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怎么會……昨兒……” 晚上陸睿也沒說鎮國公要來府上拜會的事情啊。 突然想到在她和陸睿親吻之前,陸睿好像是說過有什么話要跟她說的,只是后來,兩人意亂情迷了好一會兒,陸睿害羞逃離,確實一點兒沒提起過別的,難道當時陸睿想說的就是這件事? “昨兒什么?”李崇有點敏感,瞇著眼睛看李莞。 李莞收回心神,鎮定自若合上國公府下的拜帖,遞還給李崇,果斷搖頭裝傻:“沒什么,昨兒他們送禮的時候也沒說啊?!?/br> 李崇一嘆,看著女兒這事不關己的樣子,他真想抓著她的肩膀使勁兒搖晃她幾下,看能不能把她給搖醒過來。 “菀姐兒,這事情事關你的終身大事,切不可兒戲隱瞞,你且與祖母說,你與陸家公子是否有意?”寧氏不是個迂腐的老太太,并不干涉子孫們的想法,但總得把事情問清楚才行。 李莞敢跟李崇抬杠,看他著急,卻不敢跟寧氏抬杠,寧氏既然開口問了,那李莞就不能不答,如果沒有鎮國公的這份請帖,李莞也許只會模棱兩可的說一說,可如今有了帖子,她再模棱兩可就太沒誠心了。 眼珠子一轉,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李崇一見,立刻扶額長嘆:“我說什么來著?我說什么來著?你們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了?” 李崇想起那日在陸睿面前說的話,都覺得臊得慌,人家明明已經確定了女兒的心意,他卻還在那兒故作矜持的說那些似是而非的話,也太作了。 “我們又沒怎么著,怎么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李莞這話說的很小聲,聽起來像是害羞不好意思,實際上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心虛了。 因為她昨天晚上剛和陸睿小小的‘怎么著’了。 “唉,也是沒想到,昨兒才及笄,還沒等我替你尋親事,挑人家,這就有人找上門來了,也太快了?!?/br> 寧氏從旁感慨,陸家的東西是中午送來的,她昨兒早上,及笄典禮過后,還特意跟自己那幫老姐妹囑咐,替菀姐兒多掌掌眼,沒想到不過小半日的功夫,陸家就派人送禮上門,寧氏到現在都沒忘記那幫老姐妹離開李家時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故意藏著掖著不說,最后等著人家國公府的禮物送上門好出風頭似的,也是冤枉。 李莞不知道自己現在能說什么,只得從旁小聲勸道:“祖母,您和爹也不必太擔心,說不定人家國公上門只是想跟爹結交一番,根本不是為了這事兒呢?!?/br> 寧氏橫了她一眼: “人家國公什么身份?你爹什么身份?無緣無故的,國公爺屈尊降貴來找你爹喝茶?” 李莞一挑眉,往李崇看去,只見李崇尷尬的摸了摸鼻頭,瞪了看熱鬧的李莞一眼,對寧氏咂嘴道:“娘,您說話就說話,不帶損您兒子的?!?/br> 話雖這么說,但李崇自己心里也知道,寧氏說的是事實。 “損你怎么了?你現在別急著跟我抬杠了,還是好好想想,怎么把女兒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吧。那樣的門第,咱們家從前想都不敢想去高攀,若是面上做的太寒磣將來菀姐兒嫁過去被人笑話,咱們面子上也不好過啊?!?/br> 李莞兀自吃點心,心道寧氏想的未免也太超前了,人家三天后才上門拜訪,她這里就已經想到成親的事情上面去了。 更讓李莞覺得可怕的是,寧氏這句話說完之后,李崇居然絲毫沒有反駁,還很自然的坐到寧氏身邊,一本正經跟寧氏算起了帳,還嫌李莞礙事,把她擠到一邊去,李莞捧著一碟子點心,邊吃邊看著他們,想插話說兩句,讓他們別這么著急,都被兩人冷聲喝止,李莞就再不敢說什么了。 兩人口頭算還不夠,到后來居然讓桂嬤嬤把家里的賬本和算盤都拿了過來,聽他們的口吻,似乎還要把府里賬房全都喊過來一一相問。 太可怕了。 第117章 李莞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跟不上這兩天事情發展的速度, 自從國公府送了那些東西到李家來之后,當天晚上陸睿就潛入她的閨房找她訴情,兩人正式把關系確定下來, 然后就收到國公府的拜帖,三天之后,國公陸靖要親自上門拜訪。 就因為陸靖這封帖子, 把李家這三天可折騰的夠嗆, 李家一直住在大興府,到了京城以后, 也沒有與什么高門府邸相交過,這一下子國公要親自上門,李家還不得卯足了十二分精神做準備啊。 自古上下有別,李賢是國子博士, 從官員品級上來說,比國公爺最起碼差了兩條長安街那么遠, 老李家也沒出過什么高官, 所以國公爺要親自拜訪, 李賢帶著燕子巷眾人, 而另一邊李放得知消息之后,也帶著百花巷眾人盡數趕到,在陸靖約好的那一天, 早早陳列在李府外等候駕臨。 老爺們在門外等候,辰時一刻,李家安排在巷子口的下人就回來報信, 說是已經看見國公爺的車馬。 大約過了小半刻的時間,車馬才抵達李家門外。 陸靖坐車,陸睿騎馬,自馬背翻下,陸睿將手中鞭子遞給嚴朝,率先對李崇拱手一揖,神情略微有點尷尬,怎么說呢,這件事上陸睿做的確實有點不太地道,至少是完全繞過李崇這個父親,私下里跟李莞接觸的。 李崇看著陸睿,心情有點復雜,心里那個糾結啊。 李家的人將陸靖父子迎回府,在中堂接待,鎮國公自然是上座,李賢請陸睿也上座,陸睿卻堅持末座,在李家眾老爺心中首先就博了個好感。 鎮國公陸靖的名頭在場眾人都是聽過的,一家子的文官,對武將的世界也不是很懂,所以真正聊起來并沒有多火熱,陸靖本就不善言辭,若是投緣的,還能多說幾句話,但要他張口之乎者也還是為難。 所以與李家老爺簡短說了幾句之后,就直接看向李崇,說道: “李大人,今日冒昧上門,實則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單獨說幾句?” 國公開口了,李崇哪有不應的道理,李家眾老爺立刻會意,李賢和李放帶著其他人行禮過后便退了出去,偌大中堂內,就剩下李崇和陸靖父子。 場面一度更加尷尬。 陸靖往陸??慈ヒ谎?,干咳一聲,對李崇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李大人,可會下棋?” 李崇一愣,遂點頭:“略懂?!?/br> 陸靖眼前一亮,他是個棋簍子,一輩子待在邊關沒什么別的愛好,唯獨下棋很難割舍,他不愛說話,但兩人對面而坐,如何能夠不說話還不覺得尷尬,唯獨下棋,而且很多話都可以在棋桌上說,這樣談話就變得不乏味了。 李崇見陸靖躍躍欲試,便立刻喚人去他書房拿來棋盤,李崇對這些雜藝皆有所涉獵,曾經一段時間內,倒是癡迷過,但后來難逢對手,便漸漸歇了手,沒想到這位戰場上殺伐決斷的國公爺竟是個好棋的。 李崇有不少棋盤,囑咐人拿來的是一套沉香木的,一直收藏在木箱之中,很是名貴,一般舍不得用,陸靖是貴客,李崇便命人將這套壓箱底拿了出來,果然陸靖一看這棋盤,還特意附身輕嗅,以手掌扇風入鼻,由衷感嘆: “哎呀,李大人這棋盤可是貴重啊?!?/br> 沉香木用來做棋盤,若不是好棋之人,又怎么舍得。 李崇一邊擺棋一邊笑道:“不瞞國公,在下曾荒廢多年學業,那些年主要鉆研的是酒道,另一個便是棋道。沒什么用處,打發時間罷了?!?/br> 這兩個愛好一出口,就讓陸靖倍感親切,因為咱們這位國公爺最愛的也是這兩樣。 陸睿上前替他們擺放棋盤棋子,殷勤的樣子看在陸靖眼中,心道這小子倒是會在未來泰山面前示好,在府里連他這個老子周身三尺都不愿靠近,到了人家這里,擺棋盤,放棋子,他倒是樣樣上得手了。 擺開棋路,兩邊都先試探試探高低,逐漸加深,發現兩人還真有點旗鼓相當的意思,李崇歇手好多年,難得遇到了個對手,而陸靖也是如此,深感棋逢對手的喜悅,兩人接連下了五盤,陸靖贏了三盤,最后一盤險勝告終。 陸靖將棋子送入棋盒之中,感嘆道: “李大人棋藝精湛,佩服佩服?!?/br> 李崇謙虛的拱了拱手:“如何敢當,國公才堪當國手。下官不敵?!?/br> “不不不,李大人棋藝高超,只是有些手生了,并未發揮出全部功力來?!标懢赶矚g下棋,對方只要一出手,他基本上就能判斷出對方的真實水準,跟李崇對弈時,明顯發覺李崇有兩處很小的失誤,若是熟手肯定不會犯,最終戰果便不知如何了。 “國公亦是手下留情了?!崩畛鐚@位由衷敬佩,一個武將能把棋下的這般出色,委實不易。 兩人互相吹捧,引為知己,陸靖是個爽快人,跟不熟的人一般不怎么說話,但跟李崇下了五盤棋,尷尬的感覺稍稍減弱,便不繞圈子,直接對李崇說道: “李大人,在下是個只懂打仗的大老粗,不會那些彎彎繞繞,前幾日我國公府送來府上的東西您也該瞧見了,確實唐突了些,還請見諒?!标懢刚f完,對李崇拱了拱手,李崇立刻點頭拱手回禮,只聽陸靖指了指始終在一旁觀棋的陸睿,繼續說道: “在下有一子,人品相貌能力均還不錯,唯獨就是年紀稍微大一些,今年二十有四,他不愿從軍,便入仕京城,如今身居大理寺卿之位,不瞞李大人,犬子早年定過親事,然則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定親的那位大人是前戶部尚書,當時糧草軍需案發,戶部卷入貪污受賄案件,犬子一心報國,處事公允,絕不偏私,那位大人被他親手抓進詔獄,可惜未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便在獄中猝死,外界有那不明原因之人紛紛猜疑是犬子在獄中對那位大人嚴刑逼供導致他死亡,實則不然?!?/br> 陸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說這么多話了,但還是希望把自家的事情對人家交代清楚。 “也正因為這件事,耽擱了婚事。他的脾氣秉性一半隨我,一半隨了他母親,我與他母親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是他,還有一個女兒,叫陸安陽,有幸被皇上封做縣主,可惜的是,他母親在他七八歲的時候去世了,這件事一直也是我心中遺憾,如今我的續弦夫人姓郝,乃是威遠將軍郝震之女,她父親曾在戰場上對我有救命之恩,夫人去世之后,她父親便提出讓她做了我的續弦,為人練達通透,這么些年我始終在外征戰,她一個人把府里上下打點的還不錯,總之是個好相處的?!?/br> 陸靖像是打破了話匣子,把老陸家的情況全都毫無保留的說給李崇聽,也不怕別人覺得他絮叨。其實在來李家之前,陸靖心里還怕李家是一家子酸儒,但一番交談下來,覺得李崇為人很不錯,是個有風骨的人,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風骨’都很重要。 李崇聽到這里,認真思索點頭,對陸靖拱手:“感謝國公特意過來告知這些?!?/br> “李大人不必客氣,這都是應該的。相信李大人也已經猜到我為何要與你說這些?!标懢复蜷_天窗說亮話:“犬子與令嬡頗為投緣,若是李大人不嫌棄他年紀大,不如便成全這份情緣吧?!?/br> 陸靖話音剛落,陸睿便上前對李崇拱手行禮:“李大人,晚輩與菀姐兒情投意合,今后定會對菀姐兒一心一意,絕不辜負,還請李大人成全?!?/br> 李崇在這對父子左右夾擊之下,若是不同意,就顯得太矯情了,但這是女兒的終身大事,自然得多番考量才行。其實這幾日李崇一直在思考,陸睿到底適不適合菀姐兒,最后思考出來的結果是——很適合。 為什么呢。 因為陸睿知道菀姐兒的真正身世,將來若是東窗事發,李崇未必保得住菀姐兒,但陸??梢?。就沖這一點,李崇就覺得把菀姐兒嫁給陸睿并不見得不好。至于其他的,他就更沒有阻攔的理由了,自家女兒對陸睿是個什么心思,在他面前也表露出來多回了,她喜歡陸睿,想嫁給陸睿,他這個做父親的要是攔她的話,恐怕是要被恨一輩子的。再看陸睿,若他對菀姐兒不是真心,憑他的身份,要娶哪位高門貴女娶不得?他偏偏看中菀姐兒,并且姿態謙遜,并不以自己身份高而請看李家半分。 這番左思右想之后,李崇不再糾結,知道國公陸靖是個極其爽快的人,便連‘考慮’都沒有說,直接應允下這門親事。 “承蒙國公與世子厚愛,小女何德何能。說出來不怕國公笑話,對這個女兒我很虧欠,從小到大也沒照顧過她,幸而上天待我不薄,盡管我未曾對她多加培養照料,她卻依舊長成一副善良的心腸,做事有時候是有點莽撞,但出發點卻是為人著想的,事情結果也都不錯。不敢說小女出身堪配世子,但品行我這個做父親的卻能擔保。其他不多贅言,那么今后……”李崇起身,對著國公陸靖和陸睿做下一揖,認真鞠躬道: “從今往后,小女便拜托給陸家照料了?!?/br> 第118章 李崇果斷的回答讓陸靖深覺自己沒有看錯人, 也改變了他對讀書人這個整體的看法,還以為他提出兒女婚事之后,李崇為了看起來矜持, 會稍稍推辭兩句,因為他們讀書人看中這些,并不是說有什么不對, 只是陸靖不太能理解, 明明就是雙方都有這個意思,非要把話說的模棱兩可, 讓人抓不著頭腦,李崇這樣很好。 起身回禮:“李兄放心,令嬡嫁來陸家,便是我的女兒, 陸家人丁不旺,兒子女兒都一樣, 保管沒人敢欺負她?!?/br> 這樣的保證, 應該是所有有女兒的父親最希望聽到的了。李崇感慨一嘆, 起身與陸靖握住了手, 誠摯又道: “拜托了?!?/br> 將這些基本問題說清楚了之后,具體細節就交由兩家媒人坐在一起商量就好,李崇將陸靖送到門口, 陸靖還拉著李崇說道: “我這段時間在京里養傷,府里沒意思的很,難得遇到李兄也善棋事, 若是空閑,咱們接著下?!?/br> 李崇一口應承:“只要國公想下,在下定當奉陪?!?/br> 陸靖拍了一下李崇肩膀:“別叫國公了,都快做親家了?!?/br> 李崇汗顏的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送陸靖上馬車,陸睿一直等到陸靖上車安頓好之后,才來到李崇面前,對李崇抱拳行禮,李崇百感交集,也伸手在陸睿肩上拍了拍,說道: “回吧。有空過來喝酒,我有陳年的好酒存著?!?/br> 陸睿抿唇輕笑:“好?!?/br> 說完又往門內看了一眼,似乎期待著什么,李崇見狀說道:“她在老夫人院里,不怕你笑話,高興著呢?!?/br> 聽李崇說李莞高興,腦中想象著那丫頭興奮的樣子,陸睿也跟著笑了起來,拱手辭別李崇,翻身上馬,李崇一直等到國公府的車馬離開了燕子巷口,才轉身回府,派人去書房里跟李賢他們說一聲國公離開的事情。 **** 李莞在松鶴堂里坐著,好幾次李繡跟她說話都心不在焉的,寧氏見她這樣,干脆讓桂嬤嬤拿了些打好鞋樣子進來,讓姑娘們圍著桌子繡鞋面。 在李莞第二次扎到指頭的時候,李繡終于忍不住了,說道:“我看你還是抹漿糊吧,再戳下去,手指成馬蜂窩了?!闭f完把李莞手里的針線拿走,把鞋面子推到她面前。 李欣和李悠她們便在那里偷笑,李欣快人快語,忍不住揶揄道:“瞧見沒有?菀姐兒這是動了小春心?!?/br> 李莞橫了她們一眼,羞怯低頭也沒說什么,陸睿他們已經在中堂里說話了吧。他會跟李崇說什么呢?李崇會不會為難他?還有鎮國公陸靖,李莞從未見過他,只是聽說過他是個不茍言笑,戰場上殺敵無數的鐵面將軍,他對于她和陸睿的事又是什么看法。 左也是擔心,右也是擔心,怎么能夠把這針線繡好呢。 “唉,真是沒想到,菀姐兒這才剛及笄,就有人上門說親事,我都及笄快兩年了?!崩钚缽那斑€沒覺得怎么樣,可最近她身邊的朋友,姐妹,一個一個全都有了點說法,就她這里好像什么都沒有消息似的,要說不著急那肯定是假的,如今連剛及笄的菀姐兒都要有人家了,心里更加無奈和著急了。 李悠安慰:“人家姑娘巴不得在家里多留幾年,你就偷著樂吧。你看看岑表姐,到了婆家以后給管成什么樣了,不過幾個月的功夫,整個人瘦了一圈?!?/br> 岑表姐是李悠她們姨母家的jiejie,嫁的人家十分苛刻,對待兒媳跟對待犯人似的,連出門都得婆婆批準,每回娘家一回都在念叨日子難熬。 “也是。要是嫁個像岑表姐婆家的人家,我寧愿終身不嫁,做個自由自在老姑娘也比受那閑氣好?!崩钚浪查g就不郁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