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喻冬:“……” 心里的小人一個個尖聲大叫:天哪他為你買的!天哪這太奇怪了! 宋豐豐:“其實也不是我買的,租書店老板跟我熟啊,他讓我先看,也不收我錢?!?/br> 喻冬:“哦?!?/br> 小人們全都偃旗息鼓了。 宋豐豐的床比喻冬那張要寬大很多,兩個人并排躺著也不覺得擠。要是睡在喻冬床上,則連翻身都有些困難。 這一晚宋豐豐的話特別多,似乎總有無窮無盡的話題要跟喻冬分享。 陌生城市的繁華,球隊遇到的人,他們的對手,宋豐豐的訓練,他和隊長同住的房間里抽水馬桶總是出問題,周末的夜里能聽到隔壁傳來的古怪聲音,他們必須堵著耳朵才能睡著。等等等等。 喻冬聽得認真,不想錯過任何部分。 這是他沒法參與的生活,他至少可以傾聽。 他也跟宋豐豐說了生物協會那些事情的后續。宋豐豐的想法很直接,他擔心喻冬和張敬還會繼續吃虧。 喻冬沒考慮那么遠。 “再說吧?!彼÷暬卮?,“總有辦法的?!?/br> 兩人面對面躺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明天是周六,上午還得補課,時間已經過了午夜,但喻冬毫無睡意,宋豐豐也沒有。 他們微蜷身體,在被子里膝蓋有時候會碰到一起。 很快又分開了。 “狗仔的名字想好了嗎?” “想好了?!庇鞫瑧醒笱蟮卣f,“就叫黑豐?!?/br> 宋豐豐哈哈大笑,在被子下踢了喻冬一腳:“反對!” 這一踢,他突然發現喻冬的腳很涼。 在這瞬間,宋豐豐想起了那個站在街面上對自己喊話的喻冬。夜里很涼,但他腳上只穿了拖鞋,連襪子都沒有,在冷冰冰的地面上站了這么久。 喻冬還在跟他說狗仔的事情,周蘭和隔壁的七叔、七嬸,還有七叔的孫子,每個人都給小狗起了個不同的名字。 正說著,腳上忽然一熱,是宋豐豐的腳掌蹭了上來。 喻冬:“???” 宋豐豐:“我,人形暖腳器?!?/br> 喻冬的喉嚨動了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很熱的?!彼呜S豐的聲音聽起來很得意。 房間里關了燈,誰都看不到誰的臉。喻冬悶不吭聲,宋豐豐漸漸也不出聲了。兩人的腳在被子下交疊著,喻冬發涼的腳掌被宋豐豐一點點焐熱。 他忍受不了了,猛地坐起來。 “我……我回去了?!庇鞫邕^宋豐豐跳下床,抓起外套穿上,“我家門口藏著鑰匙?!?/br> 宋豐豐忘了這回事。他“哦”了一聲,心里頭生出古怪的懊惱:“在我這里睡也一樣啊?!?/br> 不一樣。喻冬心里說。他沒讓宋豐豐送,一個人下了樓,出門又關門。 雨不知什么時候又飄了下來,街上一片晦暗的茫茫,燈光照亮了絲線般細長的水粒,風又把它們吹亂了。 喻冬在宋豐豐家門口站了片刻才走出去。他沒戴好帽子,雨打在臉上,這點兒涼意讓他更加清晰地察覺臉上的熱量何其驚人。 “喻冬!” 喻冬下意識回頭,看到宋豐豐縮著肩膀站在二樓天臺上。 “……”喻冬的心跳得太快了,溫暖的腳掌還留著別人的體熱,讓他腦袋發暈,“又怎么了?” 宋豐豐嚅囁片刻,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一晚上對他來說也是古怪的。他想家,想小狗,想周媽,想張敬……當然也想喻冬??墒窃谶@一刻,所有的人好像都從他腦子里被驅趕出去了。他只記得被窩里發涼的腳掌,喻冬白皙的脖子,還有他在夜里說話的語氣。氣息一點一點撲到自己臉上,撲到眼睛里,他的目光根本移不開。 留下來,我們再聊聊天。 宋豐豐心里是這樣想的,但沒有說出來。 “路上小心?!彼麑τ鞫?。 喻冬轉頭看了眼一橋之隔的家,忍不住笑了。 “睡覺吧你?!庇鞫瑢λ麚]揮手,左側胸膛的器官猛烈搏動,像一個雀躍的小人。 他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鉆進了被窩。在無聲的春雨里,捂著一顆軟而熱的心睡著了。 宋豐豐隱瞞了自己回來的事情,當然也不必去參加補課。 只是他仍舊早起,先去跑步,然后給喻冬帶回了早餐。 周媽在門前掃地,狗仔趴在地上,七叔的孫子拿著一根油條想要喂他吃。 “狗狗?!毙『⒄f。 周媽:“它叫招財?!?/br> 七叔:“哎,阿財哎?!?/br> 七嬸:“喻冬說它叫寶仔啊?!?/br> 宋豐豐:“……” 小狗顯然完全沒搞明白自己到底叫什么。它長得很快,兩個月就大了一圈。油條在它面前晃來晃去,它伸爪去夠,卻一把被喻冬抓了起來。 “油條你自己吃,不要喂它?!彼呤鍖O子說,“黑豐不吃這個?!?/br> 宋豐豐:“你夠了?!?/br> 喻冬接過他的早餐,沖他咧嘴笑笑,騎車走了。宋豐豐原地盤桓片刻,還是蹬車追了上去。 他不上學,就只是想陪喻冬走這一段路而已。 “我送你去學校?!?/br> 喻冬單手騎車,另一只手吸著塑料杯里的皮蛋瘦rou粥,嗤地一笑。早晨陽光太好了,春天仿佛隨著昨夜那場綿密細雨徹底過去,夏天如同一位散發熱力的巨人,已經踏入城市之中。 路邊的小葉榕會在春天長出一樹嫩紅的葉子,像花一樣好看,裹在樹冠之上?,F在葉子全都漸漸轉綠了,整條街上都是層層疊疊的綠色,深的淺的,一路溫柔鋪往前方。 鳳凰木還在開花,濕漉漉的紅色花瓣,濕漉漉的葉子,遠遠看去仿佛是一棵剁椒樹。 高大的熱帶觀景植物搖動著巨扇一般的葉子,在風里擺來擺去。 穿著校服的學生穿過了樹蔭,穿過狹窄的巷子,從城市各個角落涌向目的地。 喻冬把校服的拉鏈拉到盡頭,領子豎起來,是個斯文干凈的少年。 “下課再來接你?!彼呜S豐說,“我去網吧打打游戲?!?/br> “誰要你接?”喻冬小聲說。 宋豐豐蹬出幾米又回頭提醒:“等我啊,不要提前走?!?/br> 喻冬:“知道了!” 來到班上,喻冬想跟張敬再說一說協會的事情,發現張敬今天請假沒來。 放學時關初陽過來問他張敬怎么了,喻冬自己也一頭霧水:“我不知道?!?/br> 關初陽憂心忡忡:“我是不是說得太直接了,讓他很受傷?!?/br> 喻冬:“說什么了?” 他突然反應過來:“他跟你說了?!” 關初陽連忙豎起手指:“噓!” 喻冬:“哦對,噓……噓?!?/br> 兩人離開教室,走向車棚。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喻冬才敢繼續問:“真的說了嗎?” 關初陽打量著他:“你好像早就知道他要說什么了?!?/br> 喻冬:“我當然知道?!?/br> 要不然也不會在海堤上偷聽偷看了。 關初陽撓撓下巴,似乎正在思索。 “你拒絕了?” “嗯?!标P初陽含糊地點頭,“所以他今天才請了假吧?!?/br> 喻冬心里震動了。 他一直都不確定張敬對關初陽的感情居然已經這么深。 兩人面面相覷,全都很震驚。關初陽更是猶豫又愧疚。 “他……他這么喜歡我嗎?”她無意識地抖著手里的鑰匙串,嘩啦嘩啦響,“我是不是傷到他了?” “可能吧,連學都不上了?!庇鞫挠衅萜?。 張敬是昨天晚上跟關初陽表白的,就在他給喻冬打電話之后不久。 關初陽先聯系了他,問他生物協會到底是怎么回事。張敬便約她出來,在路口聊了一會兒。把自己和喻冬做的事情都說了之后,關初陽顯然非常震驚,半天都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然后張敬就表白了。 “然后呢?”宋豐豐一手攥著手機,一手握著車把,正前往學校準備和喻冬一起回家,“她立刻拒絕了?” “沒有立刻?!睆埦吹穆曇裟枘璧?,沒什么精神,“她還想了一會兒,我以為她會答應?!?/br> 宋豐豐受不了他這種黏糊糊的速度了:“到底說了什么,你干脆點?!?/br> “她讓我好好學習,不要想東想西?!睆埦创蠛?,“這是原話!” 宋豐豐無情地笑出了聲。 “這不是我們都已經猜到的結果嗎?” “是啊……”張敬握著手機,在床上翻了個身,“所以我也沒氣餒,再接再厲唄,還有努力空間?!?/br> 宋豐豐困惑了:“那你今天不去補課?我以為你被情所傷,連學都不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