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可鋪好了新床榻,秦質還是沒法睡下,一屋子的rou味根本消不掉,當即便將白骨扔在這屋,自己徑直去了白骨屋里。 秦質進屋便鎖上了門,可才上了床榻躺下,便聽屋里一聲細微輕響,片刻間便見犬兒一臉得逞地湊進來。 秦質神情莫測看了犬兒半晌,終是自顧自閉目睡覺不作理會。 白骨見心尖尖上的寵物終于乖乖躺在自己窩里睡覺覺,忙歡喜鉆進被窩躺好,又轉頭瞅了寵物好幾眼,一時開心地忘了形,直翹起小嘴在他面上吧唧了一口。 第34章 白骨覺得觸感冰冰滑滑嫩嫩, 很是舒服, 比之小囝囝毛茸茸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一時只睜著稀奇的眼兒看著他。 漫長的寂靜過后,秦質緩緩睜開眼,眸色淡淡, 看向眼前的呆頭犬兒。 他突然一笑, 白骨晃眼之間, 便整只被踹下了床榻,一時坐在地上直看著秦質,一臉呆懵無辜。 秦質慢慢坐起, 神情淡淡看著他, 臉像六月的天變得毫無征兆。 白骨終于反應過來被踹了一腳, 一時委屈地不行,眼里泛起水澤,濕漉漉地很是可憐。 秦質視而不見,只開口警告道:“再有一次,可就沒這么簡單了?!?/br> 白骨看著他兩眼淚汪汪,直委屈地控訴道:“小囝囝都可以親,你卻碰一下都不可以?!?/br> 這話聽在耳里總覺何處不對頭。 秦質聞言再不理會, 伸手將簾放下, 隔開了外頭犬兒濕漉漉的眼。 白骨見狀眉眼耷拉下來, 垂下腦袋一聲不吭, 滿臉地不開心。 她整整坐了大半個時辰等著別扭寵物睡著了, 才悄咪咪掀開簾子, 拉開被子一角正要鉆進去,卻見寵物睜著眼睛,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 白骨的動作微微一頓,忙又小心翼翼掀起被角,小聲哄道:“囝囝,你一定很怕黑才會睡不著罷,沒關系沒關系,我陪著你呢~”說著便自顧自地鉆進被窩里,睜著圓乎乎的眼兒一臉安慰地看著他。 剛頭這樣兇都沒用,這臉皮是真得厚,根本非常人能比,便是現下趕了去,過后半個時辰便又來纏,這般一夜也不用睡了,叫人如何吃得消? 秦質默看半晌,終是轉過身子背對犬兒閉目入睡。 白骨見寵物背對著自己,一時有些不開心,直幽幽瞅著他,瞅著瞅著就睡著了,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緊閉的眼皮下,眼眸劇烈轉動。 一夜過去,再睜眼時已沒了那濕漉漉的可憐勁,恢復了貫常的麻木冷漠。 早間的屋里晨色朦朧,安靜地只聽見些許呼吸聲。 白骨靜靜看著一旁睡著的人,這人睡著時沒這么多心思,直長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眉眼清俊如畫,睡顏溫良無害。 床榻的簾子垂下,隔出了一片天地,呼吸間那淡淡的藥香慢慢襲來,幽幽縈繞鼻間。 白骨自醒來便一動不動,想到前幾日眸色便漸漸變冷,不由慢慢抬手移向身旁人的脖子,才剛剛碰上目光一寒,周身殺氣不可遏制地溢出,身旁人似有所覺突然睜開了眼,對上白骨冷清的眉眼,微含迷蒙的眼慢慢轉為清澄。 白骨靜靜看著他,貼著脖子的手不放松也不掐緊,卻平添危險緊張的氣氛。 秦質眼簾微微一動,長睫一扇,忽爾笑起,越顯面如冠玉,“醒了?” 白骨聞言一眼不錯地看著他,似在審視。 大漠的天亮得早,才一會兒功夫屋里就亮了起來,客棧里頭晨起打掃、端盆洗漱,乒乒乓乓的各種聲音多了起來。 白骨手還未放松,秦質已然伸手拉過她的手,起身將她一把拉起,“今日不能賴床了,我們要準備趕路的?!?/br> 白骨愣神間,便被秦質拉著往窗前一坐,感覺他伸手撫了撫她的發,又伸手到她面前,清潤的聲音還帶著剛剛睡醒的微微啞然,“梳子?!?/br> 銅鏡看不清人面,只能看見大概的輪廓,白骨看著鏡子一動不動。 窗半敞著傳來陣陣清晨的喧鬧,襯得屋里越發寂靜,如同慢慢繃緊的弦,越緊便越容易斷裂開來傷了人。 良久的沉默過后,白骨才從衣兜里摸出了一直隨身攜帶的白玉梳,放在伸到眼前的手上。 身后的人接過玉梳一手執著她的一縷發,一手用梳緩緩滑過自己的發絲時,她看不見感覺便清晰了起來,那一縷淡淡的藥香好像不知不覺染上她的發,微風一拂便又散了干凈。 白骨一時極端不適,突然出聲阻止,“不必梳了,束起便好?!?/br> 身后的人也不問為何,微微一頓后將發松松束好,才眉眼一展,調侃道,“梳了這么多日,這幾日倒是勉強能束起了?!?/br> 白骨抬眼看向銅鏡,看著里頭朦朧的輪廓許久才默默站起身,一聲不吭往外走去,伸手拉開房門,屋外的一束陽光斜進屋里,映得滿屋亮堂。 白骨看了眼屋外,腳才堪堪踏出,屋里的人突然開了口。 “等一等?!?/br> 白骨默頓一刻,轉頭看去,便見秦質往她這處走來,陽光慢慢照到素色衣杉下擺,同色花紋泛著細微的光芒,配得腰間墜著的鏤空鈴鐺轉動間的光芒,耀眼卻不刺目,眼睛便越發不愿移離這好看的顏色。 白骨看著他一步步走來,在幾步外停下,眉眼一如既往的溫和,這個距離不會太近惹人不適,也不會太遠顯得疏離,個中的度拿捏地剛剛好,叫人生不出半點不喜。 秦質端看白骨神情一息,似意有所指,又似往日一般平常道:“這處不比林子里,一會兒我們就要隨客棧的人一道走,他們可是不等人的,你不要跑太遠玩,等離了這處就給你摘你想要的蘑菇?!边@話中帶著兄長般的溫和寵溺,叫人不自覺陷入。 白骨默站良久才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秦質看著白骨的背影,直到再看不到人才收回了視線,眸中神色莫測,似若有所思,神情較之剛頭又有些許不同。 時間一晃便到了午間,客棧的人陸陸續續準備啟程,秦質坐于屋里靜等。 褚行將一朵朵好看的蘑菇放在桌案上,他費了些許功夫才找到百步山后頭的林子,他已經完全摸不透自家公子的意思了,這毒蘑菇也就好看些,根本不值得花這么大的力氣摘來。 “公子,馬上就要啟程了,白公子也不知去了何處,現下都沒有蹤影?!?/br> 秦質看著桌案上擺著的蘑菇,伸手拿起一朵蘑菇,這蘑菇極為好看,透明的藍色,干凈純粹,不染雜質,被玉雕一般的手襯得越顯色澤迷人。 秦質聞言不語,指間玉藍色蘑菇微微一轉,陽光透下菇面投下一抹悅目的幽湖藍,他才緩緩開口吩咐,“你去打點一番,讓他們晚一日出發?!?/br> 褚行聞言一怔,自家公子從來不等人,這一次卻愿意等一天…… 到了第二日,白骨還是沒有回來,再等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不過是多耽誤時日。 這兩日根本沒有來往王城的商隊,要走也皆是湊到一塊兒跟著引路人一道走,白骨沒有駱駝,也沒引路人,根本不可能離開大漠。 明明就在王城,甚至就窩在客棧的角落一處,卻是不肯出來同行,可見這人冷性,根本捂不熱。 他眉間輕輕一折,看向外頭大亮的天色靜默不語。 “公子,白公子還是沒有回來?!瘪倚性诳蜅M忸^尋了一圈,到了啟程的時間,只得又來說道一句。 沙漠難行,王室又近在咫尺,萬一泄露了風聲,后果不堪設想,再拖延下去,只怕連離開的機會都是渺茫。 秦質不再等下去,轉身往客棧外頭走去,“啟程罷?!?/br> 客棧外頭來來往往許多人,路邊站著許多駱駝,沙漠不比別處,行李大多從簡,只有水源越多越好,每一次都不能不鄭重,因為每行一回沙漠,就是死里走一遭。 白骨窩在客棧旁的小道里,看著秦質走出了客棧,站定在駱駝旁似在等什么人,突然間似有所覺抬眸望來。 白骨在他抬眼那一瞬,便避回了小道,土墻壁遮掩住了秦質的視線,他看了一瞬,便又看向了別處,似在尋什么人。 秦質悠悠看了一圈,也沒發現黏人的犬兒,終是作了罷。 “秦公子?!?/br> 他聞言轉身看去。 何不歡背著身上的行囊提著劍邁出了客棧,身后洛卿款款而出。 何不歡行至秦質面前,明媚笑起,“正巧我們也要回中原,不如我們一道同行罷?!?/br> 秦質聞言眉眼輕染笑意,聲如清泉傾瓷盞,清潤悅耳,“路途遙遙,悶苦無趣,難得同路自然一道走?!?/br> 白骨靠著身后的土墻,垂眼看著地,一貫淡漠麻木的面容竟莫名覺出幾分落寞。 第35章 天光大亮, 一群駱駝帶著人陸陸續續往城外走去, 一時帶走了街市上熱鬧,街上越顯空空蕩蕩,只有依稀幾個行人。 白骨在小道里站了許久, 才往客棧走去, 面上神情又恢復了以往的淡漠,甚至更顯冷硬。 才剛進了客棧,便見掌柜的沖他揮了揮手,cao著一口極不流利的官話招呼道:“公子,你的朋友已經走了,他托我將這些東西給你?!?/br> 白骨步下一頓, 看向臺面那白紙包起的東西,默了片刻終是抬步走去。 掌柜的見人走來, 忙將臺上的東西推去。 白紙微微敞開, 里頭東西不多, 只有一朵玉藍色的蘑菇以及一只鏤空鈴鐺。 這是秦質一貫帶在身上的那只, 她往日眼巴巴地鬧了好幾回,秦質也不曾給,現下卻這般輕巧就給了她。 白骨盯著看了許久, 才伸出手指碰了碰那一朵蘑菇,蘑菇被碰得一動, 晃了一晃又撞回她指尖。 她手指微微一動, 終是拿起了鈴鐺, 拿高至眼前, 靜靜看了許久,才輕輕搖晃了下,底下的流蘇蕩起了一個極小弧度,銀光泛閃煞是好看。 沙漠的熱浪如巨獸火舌一般舔過,每一寸的皮膚都跟烤熟了一般,下了駱駝便更覺腳下細沙燙人。 何不歡和洛卿來時已嘗過沙漠的苦楚,可還是吃不消著這沙漠的酷熱,一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極為難挨。 秦質幾步上了沙丘眺望遠處,似全然不覺酷熱。 褚行與引路人交涉了一陣,頂著酷熱快步上前,“公子,那引路人說了,只要白公子愿意跟著我們留下的人走,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我們?!?/br> 秦質聞言神情越發難辨,看著遠處半晌忽啟唇問道:“你覺得沒有心的人要如何親近?” 褚行一頓,覺得不得不言,想了許久繼而謹慎回道:“屬下覺著無心之人也無情義,沒有人性可言,即便親近得了一時也親近不了一世?!?/br> 秦質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了句,“是啊,所以人是要有心的?!?/br> 褚行聞言眉間起了褶子,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可仔細一想又不明白了。 眾人歇息了片刻,一旁的駱駝紛紛躁動起來,似極為不安。 引路人忙站起身,遠目瞭望,一片黃沙中依稀看見一排黑點往這處快速行來,他忙急聲喊道:“是馬賊,快掉頭走!” 一行人驚慌失措之下忙拉著駱駝轉換方向,盡頭黑點由遠既近,馬賊騎馬揮刀而來,馬蹄揚起風沙滿天,很快就將“爬”行的隊伍前后圍了起來。 馬賊一上來就砍殺了幾人,血撒黃沙,一行人嚇得不斷后退,不自覺聚集在一起,圈子越縮越小。 秦質波瀾不驚,淡看那處。 褚行見狀不由面色凝重,馬賊人多勢眾不能硬拼,守著公子才是要緊。 何不歡見狀站起身,護著洛卿不著痕跡往秦質這處走。 馬賊領頭坐在馬上,神情陰翳而又危險,橫過面上的刀疤極為醒目,更添幾分氣勢,“貨物,駱駝,女人留下,其他的可以滾了?!?/br> 剩下的人紛紛跪下求饒,一個中年人面色蒼白懇求道:“大爺,我這貨物是早就訂下的,如今若是全給了您們,我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可否請你給我們留一點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