,應該可以查出當年潘越墜樓時間的真相了吧。 第67章 郗羽弄清全部信息后,車子也到了省建筑設計院的停車場。 三人隨后下了車,一個身材高大,體態略略發福的中年男人小跑著笑著迎了上來。 “封總,不好意思,久等了?!敝芤砦⑿χ缴?,和來人握手。 “哪有哪有,我們也剛到?!边@位封總特別熱情,使勁晃了晃周翼的手。 這位封總全名封慶國,今年四十六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是華耀集團本省分公司的副總。他目前手頭上的工作是籌建一個大型的冷鏈物流貨運園區。這個園區也是今年華耀的重點投資項目之一,投入挺大,地位重要,能起到貫通南北東西的作用。華耀總公司此前時不時會派人前來南都考察項目進展,這一次,周翼和李澤文也蹭了個“考察團”的光芒。 任何一個在職場上混過的人都知道“中央來人”的意義,再加上周翼的那個“董事長助理”的頭銜實在嚇人——雖然他只是幾個總裁助理之一——分公司頓時以十二萬分之熱情對他們介紹了這個項目,邀請他們參加和建筑設計院的商談會。郗羽也總算明白為什么昨天一天她為什么沒看到李澤文的這位助理先生了,原來他昨天整天就在和封慶國的團隊就這個項目進行深入溝通。 至于李澤文,他的頭銜則是整個集團資產管理公司的顧問——讓郗羽吃驚的是,他還真的拿出了一張名片和封國云交換。名片很簡單,沒有他那些炫目的頭銜,看上去特別整潔。 “只是掛名,偶爾針對華耀在國外的投資提出一些意見?!崩顫晌膶@個身份也不太有興趣,但看著郗羽明顯好奇的眼神于是略作解釋。 經過這段時間的潛移默化,郗羽的好奇心好似死灰復燃了一般,李澤文從來都是善于因勢利導的人,自然會滿足她難得的好奇心。 至于郗羽,搖身一變成為了李澤文的跟班秘書,因為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因此分公司的一干人等也沒有特地和她寒暄,略作招呼之后,一行人進了設計院大樓。 本省的建筑設計研究院組織機構龐雜,下面若干個部門,員工上千人,他們幾年前搬到了新的辦公大樓,大樓位于南都市的經濟開發區,周圍綠化極佳。 整個研究院的三分之一員工都是建筑師的好處可以把自己辦公環境做得盡善盡美,大樓外觀是藍灰色的巨大玻璃幕墻,現代感極強,整棟設計院大樓高度只有四層,足以確保每個窗口看出去都可以看到綠意。 “省建筑設計研究院看上去真是有點氣派?!币恍腥诉吅堰呑?,周翼發表了這樣的評價。 “這是他們的新樓,才修好沒幾年,理念比較先進,老樓就沒這么氣派了,”封慶國熱情洋溢地解釋,“請從這邊上電梯?!?/br> 潘昱民和他手下的團隊在設計院的會議室里接待了華耀公司的一行人。建筑設計研究院雖然是本省最大規模的設計院,但始終是乙方,和華耀集團這種財大氣粗的甲方比起來還是當然不在一個層次上,當然要熱情接待。 這是郗羽若干年之后再次見到潘越的父親潘昱民。當年的潘昱民兒子的死這件事顯得理智和清晰,和他歇斯底里的老婆不同,他沒有責怪郗羽,也沒上來撕扯打鬧,只在公安局里隔著一條走廊看了郗羽幾十秒鐘后離開了。 十四年時間過去,現在的潘昱民比當年是老了一些,但即便如此,他也絕對算得上是保養得非常好的那一類,目光炯炯有神,頭發黝黑,身板筆挺,風度翩翩,講話聲音沉穩有力,完全不見成功中年男人的大肚腩,讓人只要看一眼就能對其產生信賴感。他和郗羽的父親也是同齡人,但看上去比天天cao心高中學生的郗羽父親年輕了好多歲。 其實郗羽來之前是有點擔心的。她問李澤文:“他會不會認出我?” “你當年見過他幾次?” “只有一次,就是幾分鐘?!?/br> “那就沒關系?!崩顫晌目戳怂谎?。 實際上潘昱民確實沒認出郗羽,她這樣的小跟班在商務會議中是沒有存在感的,只有“這是我的助理郗小姐”一句帶過。簡單的介紹了雙方與會人員后,潘昱民的團隊就開始展示物流園區的設計細節——畢竟現代人都知道“時間就是金錢”的道理。 前不久,作為甲方的華耀集團對旗下的冷鏈物流中心招標,這樣的大型交通樞紐極其考驗設計能力,再加上其性質和省建設廳的一些硬件要求,分公司可以選擇的設計單位實在不多,舉行過一輪競標會后,本省的省建筑設計院成功奪標,雙方草簽了合作協議。 競標成功是項目的開端,相當于萬里長征走出去了第一步,不等于奪標之后甲方乙方就不再溝通了。實際上各設計單位競標時因為展示時間有限,加上物流園區規模很大,設計單位做的方案是宏觀性質的,許多細節都還沒來得及討論。而今天就是作為甲方的華耀集團和作為乙方的設計院在投標后的第一次溝通會,會上討論的都是十分細節的東西。 “……隨著冷庫將趨向大型化,向空中和高層發展,土建結構的多層冷庫仍會占有相當的比例,而高架冷庫也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我們的設計方案是高層冷庫……選用的材料是……” 潘昱民侃侃而談,從他富有邏輯的言談可以知道這個人的頭腦一定特別好用。當然這非常正常,任何在職場上做得很出色的人都不可能是個笨蛋。 潘昱民做了一個十分鐘的總體發言后,就是其他建筑師的展示時間。 大門的設計、車庫的規模、建筑的材料、道路的寬窄……許許多多的細節都被圖片一一展示,好的文本說明也沒有一張張示意圖和效果圖來得好,至少以郗羽這外行人的眼光看,這方案堪稱盡善盡美,冷鏈物流中心的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很周詳,她簡直覺得自己上了一堂建筑設計的入門課。 經過了長達一個半小時的腦力風暴后,會議進入了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與會者也挺累了,大部分人離開會議室,有的去外面喝喝茶,有的去上廁所。 設計院后勤部門的人上來給每個人送水倒茶,李澤文沒急著起身,又快速翻閱了手中的資料集后低聲問旁邊的封慶國:“封總,分公司和省院合作很多年了?” “是的,十來年了,”封慶國喝了口咖啡,“大型國企的人,設計上肯定不如那些外國事務所這樣設計不出來什么花里胡哨的建筑,但功能性是首屈一指的。而且設計院的底子厚,經驗足,火車站汽車站都設計過,也不會有特別大的問題?!?/br> 李澤文“嗯”了一聲,不做具體的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