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怎么不行?人都是需要學習進步的啊?!蓖跻f,“我就是覺得,歲數大了人就沒有年輕時那么狠心了。哦對了……” “嗯?” 王寅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才說:“小飛最近沒什么動靜么?” “他回香港了?!庇跍c涵說,“暫時應該不會怎么樣?!?/br> “哦……”王寅嘆道,“那就好?!?/br> 于渃涵笑了出來,說:“我聽這意思,你是怕他么?聽說他不在北京好像就松了口氣的樣子?!?/br> “我這都快成心病了?!蓖跻鹬鵁熣f,“他趕緊走吧別再回來了,能少一事少一事?!?/br> 于渃涵說:“可周瀾最近也不在北京?!?/br> “那可太好了?!蓖跻f,“還好我是個相信科學的人,要不然就他們哥兒倆折騰我這勁兒,我都懷疑我是不是上輩子強jian過他們倆?!?/br> 于渃涵說:“你可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前段時間還神神叨叨的呢,現在都能開玩笑了?” “人啊……”王寅感慨,“不是還得活著么?!?/br> 于渃涵不知道他這話里幾分真假,但見他說話時總是忍不住的嘆氣樣子,就覺得王寅這心病可能是轉移了。 “那王辰呢?”于渃涵說,“他怎么樣?” “他啊?!蓖跻嘈?,“應該是比我好的?!?/br> “聽說王辰醒了?!标扂Q飛對周瀾說。 此時正逢周瀾垂釣的魚線抖了一下,他沒收桿,而是平靜的“嗯”了一聲,本來蕩起的波紋消退之后才說:“什么時候的事?” “前段時間?!标扂Q飛坐在一旁,把魚線纏成了一個球拿在手里把玩,眼睛時不時的瞟向周瀾,問道,“你不去看看你最喜歡的學生?” “也沒有什么看的?!敝転懸粨]桿,釣了條魚上來,他耐心的把魚嘴里的鉤子拿出來,一條大魚在地上撲棱,被周瀾收進桶里。這時候他才面對陸鶴飛,笑著跟陸鶴飛說:“不如你替我去看看?” “看來你對王辰也不過如此嘛?!标扂Q飛不屑地說,把魚線丟在了一旁,坐直了身體,“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么?” “講?!?/br> “要是王辰想從你手里把湛林要走,你給么?”陸鶴飛說,“你說是替他復仇,替他討回湛林的?!彼@個問題問的過于直白,周瀾卻沒什么太大的反應,把魚餌重新拋入水中,回答說:“湛林不是姓周么?” 陸鶴飛笑了一聲,站起來說:“我明兒中午回北京,你有什么要捎的口信么?” “沒有?!?/br> 周瀾垂著眼睛,整段對話如同隨意聊天一樣,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對兄弟的休閑時光。陸鶴飛這次回香港是來述職的,而且周瀾有意想讓他進入集團的董事會,近而再往上走一步。最近幾個大股東都有了一些動作,他生性多疑,怕又是多事之秋,便想把陸鶴飛弄進來牽制平衡,一來是陸鶴飛好cao控,二來嘛,家族企業,親生弟弟不占個名頭實在說不過去。 陸鶴飛在周瀾身邊呆時間長了自然清楚周瀾的cao作,今日聊天隨便問了一句王辰的事情,心中的一些疑惑就在周瀾的一句解答中了然了。他當初被周瀾蒙蔽,加之又忽然得知王家兄弟茍且之事受到巨大打擊,就沒有細想周瀾與王辰的關系。時隔許久之后,陸鶴飛才發現周瀾似乎再也沒有提過王辰了,甚至好像對王辰并不怎么關心,他說王辰醒了,看周瀾反應似乎還不太清楚這件事。 不過周瀾應付這些的手段和經驗倒是豐富的很,陸鶴飛劈頭蓋臉的一個問題他都輕而易舉的接住了,并且反推了回去,叫陸鶴飛自己想。 是啊,他早就該想到,周瀾自私更甚于王寅,他才是最無情無義的那個人。周瀾可以用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當做自己謀取私利的借口。什么聲淚俱下,什么最喜歡的學生,不過是為了哄陸鶴飛罷了。 周瀾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那么這些雜七雜八的角色就不應當存活于他的舞臺上了。 所以王辰是睡著還是醒著,也就不管他的事兒了。 他要讓陸鶴飛明白,湛林現在姓周,可不是王家的。 陸鶴飛冷漠的離開了,周瀾的回答叫他一點也不意外。他就是覺得鬧騰,轟轟烈烈的攪和的天翻地覆,結果都是一場空。周瀾不在乎王辰是生是死,而是陸鶴飛在乎,這就是盤在他心里的唯二的一根隱形的刺。 另外一根,是周瀾。 王寅和多少人有過關系陸鶴飛是不知道的,他當初在王寅身邊兒呆了兩年多,光他見過的就好幾個,更不要說沒見過的了。陸鶴飛都是當下生氣難過,勁兒過了,討厭歸討厭,鮮少再舊事重提。但是王辰和周瀾與那些人明顯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周瀾是王寅心里那一朵白月光,當初能看上陸鶴飛也是因為陸鶴飛最像周瀾。這事兒估計周瀾自己都不知道,單純拿著王寅當一個敵人來對待。他若是知道,斷然就不是這種手段了,王寅的下場也只會更慘。 王寅對周瀾是神思已久,跟王辰是實打實真的有過luanlun之事,陸鶴飛一想這事兒都覺得腦仁疼。他看過王辰的日記,字里行間都透露著自己對于王寅的愛慕,并且從日記中得知,王寅對王辰的態度是非常微妙的,時而冷漠,時而又親昵。但歸根結底王辰是不知道王寅對他存了趕盡殺絕的心思的,若是知道了,不曉得要多傷心。 這種傷心陸鶴飛是體會過的,被心愛的人所殺這種痛苦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絕望。他瘋狂的嫉妒王辰跟王寅有著這個世界上最近的關系,也瘋狂的嫉妒王辰對于王寅的內心一無所知。 知道了,才是真的要死。 今天王寅有會要開,跟王辰說晚上再過來看他。這些日子王寅天天在這里陪著王辰,突然有個白天不在了,王辰有點不太適應。 王寅沒有把王辰的事情告訴過別人,所以也沒人過來探病,王辰的日子過得相當平靜。他復健很積極努力,身體素質也好,現在已經可以撐著拐站起來慢慢挪動身體了。 他翹著腿躺在床上看漫畫,門開了,他以為是查房的護士,把漫畫書往下一攤看了過去,結果卻不是。 是個男人,非常年輕,長相極好,穿著扮相也是王辰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考究,只是面色不善。 “請問你是……”王辰根本不認識他。 “你就是王辰?”陸鶴飛稍微抬著下巴,用眼角打量王辰。這不是他第一見王辰本人,卻是第一次跟王辰對話。兩人年紀差不多,但是王辰看著天真無邪,陸鶴飛要比他陰郁囂戾的多。 王辰性格溫柔許多,但是從不怕事,抬頭目光直視陸鶴飛,朗聲問道:“你是誰?” “我叫陸鶴飛,你應該不知道我,不過可以上網查查?!标扂Q飛笑了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查能查出什么來,還不是他跟王寅滿天飛的花邊新聞和照片。 “我跟你哥認識?!标扂Q飛曖昧地說,“關系不錯?!?/br> 第79章 王辰不知道王寅關于擇棲的事情,他在這里接觸不到外部環境,王寅也不叫他上網,美其名曰好生休養。為了彌補他過于無聊的時間,王寅把他當年沒追完的漫畫全買下來了,專門在病房里給他放了個書架。 “你是我哥的朋友?”王辰對于陸鶴飛第一眼看上去就沒有什么好感,說話口氣自然也生硬許多,“你要找他么?他今天不在這里?!?/br> 陸鶴飛說:“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看看你的?!?/br> “我?”王辰問道,“可是我不認識你?!?/br> “沒關系?!标扂Q飛說,“王寅當初帶我來見過你,不過那時候你還沒醒?!?/br> “哦?!蓖醭讲恢肋@話怎么搭下去,但是心中隱隱有股非常微妙的感覺。睡著之后的世界是很可怕的,這個世界在變化,然而睡著的人一無所知。他不知道王寅為什么要帶陸鶴飛來看自己,也不知道王寅帶著多少人來過。這樣的自己如同關在動物園里被人觀光的動物一樣,竟有一種未知的恐慌。 “你最近怎么樣?身體好不好?”陸鶴飛倒是不認生,聊起天來跟王辰宛若相知十年的舊友一樣,隨后他看著王辰問了一句,“王寅待你好不好?” 王辰莫名其妙的說:“他是我親哥,當然對我好了?!?/br> 陸鶴飛微笑頷首,輕聲說:“是么?我竟然不知道,原來咱們這么同人不同命,明明都是他想弄死的人,結果到頭來處境差別這么大?!?/br> 王辰低聲問:“你什么意思?” “我真羨慕你啊?!标扂Q飛卻說,“哪怕是心里恨死了,他都還能對你這么好?!?/br> 王辰想要從床上起來,陸鶴飛按了他一下,說:“你別太激動,故事沒多復雜,你想聽么?我講給你?!?/br> 他猶豫過那么一秒是否真的要告訴王辰所謂的真相,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猶豫。這沒什么可糾結的,想說就說了,就算他跟王寅不可能,那么別人也不行。人都要入無間地獄,不可能有幸存者茍活于天堂的。 “我看過你的日記,你之前忘在了某地沒有帶回來?!标扂Q飛娓娓道來,“所以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你跟王寅的……事情?!闭f到最后兩個字,他笑了一笑。陸鶴飛學習過表演,只要不面對王寅,他就能極好的控制住自己的微表情與情感釋放,“他在你眼里是個好哥哥,然而你知不知道,你為什么在這里躺了好幾年?” 王辰警惕的盯著陸鶴飛。 “因為你擋了他的路?!标扂Q飛說,“他恨你,想讓你死?!?/br> “……”王辰的瞳孔掙了一下。 “他親口跟我說的,他故意的?!标扂Q飛說,“他恨每一個擋在他面前的人,不論是親是疏。你爸為了讓他養你,把公司的實際管理權給了他,然后又把大部分股權給你了,以他的性格,你覺得他能答應么?王寅向來是個不擇手段的人,他也沒有底線,兄弟luanlun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能達到目的就可以了。所以你爸死了,你……也差點就如他所愿了?!?/br> 王辰說:“我憑什么要相信你說的話?” “就憑他也想殺了我?!标扂Q飛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笑了笑,“我只是向你講這么一個故事而已,你不需要相信的。王寅現在沒有理由再讓你死了,湛林已經不是你們王家的了,你對他而言,也不過是個可憐弟弟罷了?!?/br> 說這番話時陸鶴飛一直盯著王辰看。王辰的表現比他想象中的鎮定許多,不知道是突如其來的刺激沒有消化干凈,還是在強裝冷靜。他覺得自己無需再說下去了,說多了顯得猙獰,王辰也未必會再聽。 “你和我哥……”王辰忽然開口問,“是什么關系?如果像你說的一樣,關系很好,為什么還想殺了你?” 陸鶴飛被王辰問住了,他呆愣的站了一會兒,才說:“因為我騙過他?!?/br> 王辰噗嗤笑了出來,看著陸鶴飛的眼神都變了,冷漠地說:“可是我沒有?!?/br> 一句話就拉開了他與陸鶴飛之間的差距。 王辰怎么會不知道王寅的脾氣秉性,他自小就在王寅身邊,成長的過程中一直都是王寅伴其左右。他善良,但是善良并不代表著愚蠢。剛才陸鶴飛簡單幾句話里他就大概摸清楚了意思,只不過他不認得陸鶴飛,硬挺著不想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變得情緒失控從而出丑。 陸鶴飛說:“但我們的下場都是一樣的?!?/br> 王辰說:“那這也是我們自家的事兒,輪不到一個外人插嘴。你還有別的話要說么?沒有的話我一會兒要去復健了?!彼黠@是在趕客,說話也用力一些,不過陸鶴飛沒被他嚇住,反而上前一步,彎腰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由于位置的關系,王辰不得不被拉的仰起了頭,直視陸鶴飛。 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陸鶴飛的手腕:“你干嘛!” 陸鶴飛端詳他說:“你和王寅長的好像啊,但是比他天真的多了?!?/br> “你!”王辰像是叫陸鶴飛惹毛了小狗一樣,豎著尾巴想要齜牙。 陸鶴飛突然扯嘴角笑了笑,低聲說:“你放心,我沒有他那么變態?!?/br> 王寅會因為他長得像周瀾而拿他當做替代品,但是他不會這么做。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王寅,是沒有什么能夠取代的。所以在他看來,王寅對周瀾的感情不過爾爾,只要長得相似就可以寄托情思。王寅更像是在幻影里來滿足自己的空虛,他疼惜的是自己無疾而終的感情,從來都不是周瀾。 陸鶴飛不同,他腦子里清楚明白的知道,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王寅。 一個愛自己勝過他人,一個愛他人勝過自己。 就是這點區別罷了。 陸鶴飛松了手,撣撣手背,他低著頭,忽而反手變出來一枝新鮮的白玫瑰,把床頭柜上花瓶里的花取走,將那枝白玫瑰插進了去,對王辰說:“送給王寅的,跟他說,我來過?!?/br> 王辰說:“你怎么自己不送他?” “要你管?”陸鶴飛瞪了王辰一眼。 王寅是晚上回來的,因為今天一整天都不在,所以他給王辰從外面帶了晚飯回來,手里還捧著一束花。一進門就看見王辰躺在床上看漫畫,他敲了一下王辰的腦袋,說:“眼睛不要了?” “我又不近視?!蓖醭奖г沽艘痪?,剛要從床上爬起來,王寅就把床位的桌子支起來了,對他說:“你就在床上吃吧,別下地了?!彼侠砗昧送醭?,想替他把床頭的花換掉,他記得已經有點枯了。 目光剛撇過去,發現花瓶里孤零零的插了一枝白玫瑰,王寅奇怪地問:“誰給你換的?有人來過” “沒有?!蓖醭揭贿厓赫f吃飯一邊兒說,“護士jiejie給我換的,她喜歡我?!?/br> 王寅叫他逗笑了,問他:“那你喜歡她么?” “不喜歡?!蓖醭綋u搖頭,“我喜歡哥?!?/br> 王寅侍弄花的手停了一下,他轉移話題說:“等你身體好了,是回去繼續讀書,還是怎么樣?” “讀書吧,我挺喜歡讀書的?!蓖醭秸f,“在學校里比較自由?!?/br> “那以后呢?畢了業想做什么?” 王辰想了想,說道:“就一直讀書吧,然后當老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