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秦質見她不認賬也不急,只溫聲細語緩道:“可你不是一字一句的看過了嗎?” 白白一下就消音了,接下來的話被徹底堵了個干凈,微微有些噎到。 秦質神情微微有些受傷,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全部否認,“我以為你知道我的心思,我其實從第一眼看見你就很喜歡你了,只是后面一直礙于禮數不好開口,生怕唐突了你,便只好選了個委婉的法子將婚書遞給你。 你那時也未曾說不愿意,還極為爽快的與我定下婚約,我還以為你也喜歡我……”說著,他聲音漸漸輕了下來,那神情像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白白見他這般,堪堪就要伸出來的爪子一下就收了回去,看著他這般難過心中頗有些愧疚,可她打死也不可能說出自己不識字的事,更不可能因為愧疚就稀里糊涂地答應這莫名其妙的親事,一時便只能默然不語的站著。 秦質見她這般眼眸里的光都有些黯淡下來,面色微微有些蒼白,極為通情達理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婚書便當做沒有過罷……” 褚行見狀當即接道:“可是公子你為了娶媳婦兒將家底都掏空了,現下這般你往后可怎么過日子……”他說著又神情凄楚地看向白白,眼里泛起淚花,“白姑娘,你怎么能這樣玩弄我們家公子的感情,我們家公子如今已然家道中落,也沒什么旁的念想,只心心念念想討個媳婦兒,卻不想你還出爾反爾,他身子本就不好,你還這樣對他,你的良心不能痛嗎?” 褚行想著秦質往日那個模樣,心頭一酸,眼眶一時間通紅一片,假哭變成了真哭。 這一番聲淚俱下叫白白心里很難受,她看向秦質才發現他眼里滿是血絲,神情也很是疲憊,顯然幾宿沒合過眼了,現下還這般失望低落的模樣,一時心口莫名一疼,面上頗有些許局促不安,仿佛自己是個玩弄人的登徒子一般。 可她根本解釋不了,她確實看過婚書,也確實親手摁下了指印,現下這般是有些出爾反爾,而唯一能解釋清楚的,便是告訴他們自己根本不識字,她每天都在裝自己是個識字的文化人…… 白白想到這眉頭越發蹙起,心里羞臊得不行,現下若是揭穿了她真的連地縫都沒得鉆,早知道就跟著小玉學寫字了,也不至于落到這般下場。 秦質預料了許多種她該會有的反應,也一一想了對策,可唯獨沒有去想她面上會出現不耐煩……甚至厭惡…… 即便她沒有了記憶,可注定還是不會喜歡他,永遠都不會…… 他心口突然被扎了一下,一陣陣的發疼,忍不住退后了一步,默然半晌,才啟唇低聲道:“你別太在意,確實是我自作多情……”他說著便再也說不下去,面上笑容越發蒼白透明,那笑極為苦澀,話間都帶著難堪,末了再也受不住她的厭惡轉身快步離去,似落荒而逃一般。 褚行見狀有些沒反應過來,這路數不對呀,公子怎么就這樣走了,這戲還沒完啊……? 他愣了半晌,看了眼白骨也管不了這么多,連忙去追趕自家公子。 白白見秦質這般離開一時越發不知所措,她不由往前幾步,卻意識到便是追上去了也不知該說什么,不由垂眼看著自己手中的錢袋,眉眼慢慢耷拉下來,滿臉自責。 第96章 自從白白拿了這么一袋銀子, 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她特地抱著缺牙去了一趟同濟醫館看牙齒,卻不想根本沒有見到那個人,打聽了一番才曉得他沒去醫館,連老大夫也不知道他的行蹤。 白白也只能作了罷, 只不過每每從醫館門口經過的時候總會往里頭看一眼,可一次也沒看到他。 連著幾日都沒有一點消息, 叫白白心中越發不安起來,那一日喚他公子的人說過,他為了成親掏光了家底, 又將銀子給了自己,也不知他還有沒有銀錢吃飯, 會不會餓著肚子? 白白越想越愧疚,這日一大早起來,暗自琢磨了一會兒便拿起他的衣衫和錢袋,瞞著伺玉一個人往他家中去。 可到了他家門口卻又邁不進去,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那婚書說來確實是她理虧,還讓他花了這么多銀錢準備, 他心心念念想討個媳婦兒, 自己卻給鬧了個這么大的烏龍,現下見面實在太過尷尬了…… 白白抱著他的衣衫在門口徘徊了好一會兒, 還是鼓不起勇氣上前叩門, 忽聽里頭有些許動靜, 好像有人往這里走來。 白白連忙將衣衫和錢袋放在大門口,悄咪咪摸到一旁墻角,用力往上一跳扒住了墻頭,探出腦袋偷偷看了一眼院子,見里頭擺滿了朱紅漆面的大箱子,擺滿了院子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她的神情有些怔忪,這一看就是成親要用的東西。 白白腳下使勁抵著墻又爬高一些,探著身子仔細看了眼院中,卻沒有瞧見他的身影,可剛頭她明明聽見了他的腳步聲。 “白白姑娘?!鼻逋傅穆曇敉蝗粡倪@處傳來,離得她極近,她心中一慌,連忙扭頭往下看去,果然見他站在下頭看著她,清澄的眼眸里滿是干凈舒服的笑意。 白白做賊心虛,撐在墻頭的手一時失力,整個人徹底失去了重心往下掉去。她被失重感嚇得腦袋都空白了一瞬,下一刻卻落進了溫暖的懷抱里,帶著若有似無的藥香,聞著讓人莫名安心。 她連忙抓住他的肩膀,如抓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面色都有些嚇白了。 那人抱著她往上提了一提,穩穩將她抱在懷中,低頭靠近她耳邊,聲線些許低沉,帶著笑意揶揄道:“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沒……沒有?!卑装走€未平穩下來的心跳,又因為他突然靠近而慌亂起來,她連忙松開手,想要從他身上下來,卻被他錮著腰間和雙腿,根本使不上力掙脫。 秦質抱著懷里軟綿綿的人,越發舍不得放手,視線落在她細白的面容上,落在她眉間的朱砂痣上慢慢滑下,一寸寸滑過最后落在淡色軟嫩的唇瓣上,忍不住又靠近了些許,清澄的聲線微微帶啞,帶著莫名意味緩聲輕道:“那你告訴我,你在看什么?” 雙腳離地本就沒有安全感,他還靠得這般近,那溫熱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似乎將她整個人都包圍起來,怎么樣也逃不開,她一時都發顫起來,呆懵懵的眼里滿是慌亂,“我什么都沒看見,我就是來還你衣衫的!” 這可憐的小模樣可真是惹人疼,秦質一眼不錯地看著,深潭一般的眼眸看著頗有幾點莫測,那平靜的模樣莫名叫人有些心驚,仿佛想一口吞了懷里的人似的,聞言更是完全沒聽見一般,固執輕緩道:“你明明就是來看我的,怎么不承認呢,你喜歡我才會來偷偷看我,對不對?” 他靠得越來越近,薄薄的唇都要碰上她了,白白心頭一慌,連忙急聲道:“沒有,我沒有喜歡你!” 秦質卻沒有停下,薄唇慢慢靠近她額間,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輕輕落下一吻,很輕,很溫柔,一觸即離,仿佛一片羽毛輕輕劃過帶著些許癢意。 白白只覺眉心那一處感到些許他唇瓣間的熱意,帶著柔軟的觸碰染上些許濕意,微微發燙,即便他一觸即離,那殘留的溫度卻一直揮散不去,反而越發清晰起來。 白白輕抬眼睫看去,見他眉眼間似染愁苦,那清澄的眼眸看著她極為溫柔,卻莫名覺出感傷,手上微微使勁,越發抱緊她輕聲呢喃,“我喜歡你……” 這話的明明應該帶著歡喜期待,甚至是羞怯,可他的話里卻滿是苦澀荒涼,白白神情怔然,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已然俯身將她放到地上,待她站穩了才松開放在她腰間的手,可一直起身突然又咳嗽了起來。 白白才發覺他面色有些蒼白,剛頭那唇瓣也太過燙了些,“你是不是不舒服?” 秦質抬手捂住嘴勉力壓下幾聲咳,才看向她微微一笑,眉眼盡染溫和,“沒事,休息幾日就好了,別擔心?!?/br> 白白見他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不由自主垂下眼睫避開,往日倒也還好,現下知曉了他對自己的心思,便莫名有些不自在起來,她看向地面,默了一刻又道:“你的衣衫和錢袋我放在門口了?!?/br> “嗯,我出來的時候看見了,謝謝白白姑娘?!?/br> 清澄悅耳的聲音帶著微微低啞輕喚她的名字,其中不易察覺的溫柔叫她有些受不住,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樣的場面,踟躕了一會兒才看向他告辭道:“你回去好好休息罷,我走了?!?/br> 秦質聞言神情都有些黯淡下來,默了一會才垂下眼睫,神情溫和輕道:“好?!?/br> 白白輕應了聲,便越過他往前頭走去,心里卻有些不忍心,他剛頭的神情有些可憐,蒼白的面容帶著失望,仿佛整個人一下子垮了似的。 她眉眼都有些耷拉下來,只覺自己是個欺負人的大壞蛋,剛停下腳步便聽身后又傳來低低咳嗽聲,她轉頭看去,便見人已經走到門口了,正俯身去拿她放在地上的衣衫和錢袋。 他拿起錢袋的時候動作還頓了一下,眼睫微微垂下,看著很是落寞可憐。 白白心口忽然有些悶,蹙著眉看著他緩步進了院子,里頭時不時響起咳嗽聲。 她不由走過去,透過虛掩著的門看向里頭,見他撐著虛弱的身子自己去水缸那處舀水,還沒舀幾勺又開始輕咳起來,面色越發蒼白起來,那模樣看著都有些搖搖欲墜。 她連忙推開門跑進去扶住他,“你要干什么?” 秦質見她回來似乎十分意外,眼里的歡喜都溢出來了,“我有些不舒服,想用冷水敷著?!?/br> 白白聞言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果然極為燙手,“怎么只有你一個人,那個伺候你的人呢?” 秦質微微一笑,依舊溫潤如玉的公子做派,說得話卻是世事無常,他也無可奈何,“家中落魄了,他已然幫了我許多,不可能再跟著我,總要另謀生路去的?!?/br> 白白聞言心口有些酸澀,由儉入奢易,由奢入簡難,瞧他如今的做派氣度,往日家中必是不容小覷,如今落到這般地步,任誰都難免會生出幾分不平,他卻依舊溫和。 “我來罷,你先躺一會兒?!彼B忙扶著他繞過擺滿院中的大箱子,不想進了屋里還有,這一眼看去可真是掏光了家底的模樣,她心中越發過意不去,垂眼扶著他往堂屋里的靠榻上去。 扶著他坐在榻上,她又連忙轉身去外頭打了一盆水進來,拿過架子上的凈布,浸過水后擰干放在他額頭上,看著他蒼白的面色有些過意不去,“要不要我去醫館給你抓一些藥?” 秦質看著她微微搖了搖頭,“沒事,我躺一躺就好了?!?/br> 白白便只能干巴巴的坐著,她不善言辭,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么,他也一直看著自己不說話,一時便更加拘束起來。 屋里極為安靜,日頭早已高高升起,外頭賣貨郎吆喝著走過,遠處隱約傳來長街上的熱鬧聲。 白白默坐了一會兒便打算起身告辭,他似乎一下就看出了她的想法,連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輕聲問道:“試一試好不好?” 白白睜著眼兒看著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秦質抬手拿下額頭的凈布,坐起身看向她,神情溫和而又誠懇,有禮有節淺聲道:“你不愿意和我成親,我不勉強你,可能不能和我試一試,若是真的沒辦法喜歡我,我就認命,保證不會再打擾你……” 白白聞言眼睫微微一顫,心口好像有些被燙到,只覺他掌心的溫度十分燙手,叫她思緒都亂了,她避開他的視線看向別處又瞥見屋子里擺滿的聘禮,這般喜慶的東西擺在他這處卻莫名讓人覺出幾分荒涼可憐,他一個人面對著這些是不是會很難受? 她心中越發內疚起來,一時猶豫不決,似乎連思考的能力都消失了。 而秦質顯然不會給她細細思考的時間,現下見她面露猶豫當即將她拉近自己,完全當作她已經答應了,握著她的手溫聲道:“你喜歡吃東坡rou嗎,那吃食可是出了名的,rou質極嫩,肥而不膩,我認識的一個廚子做得極為拿手,他什么都會做,還有那蜜汁雞腿也是一絕,一口咬下去那rou汁都溢出來了,香中帶甜,我想吃很久了,等我好了你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第97章 白白聞言有一瞬間的恍惚, 腦子里已經滿是東坡rou和蜜汁雞腿, 直下意識地開口問道:“真的嗎?” 秦質眉眼盡是溫和, “當然是真的?!?/br> 這下白白再也沒了半點猶豫, 看著他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秦質見她同意了,一時笑展了眉眼, 心里的歡喜都快滿出來, 眼眸清澄似三月春水流過, 清澈見底。 此后白白便常常去看看秦質, 照看他,只不過都是瞞著伺玉偷偷去的。 伺玉心里已經認定了他不是好人,無論婚書之事是不是意外,她都不愿意白白再去和他接觸,以往那一次決裂她是親眼看見的, 他們已然徹底鬧翻了,以往他做哥哥的時候就這樣對她, 難道還能指望他現下沒存什么利用的心思嗎? 白白便只能每回兒趁著去采蓮蓬的時候, 順路去一趟秦質家中看他一眼,不……應該說讓他看一眼自己,因為上回兒隔了一日去,他的表情就有些受傷, 像一只虛弱的獸孤孤單單地等她去看。 她就只好來回路上都去看一眼, 雖然每回兒都會絆住腳, 少了些賺銀錢的時間, 可也沒辦法, 秦質真的對她極好,即便同意了在一起,也是溫和有禮的做派,最多不過拉一拉她的手。 而且每回過去都有各種各樣的好吃的,連饅頭都做的極為精致,有小老虎小獅子,還有小白兔,且還真的給她抓了一窩毛茸茸小兔兒玩,這般短短幾日白白便與他越發親近起來,仿佛他們早已這般相處過。 這日白白起了個大早去找秦質,才到門口便見他坐在院子里看書,先前他身子還沒完全調好就又病了,這幾日便沒再去醫館,打算在家中調養好了身子再去,是以那院子的門永遠是微微敞開的,白白什么時候去都能看見他。 清晨的光線透過薄薄的云層照射下來,偶有幾只鳥兒落在屋檐上輕啼,那婉轉連續的鳥鳴聲落在院子里悅耳動聽。 院子里的人垂首看著手中的書,神情認真,細碎的陽光落在他衣衫上微微泛著光暈,他長腿伸出,坐姿閑散中透著優雅,清簡衣衫竟也襯出幾分清貴雅致的氣度。 白白抬手扶了扶額發,確認了自己的頭發一絲不亂,才輕輕推開門踏進院子,往他那處走去。 秦質聽見動靜還沒抬頭,眼中已然盡透笑意,抬眼看去,那眼中的柔情蜜意叫人一眼就能淪陷。 白白忍不住彎起眼睛,一臉羞答答湊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很乖地坐在旁邊不說話,那模樣頗有一番女兒家的含蓄靦腆。 秦質眉眼都彎成了一道橋,伸手拿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怎么這么久才來?” 白白見虛弱的獸這般說,不由抬眼看了看天色,和平時其實差不了多少時候。今日缺牙涂完了藥,特地去照了鏡子卻發現還沒有長牙,一時傷心地窩倒在小床板上淌眼淚,還不肯吃菜葉,她花了些功夫才哄得它吃下,不過也只比往日遲了一會兒,他說的就好像自己很久很久才來一趟似的,“不是才耽擱了小半個時辰嗎?” “可是在我這里就好像等了小半年一樣,好難熬?!鼻刭|眼睫微微垂下,溫潤的面容顯出幾分落寞。 白白見狀有些不忍心,極為體貼道:“那我以后早半個時辰來和你玩?!?/br> 秦質聞言一下笑開了顏,拿起她的手輕啄了下她皙白的指尖,“白白最好了?!?/br> 白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觸碰到了溫熱的柔軟,想起之前額間那一吻,視線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唇瓣上,莫名有些羞意漫上心頭。 才微微垂眼面前的人忽然慢慢靠近她,二人之間的距離越發近,唇瓣之間只隔一紙距離,那清淺的呼吸噴在她面上頗有些顫人心。 白白抬眼正巧對上了他的眼,眼眸似清水深潭一般清澈剔透,上面倒映著一個小小的她。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眼眸,還未反應他的薄唇已然輕輕觸碰上她的,試探般地輕輕貼上便又離開,格外的溫熱柔軟,清冽的氣息帶著唇瓣間呼出的熱氣漸漸染上她的唇。 他一吻過后見她不抵觸便又輕輕碰上來,薄唇微動輕輕摩挲她的唇瓣,呼吸也漸漸相纏起來。 親吻纏磨間白白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重了起來,手慢慢撫上她的細腰,微微一用力她的身子便傾倒在他的身上,一靠進他懷里,那按在腰上的力道就越發大,死死將自己按在他身上,唇瓣間的纏磨越發用力。 白白被這般緊緊錮住一時有些不舒服,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想要起身,卻被他順勢往上一抱坐到了他的腿上,與她的身子越發貼合。 她微微嗚咽一聲,感覺自己的唇瓣在他那一處好像是一塊軟軟的糖被反復纏磨,那清冽的男子氣息越發纏繞上來,縈繞鼻尖,叫她都有些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