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許老太太聞言,見郭姨娘雖紅著眼圈,卻十分的鎮定,才自己過來時,見到二房的下人們也是忙而不亂,知道都是她的功勞,面色稍緩。 正要說話,就見李氏一直靠在吳mama懷里哭,哪有半分為人母、也為二房主母應有的堅韌與剛強,竟連郭姨娘一個做妾的都比她強十倍! 立時氣不打一處來,怒聲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也是詩書人家的女兒,也活了三十年了,旁的不知道,總不能連‘女子本弱,為母則強’都不知道吧?你女兒現在都快死了,你除了哭,還知道什么,還不給我閉嘴,本來好好兒的,不會有事的,也要讓你哭出事來了!” 本身娘家就落敗了,自己還立不起來,成日跟個病西施似的,叫她做婆婆的,怎么喜歡看重得她起來? 李氏讓許老太太當眾給了沒臉,是既哭不下去,也再坐不住了,只能扶著吳mama的手站了起來,怯怯的說了一句:“都是兒媳不好,請母親息怒?!?/br> 腳步蹣跚的走到榻前,默默的守起許夷光來。 好在大夫很快便來了,給許夷光診過脈后,道:“小姐只是一時急怒攻心,又天熱身體不受用,才會暈倒的,瞧著雖險,其實并無大礙,待老朽給小姐扎一針,醒來后再吃幾日清心靜氣的藥,也就有望大愈了?!?/br> 說完取出銀針,在許夷光的人中和虎口各扎了一針。 果然不多一會兒,許夷光便幽幽醒轉了過來,滿臉茫然的問李氏:“娘,我這是怎么了,渾身都好痛,胸口尤其痛……怎么祖母和大伯母,還有大家伙兒都來了?” 許老太太見她總算醒了,松了一口氣,忙叫貼身嬤嬤帶了大夫去外面開藥,方看向許夷光道:“醒了就好,這幾日便好生將養著,省得回頭坐下病根來,如今年紀小時還不覺得,等將來年紀大了,吃了苦頭,后悔也遲了?!?/br> 大太太附和道:“可不是,這世上可是沒有后悔藥的,不過二弟妹也病著,怕是照顧不過來夷丫頭,娘,您看要不將夷丫頭挪去我那兒暫住一陣子,等她大好了,再讓她回來也是一樣?” 許老太太道:“你那兒成日人來人往的,哪適合將養身子,何況也得防著過了病氣給誠哥兒媳婦,你不是說她可能……還是將人挪去我那兒住幾日吧,反正我屋里服侍的人多,照顧起二丫頭來也更經心,她也能好得更快些?!?/br> “到底還是娘考慮得周全?!贝筇阈χc頭應了,轉向李氏,“那二弟妹就快安排人給夷丫頭收拾一下東西吧,等晚些時辰涼快些了,便將人給挪去娘那兒,也省得你……” 話沒說完,一旁與姐妹們站在一起,一直都沒說話的許宓忽然道:“祖母,好容易二jiejie遇難成祥逢兇化吉,有些話孫女兒本不該說的,可孫女兒只要一想到剛才只差一點點,二jiejie便極有可能救不回來了,孫女兒便心有余悸,縱知道現下旁的都是次要的,只二jiejie的身體最重要,也不得不說了?!?/br> 看向春分,“孫女兒聽說,就是這個丫頭,挑唆了二jiejie大熱的天私自出府的,否則,二jiejie又何必吃這番苦頭,祖母與母親、大伯母,還有我們大家伙兒,又何至于急成這樣?所以,祖母一定要重罰這個丫頭,以儆效尤才是?!?/br> 郭姨娘眼見哪怕許夷光已經醒來,沒有生命危險了,許老太太依然滿臉的心疼,還提出要將她挪到自己院里去養病,果然血濃于水,素日再不待見兒媳,孫女兒卻是親生的,真到了緊要關頭,豈能不心疼的? 心里自然再稱愿不起來了,她的宓兒那般做小伏低,尚且沒能讓老太太發話住進松鶴居去,為她的宓兒鍍一層‘養在祖母跟前兒’的金,將來說親時也能更容易些,她怎么能讓許夷光專美于前? 可郭姨娘也知道,現下沒有她說話的份兒,只得趁眾人不注意時,偷偷沖許宓使了個眼色,有些話她說不得,她的宓兒卻是說得的。 恰許宓也正滿心的不自在,果然祖母素日說疼她都是假的,如今許夷光不過才一病,她老人家立馬心疼得什么似的,她在她心里比不過大jiejie也就罷了,如今竟連許夷光也比不過了? 憑什么啊,難道許夷光帶著丫頭沒規沒矩的私自出府,還出的對,還因禍得福了? 所以許宓接收到郭姨娘的眼色后,哪里還忍得住,今兒她縱奈何不得許夷光,也得把她的一條臂膀給砍下來,讓她知道她的厲害,讓祖母不能疼她滅過她的次序去才是! 果然聽了許宓的話,許老太太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冷冷的看向春分沉聲道:“四姑娘不說,我還差點兒忘了都是你這賤婢挑唆得主子私自出府,差點兒丟了性命的。我們許家積善之家,我自然不會傷你的性命,但府里也是留你不得了,老大媳婦,打她二十大板,連同她的老子娘一并賣得遠遠的,看以后還有哪個下人敢挑唆主子!” 因為許宓的提醒,也想到了許夷光是怎么才會忽然病倒的,對她本就不多,方才不過是一時情之所至而起的憐惜,也瞬間大打折扣了,吩咐臉色比方才好看了不少的李氏:“不必給二丫頭收拾東西了,她本就病著,還是別挪動的好?!?/br> 第37章 辱我至廝! 許宓聽得大喜,看來祖母對許夷光的憐惜與心疼,也不過爾爾。 面上卻絲毫不表露出來,正待再說,春分已先哭起來:“老太太,奴婢冤枉,并非是奴婢挑唆了二姑娘私自出府的,而是二姑娘想著下個月就是您老人家的生辰了,她和二太太都不知道該送您老人家什么賀禮,才能聊表對您的孺慕和感激之情,所以才會偷偷出府去,想提前置辦好了賀禮,屆時給您老人家一個驚喜,真不是奴婢挑唆的,求老太太饒了奴婢這一次……” 一邊哭求,一邊磕頭如搗蒜,很快便磕得額頭一片通紅。 許夷光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聽得春分的話,忙強撐著坐起來,虛弱的向許老太太道:“祖母,春分并沒有一字虛言,孫女兒偷偷出府,真是想給您老人家置辦壽禮,一來就像春分說的,希望能借壽禮聊表我和我娘對您的孺慕感激之情,二來,便是希望您老人家,能因此多喜歡我娘幾分了,誰知道,誰知道孫女兒竟會遭受那樣的屈辱……這才會一回家便再也忍不住,暈了過去的,您可一定要為孫女兒和我娘做主啊……” 話沒說完,已忍不住拿帕子遮臉,大哭了起來,顯然是真委屈得狠了。 看得許老太太稍稍緩和了面色,總歸是為了給她置辦壽禮,才會引出今日之事來的,且先問問她到底受了什么屈辱,再多定奪吧。 遂沉聲問道:“不管什么原因,你私自出府都不對,不過你既受了委屈,且先說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該為你做主的做主,該罰你的罰你,也不遲,說吧?!?/br> 許夷光卻只是哭著搖頭,一個字也不肯說,便是李氏小聲催她:“敏敏,你倒是快說啊,你不說老太太怎么為你做主???”,依然什么都不肯說。 許老太太便不耐煩起來,大太太看在眼里,只得喝命春分:“二姑娘哭得說不出話來,你的嘴難道被縫住了,也說不出話來嗎?還不快一五一十把事情都稟了老太太,指不定老太太看你識相,就饒了你這一次呢?” 春分聞言,忙收了淚,道:“奴婢這便把事情一五一十都稟了老太太,只是一點,老太太聽了后,可千萬別生氣,不然奴婢就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br> 許老太太眉毛直跳,片刻才沉沉道:“你說,我不生氣便是?!?/br> 春分這才娓娓說道起來:“奴婢和我們姑娘出了府后,想著正陽大街上好東西多,便徑自去了正陽大街,進了就近的一家銀樓。那銀樓的老板娘好生殷勤會做生意,我們姑娘便聽她的,進了雅閣里慢慢挑選,想給老太太挑個孔雀的寶結,我們姑娘說前兒看著靖南侯夫人戴了好生華貴,雖說孔雀按制只有一品夫人才戴得,但大老爺與二老爺都那般能干,給老太太掙個一品的誥命回來,那還不是遲早的事?不想才挑了一會兒,便有人在外面說那家店以銀充金,欺瞞顧客,砸場子來了……” 把當時的情形事無巨細,全部描述了一遍。 講到郭老太太忽然沖進店里,說自己的女婿是‘侍郎府的老爺,正經五品的官’,又說那銀樓是她女兒女婿的本錢時,許老太太與大太太,還有李氏的臉色,都已是難看至極,顯然該明白的,都已明白了。 便是三太太與許瑤光姐妹幾個,心里也約莫都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情。 再看郭姨娘與許宓,更是早已滿臉慘白,搖搖欲墜了,只恨不能沖上去捂住春分的嘴,讓她不能再說下去。 可春分早得了許夷光的吩咐,就算是許老太太開口讓她不許說下去了,也得繼續說下去的。 何況這會兒還沒人開口不讓她說了,自然仍是說個不停:“當時銀樓外面已經聚集了很多人,自然有知道銀樓底細的,便嚷嚷說那老太太的女兒只是給人做妾的,哪來的女婿?那老太太卻說、說‘她女兒的男人,怎么不是她女婿了’?還說她女兒為夫家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等她女婿來了,一定讓所有人都好看?!?/br> “我們姑娘聽到這里,哪里還在雅閣里呆得住,帶了面紗,便由奴婢扶著去了外面,問那老太太什么時候我們太太改姓了郭,不叫許李氏,而叫許郭氏了?什么時候我們姑娘的外家又由李家成了郭家?誰知道,那老太太得知了我們姑娘的身份后,竟然說、說她是我們姑娘的姥姥,一口一個‘好外孫女兒’的叫我們姑娘不說,還、還說我們太太除了一身的病,什么都沒有,遲早要給她女兒讓位子,我們姑娘遲早要在她女兒手底下討生活的……” “我們姑娘氣不過,就讓奴婢給了她一巴掌,她便要死要活的,說我們姑娘竟然敢打長輩,她兒子兒媳也幫著威脅我們姑娘,說要讓老爺休了我們太太,還讓我們姑娘給她磕頭認錯……” 春分說到這里,終于一副悲憤至極的樣子,再說不下去了。 屋里也瞬間落針可聞,只聽得見眾人壓抑的呼吸聲,還有許夷光低低的啜泣聲。 半晌,許夷光終于哽咽著低低開了口:“我只是想給祖母好生準備一份壽禮而已,誰知道偏就這么巧,去了……那家店里,還偏就這么巧,遇上了這樣的事!可見那掌柜的一家扯著虎皮做大旗,招搖撞騙早非一日兩日了,也可見,他們是多么的有底氣,而他們的底氣,都來自于誰,不言而喻,叫我如何忍得下這口氣,如何能不急怒攻心?祖母,您老人家向來最是慈愛,也最重規矩禮體的,可千萬要給我娘做主,給我做主啊……” 許老太太面沉如水,嘴巴抿緊成了一道長長的直線,不怒自威。 清了清嗓子,她正要說話,李氏忽然掙脫吳mama的手,腳步虛浮卻速度極快的走到她面前,“噗通”一聲跪下,便先滿臉悲憤的開了口:“郭氏竟辱我至廝!郭氏及其娘家人的底氣從哪里來,自然是從老爺那兒來,沒有老爺的錢權放縱,沒有老爺的寵妾滅妻,他們豈敢囂張至廝!既然老爺如此不待見我,還請老太太做主,賜我一紙和離書,從此恩斷義絕,兩不相干!” 第38章 泥人尚有血性 李氏這么多年來別說在許老太太面前了,便是在下人面前,也從沒有過這般疾言厲色,這般決絕的時候,可見是真氣得狠了。 話說回來,泥人尚且有三分血性,何況李氏還不是泥人,被如此羞辱,她若還能隱忍不發,當沒發生過這回事,她也不必活著了! 倒弄得許老太太一時有些個下不來臺了。 她還以為,李氏也會跟許夷光一樣,哭著求自己為她們母女做主呢,本來就是兒子理虧,郭氏狐媚子更是膽大包天可惡至極,她這次當然要重罰他們,再好生撫慰兒媳和孫女。 誰知道,李氏竟一開口就是要和離,再是惱兒子,許老太太也見不得李氏這般打兒子的臉,當年若不是她兒子愿意娶她,她早跟著父母家人去了碾伯所,嫁給當地的土包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了,又豈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偏她一點也不知道感恩,兒子不過犯了點小錯,立刻嚷嚷著要和離,以為自家會怕她不成,她有本事就真和離,而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然而生氣歸生氣,許老太太卻知道,李氏除非死了,否則就只能一直是自家的媳婦兒,和離不可能,休妻更不可能,不然這些年來許家苦苦經營積累起來的好名聲都將毀于一旦,何況當年老太爺臨死前,她還答應過老太爺,會善待李氏母女的。 許老太太只得看了一眼大太太,示意大太太先勸勸李氏。 大太太卻也正滿心的惱怒,不過惱怒的不是許明孝的寵妻滅妻,而是郭姨娘竟在正陽大街上有一間銀樓這個事實。 呸,郭氏一個做妾的,至多也就是像大家一直以來以為的,在京城偏僻的地方有家不起眼的小店,一年撐死也就幾百銀子的收益而已,怎么可能有那么厚的“嫁妝”? 她如果真有那么厚的嫁妝,當年也不會在老家待不下去,孤女寡母的千里迢迢進京來投奔老太太了。 可見都是許明孝給她的本錢,讓她慢慢將“嫁妝”發展壯大成了如今這般局面的。 難怪許明孝每年除了俸祿,幾乎再沒有任何進項充入公中,幾乎所有官員都有的冰敬碳敬,他也是寥寥無幾,還以為他真如他自己說的那般清廉無私,再不然就是暗地里補貼給了李氏,再讓李氏補貼給了自己的娘家,——這也是許老太太和大太太自來不待見李氏的另一個原因,哪有她那樣補貼娘家的,那已經不是補貼了,而是一直供養著整個娘家好嗎? 卻原來,李氏只是個背黑鍋的,許明孝把自己收入的大頭,都悄悄兒給了自己的小老婆! 大太太越想越氣。 三房可至今都沒分家,除了各房媳婦嫁妝的收益,照理一應收入都必須充入公中才是,他許明孝憑什么挖公中的墻角,去補貼自己的小老婆,從來只見過費盡心思挖別人家墻角的,誰能想來還有這樣挖自家墻角的,自家可真是養了好大一只碩鼠! 大太太因著心里有氣,接收到許老太太的眼色后,雖然到底還是開了口勸解李氏,那話卻是怎么聽,怎么不對味兒:“二弟妹千萬別說氣話,我知道你心里生氣難過,可再生氣難過,也不能做那等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不是?何況你還有夷丫頭呢,你不為自己想,難道也不為她想嗎,你要是真去了,她指不定就真得被逼著叫一個妾的生母‘外祖母’了,畢竟二弟這一房,這么多年來,沒規沒矩的事少了嗎?也沒見誰說他這樣不好,不該這樣做,所以二弟妹,你可千萬要挺住了,母親方才不也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強嗎?” 把許老太太說得臉色是越發的難看,老大媳婦什么意思,是在說二兒子之所以敢這樣寵妾滅妻,二房之所以這般沒規沒矩,都是她這個當娘的縱的嗎? 當真是眼里只看得到銀子,一點虧也吃不得,與李氏一樣,骨子里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許老太太冷哼一聲,正要說話,許夷光忽然掙扎著從榻上下來,跌跌撞撞的上前抱了李氏,哭了起來:“娘,您別扔下我,別扔下我啊,如今是您還在,我便被作踐成這樣了,您要是走了,我豈不是連站的地兒都沒有了?求您千萬別走,何況祖母還在呢,祖母那般慈愛公正,一定會為我們做主的,您好歹聽祖母說了怎么為我們做主后,再決定要走要留也不遲啊……祖母,求您為我娘和我做主,求您留下我娘,孫女兒給您磕頭了?!?/br> 說完,拼命的給許老太太磕起頭來。 看得李氏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于再忍不住落了下來,抱著女兒大哭起來:“我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被人羞辱欺凌到這個地步,還不就是欺負我娘家家道中落了嗎,可我家道中落是進門之前的事,既嫌棄我,當初就別迎我進門啊……公爹,您老人家為什么要去得那般早,若不是您老人家早早去了,我們母女怎么會被羞辱至此,您老人家睜開眼睛看看,救救我們母女啊……” 許老太太被李氏哭得一張臉白一陣青一陣的。 做夢也沒想到,李氏竟也會有這樣一哭二鬧的時候,下一步她豈不是該上吊了? 再看大兒媳三兒媳和孫女們,卻分明滿臉的同情與同仇敵愾,想到這事兒的確是李氏母女委屈大發了,二兒子這會兒是既不在,在當娘的心里,自己的兒子也從來都是好的,便不好,也是被人迷惑挑唆的。 于是一腔怒火都發到了郭姨娘的身上去:“賤人,我和你老爺不過是想著你太太身體不好,素日才對你多有抬舉,誰知道不過才給你三分顏色,你就立馬開起染坊來,竟縱容你的娘家人囂張招搖到那個地步,連太太和二姑娘都不放在眼里,真以為你為我們許家誕育了子嗣,你就是有功之人,就沒有誰奈何得了你了?呸,也不想想宓姐兒姐弟幾個的母親從來不是你,而是二太太,他們與你那狂得都快要上天了的老娘兄弟就更是什么關系都沒有了,還敢自封老太太舅爺,看我饒得了你們哪一個!” 郭姨娘早在春分說到她和許夷光出府后徑自去了正陽大街,進了就近一家銀樓后,心里的得意與稱愿便已都化作了不祥的預感。 沒想到怕什么來什么,事情果然朝著比預料的更糟的方向發展了,許夷光不但知道了郭記是她的產業,且本錢是許明孝出的,她的母親和弟弟弟妹還對她出言不遜。 第39章 干得漂亮 郭姨娘自己的母親自己知道,這些年上面沒人壓著,下面還有過繼來的弟弟弟妹小心翼翼的捧著供著,又自謂有自己這個出息的女兒做靠山,的確做得出叫許夷光‘好外孫女兒’這樣的事,說得出李氏‘除了一身病,什么都沒有,早晚要給她騰位子’這樣的話來。 但無緣無故的,許夷光怎么會去她的銀樓,又剛好那么巧的遇上了這么一檔子事? 要說這當中沒有問題,真是打死了郭姨娘也不能相信。 所以,不是她們母女終于等來了好機會一次打倒太太和二姑娘母女,而是她們早就落入了她們母女的圈套里,如今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從坑里爬出來! 郭姨娘想通了這一節,對李氏和許夷光就越發恨得牙癢癢了。 真是好狠的心,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把她往死里逼,知道了她竟在正陽大街有一間銀樓,老太太與大太太豈能善罷甘休,不用她們母女出手,老太太與大太太便先饒不了她了,方才老太太和大太太看她的目光,可不就鋒利如刀嗎? 屆時她再有老爺護著又怎樣,老爺也不能一日里十二個時辰都在家,何況母親與長嫂的話,老爺敢不聽么,不聽也行,可老太太當母親的或許不會跟自己的兒子計較,大太太牽涉到自己的利益,又怎么可能不計較? 早知道,她就不該心慈手軟,顧慮這顧慮那的,就該一早便下狠手,結果了病秧子的,再剩下個小的,過幾年一副嫁妝,遠遠的打發了就是,只可惜現在縱悔青腸子,也已遲了。 郭姨娘心里已是翻江倒海,面上卻絲毫不表露出來。 因之前李氏跪下時,她已跟著跪下了,這會子便只是磕了一個頭,小聲說道:“回老太太,婢妾從不敢對太太和二姑娘有任何不恭不敬之心,也從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婢妾進府也這么多年了,若婢妾是裝的,裝得了一日兩日,總不能一連裝了十幾年,都不露出絲毫破綻吧?” “至于婢妾的母親和兄弟,婢妾一年里也見不了他們一次,對他們在外面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婢妾是真不知道,但他們從來都老實本分,怎么敢那般囂張狂妄,所以這當中一定有所誤會,還請老太太明鑒?!?/br> 說完又磕了一個頭,十分的恭敬謙卑,卻避重就輕的把話題圍繞在了她和她的家人們對李氏和許夷光到底恭不恭敬上,并沒有解釋正陽大街上郭記銀樓的由來。 已經吞到了肚子里的肥rou,那就是她的,誰也休想讓她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