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喻冬不樂意了:“為什么不是你來我家?你是不是嫌棄我房間小了?” “怎么可能?!彼呜S豐瞥他一眼,微弱燈光下的喻冬有一雙晦暗不明的眼睛,“我就是有點緊張?!?/br> “緊張?” “……我之前做夢夢到你了?!彼呜S豐突然說。 喻冬以為他在岔開話題:“等等等等,你先把緊張這個問題說清楚?!?/br> “就是因為這個才緊張……”宋豐豐聲音越來越低。 這種事情要怎么說?他臉都紅了。夢見你,然后……然后就要洗褲子?他感覺理不出邏輯,默默在心里罵自己一句“傻的吧”。 兩人正慢吞吞往前走,注意力都放在對方身上,并沒發現前面的巷口處站著幾條人影。 “喂,你?!庇腥饲们寐窡糁?,聲音吸引了喻冬和宋豐豐的注意,“你是市三中足球隊的是吧?” 宋豐豐身上的球服在路燈的光亮下看得很清楚。 “我是?!彼呜S豐下意識地攔著喻冬,把自行車歪了個頭,擋在喻冬的車子面前。他看到那些人敲路燈柱,拿的是鐵棍。 “1號……1號是隊長,是吧?”問話的人手里抓著一個電話,“大佬,三中足球隊隊長,沒錯吧?” 手機里傳出模糊的聲音:“沒錯,就是隊長。弄死他?!?/br> 哐啷兩聲,是宋豐豐把自己和喻冬的自行車推倒了。 “跑!”他一把拉住喻冬往后跑,卻發現后面也奔過來三兩個拿著鐵棍的青年。 路邊藏著一條窄巷,宋豐豐來不及思考了,拽著喻冬往巷子里鉆。 第41章 巷子里又黑又窄,兩個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喻冬逮到一個喘氣的空隙問宋豐豐:“到底是什么事?” “不知道!”宋豐豐拉著他拐入巷子中,從一個花圃里鉆出來,“但是手機里的聲音我有印象……九中的隊長跟我們隊長有仇……” 追趕的人鬧鬧穰穰地從巷子里跑出來,鐵棍磕在墻上地上,聲音可怖。 跨過了花圃便是一條冷清的道路,離街心公園不遠。 喻冬心中一沉:他們應該第一時間跑回學校的。學校里有門衛,而且一旦進入校園,外面的人也就沒辦法再追趕了。 但是當時退路被堵,他們只有巷子這一個出口。 “進公園!” 喻冬穿過馬路,從護欄上跨過。 路上沒有人也沒有車,兩人沖進街心公園之后,追著他們的青年也從巷子里沖了出來。 街心公園挺大,以前是正兒八經收門票的地方,后來圍墻拆了,就成了隨進隨出的公園。里頭各類設施都比較多,還有幾處收費游玩的小火車或者旋轉木馬,喻冬和宋豐豐曾到這里溜達過,和張敬一起,帶著張敬的侄子。 公園里樹叢很多,給了他們隱蔽的可能。 兩人以小火車為掩體,鉆進了一個黑魆魆的樹洞里。 樹洞里有一扇門,緊緊關著,落一把大鎖。門上貼著“恐怖之最,每人10元”的海報,已經褪色了。灌木長得亂七八糟的,戳進樹洞里,剛好把他倆遮住。 喻冬趴在樹洞邊上,隔著灌木的枝子往外瞧。 暫時還沒看到有人過來,喻冬短暫地松了一口氣,開始摸出手機。 他們選的這個位置很不起眼,但是有一個問題:沒有另外的出口了。 “先報警吧?!彼呜S豐壓低聲音說。 喻冬也是同樣的想法:這里不適合隱蔽,只能短暫停留,給他們一個報信的時間。 喻冬按下了110,正要撥號,宋豐豐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等等……別報警!” “……對,不能報警?!庇鞫芸煲卜磻^來。 球隊獲得了省里的冠軍,和去年一樣,要去參加華南地區聯賽。一旦被扯進這些說不清楚的事端里,不僅可能影響今年的參賽資格,甚至還會折損后面幾年的參賽可能性。 宋豐豐看著喻冬,無聲說了兩個字:龍哥。 這里距離龍哥的龍行網吧并不遠。他們希望他現在正在網吧里玩游戲,或者煮方便面當夜宵吃。 龍哥確實在打游戲。 他呆在頂層的私人空間里,蹲坐在電腦桌前,噼噼啪啪地敲鍵盤。 浴室里有人,水嘩嘩地響。 龍哥打完一局,隊友約他再戰,他說不了,有事。 說話的時候還笑了一下,是壞笑。 “洗完了沒?這么久?”他跑到浴室門口敲門。 水聲暫時停了,不耐煩的聲音傳出來:“等不了了你就進來?!?/br> “不好不好?!饼埜缯f,“你今天不是特別累么?咱們什么都不做,我幫你來個睡前按摩?!?/br> 他對自己的按摩手藝是非常滿意的,以前剛剛離開學校,什么都不懂的時候,他在興安街的盲人按摩店里當過半年學徒。 在床上趴著看了會兒全是英文字的成人雜志,他手機響了起來,來電人是“黑仔”。 宋豐豐在電話里就說了兩句話:“我和喻冬在港區外面的街心公園里,有大概八個人拎著鐵棍在追我們?!?/br> 通話時間只有六秒鐘。 “怎么樣?”喻冬壓低聲音問。 “龍哥說,我靠?!彼呜S豐完完整整地轉述龍哥的話,“敢動我的人?你們藏好了等著?!?/br> 喻冬暫時松了一口氣。 夜風吹動地面的垃圾,空的易拉罐在路上滾動,聲音很像鐵棍拖動。 他嚇了一跳,眼神惶恐,隔著灌木叢警惕地看著外面。 街心公園是有保安巡邏的,但是非常懈怠,平時根本見不到人。他和宋豐豐不知道保安現在在哪里,不敢隨便行動。 宋豐豐攥緊了他的手:“轉移位置!” 倆人從樹洞里貓腰走出來,借著灌木叢的掩蓋,往另一個方向移動。在遠處的道路上傳來了紛雜的腳步與人聲。 喻冬被宋豐豐緊緊牽著手,心里安定許多,忍不住問他:“我們的車不會被偷吧?” “被偷了我賠給你?!彼呜S豐信口允諾。 兩人小心翼翼地轉移到一個開放的游樂區,鉆進大象滑梯下面的空洞里。這個位置可以藏人,一旦被發現也可以往后繼續逃。兩人心中一片茫然,縮起身體藏在大象肚子里,等待著龍哥的到來。 片刻之后,又或者過了很久。宋豐豐的手機震動起來,是龍哥的電話來了。 “沒被找到吧?”龍哥的聲音帶著一點氣,“先別出來了,有的場面少兒不宜?!?/br> “龍哥龍哥……你別生氣?!彼呜S豐連忙說,“講道理,講道理?!?/br> 龍哥嗤地一笑:“我認識他們大佬,一個小孩子,嘿!我不會跟小孩子發火,但是大家做人做事,不能過火,對不對?” 他不知道在做什么,宋豐豐和喻冬只聽到手機里傳來一聲痛呼。 “不出格的,龍哥做事你們放心?!闭f完這句話,龍哥把電話掛斷了。 街心公園里靜悄悄的,他們此時才聽到有單調的腳步聲和手電筒燈光在遠處晃動。是值夜巡邏的保安。 兩人心中惴惴,揣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 龍哥之所以被三中開除,是因為暴力行為。之后他甚至還被送到少管所呆了一段日子。宋豐豐很緊張,他不知道他們跟龍哥求救是對是錯,這時候腦子才開始稍稍活絡,意識到他們其實還有其他可以解決這些事情的辦法。 太幼稚了。他心想,他們都太幼稚了。 “龍哥不會做錯事的?!庇鞫÷曊f,“他……他有男朋友?!?/br> 他們兩個人都不知道龍哥的背景,也不熟悉龍哥的家庭。但龍哥還有一個男朋友——這個事實似乎已經足夠有力了。他是龍哥的緩沖氣墊,也是讓他們察覺龍哥平常如所有人的一個標志。 值夜的保安漸漸走遠,喻冬和宋豐豐從樹洞里鉆出來。周圍非常靜,無論是龍哥帶來的人還是追他們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兩人沉默地在公園的小路上往外走,宋豐豐跟在喻冬身后。沒走多遠,喻冬突然摸了摸胸口,發現別在左胸口袋上的?;詹灰娏?。 離開鬼屋門口的時候他還摸到的,是掉在了大象滑梯附近。喻冬和宋豐豐只好又折回去找。這一片尤為昏暗,宋豐豐在褲兜里,摸出鑰匙串,擰亮了小電筒。 他很快在大象肚子里找到了喻冬的?;?。喻冬的照片看起來有些傻氣,他盯著鏡頭咧嘴笑,宋豐豐記得這是因為自己和張敬在攝影師后面沖喻冬做了個夸張的鬼臉。 “拿好?!彼呜S豐把?;者f給喻冬。 小電筒的燈光在宋豐豐臉上一掠而過。喻冬突然愣了,連忙從他手里抓起小電筒,直直照著宋豐豐的臉:“你臉怎么了?” “沒事?!彼呜S豐躲開他的手,“就蹭破了一點兒皮?!?/br> 宋豐豐臉頰上有一處擦傷,隱隱滲出血。 “什么時候弄的?” “就跑的時候……巷子里?!彼呜S豐蓋住了喻冬手里小電筒的光,“不要照我了,刺眼?!?/br> 喻冬把小電筒關了,借著大象肚子外面的一點微弱燈光,仔細地看宋豐豐臉上的傷。 他伸手指碰了碰,指尖濕潤。這是血啊。喻冬心想,不能算沒事了。 “你家里有消炎藥之類的吧?”喻冬問,“要不我們回去再買一點?” “沒關系沒關系?!彪m然疼,但也沒到忍受不了的地步,宋豐豐咧嘴笑,“我們快去撿車吧,不知道還在不在?!?/br> “疼不疼???”喻冬還是盯著他的臉,小聲問,“天氣熱,你注意點,別被汗弄發炎了?!?/br> 宋豐豐從他手里接過小手電筒,揣進了兜里:“你親親我,就不疼了?!?/br> 他頓了兩秒鐘,又連忙笑嘻嘻地給自己打圓場:“哎,真的沒事,一點都不疼。我踢足球的,這點傷……” 他沒說完。 喻冬湊得太近了。 燈光又太過昏暗,他勉強睜眼,都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緊接著有溫熱光滑的皮膚貼上了他的嘴唇,喻冬的呼吸堪堪屏住了,只有體溫籠罩著宋豐豐。 這個吻突如其來。宋豐豐蹲在大象肚子里,喻冬也蹲在大象肚子里。在這狹窄的地方里,他被喻冬吻了。 喻冬很快退開。兩人呆呆地盯著對方,半天說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