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湯子期搖頭:“我想吃你做的土豆燉牛腩?!?/br> 他過來牽了她,往屋里走:“還有呢?” “沒了?!?/br> “不好意思什么?你說唄,只要你開口,我都給你做?!?/br> “真的嗎?你不忙?這樣因私廢公真的好?” “給老婆做個菜就叫因私廢公了?怕了怕了?!?/br> 湯子期嗤嗤笑,拍了他一下。 …… 兩個人,本來三個菜就夠了,他非要準備五個,說是難得有時間這么陪著她。湯子期嘴里不依,心里卻歡喜著,一邊扒拉筷子一邊給他盛湯。 兩個人單獨待著,安安靜靜的,頭頂一站老掉牙的燈,發出昏暗的光,其實別有一番溫馨。 只要不去想,不提那些不開心的、還一團亂麻的事情,日子倒也順遂安樂。 一個心思深沉穩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個沒心沒肺,做什么都不會想太多。 “來,你吃這個?!庇岜逼浇o她夾菜。 湯子期咬一口紅燒土豆,點點頭,然后又蹙眉:“你放酒了?好重的味兒啊?!?/br> 俞北平笑道:“牛腩用啤酒腌過,這樣更入味。不好意思,忘了你是只滴酒不沾的小病貓了。哎,快甭吃了,別一會兒就倒了?!?/br> 本來湯子期是打算不吃的,可聽他這么講,心里那股子倔勁兒又上來,她哼一聲,把整盤土豆牛rou拖到自己面前,一連夾了三口進嘴,還示威似的朝他揚了揚手里的筷子。 俞北平失笑;“吃吧,快吃吧?!?/br> 她也不鬧了,點點頭。 夜晚,外面風很大,吹得室內的窗簾也停停揚揚。俞北平起身去關窗戶,忽然停住了步子。 老半晌,湯子期不見他動靜,轉身朝著他目光望著的地方望去。 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樓下昏暗的街道,路燈把一個狹長的影子清晰地勾勒在不遠處。熟悉的人,去而復返的人。 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同樣淡定的波瀾不驚的神情。區別是一個站窗口,一個在樓下仰望他們。 湯子期很少這樣安靜地比較這兩個人。 其實有時候,不說話的時候,她不大分得清他們彼此。 楊述就像他的影子,在黑暗里平靜地望著他,以一種不甘又絕望的姿態。 他無從選擇,從八歲那年走失的那時候起,就注定了。注定了在黑暗里摸爬滾打,注定了只能跟著連行書,注定了走一條他自己都厭棄的路。 表面上云淡風輕,心里不甘又寂寞,絕望又癲狂。 俞北平和湯子期招呼了一聲,拿了車鑰匙往樓下走去。 湯子期擔心他,但沒喊住他。從窗口望去,她看到兩人在路上對峙了會兒,然后俞北平開車門,按住楊述的肩膀,一推一送就給他塞了進去。 他一踩油門,帶著人走了。 …… 車在路上飛馳,窗都沒關,急速而過的風像刀子一樣割著彼此的臉龐。 俞北平猛打方向盤,油門踩下,速度越來越快。楊述也不制止,只是平靜地坐在那兒。兩個人,難得這么若無其事地坐在一起。 窗外是呼嘯而過的疾風,車內卻風平浪靜。 可真的風平浪靜嗎? 繞過山道時,俞北平猛然扭轉方向,一個急剎遏住了車子。兩人瞬間前傾,楊述差點一頭撞上擋風玻璃。 就這樣,他還在笑,見面到現在,終于回頭看俞北平,唇角微彎,分明帶著挑釁:“這么多年了,車技不怎么樣啊?!?/br> 俞北平也笑,挑眉:“那要不你來開?” 本來也不是來吵架的,楊述斂起了笑容,回頭,鄭重其事地看著他。 他說,這么多年了,你真的有把我當過你弟弟嗎,俞北平?還是,因為心存愧疚,才一直想要我回來? 有時候覺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如果對調,我們的命運不會是這樣。 俞北平也知道他心里的不甘和偏執,可無可奈何。他是覺得虧欠他,但不會為了這種歉疚無條件地妥協。 這就是俞北平,他有自己的底線,心里清楚地知道什么可以讓步,什么怎么樣都不可以。 比如陸錚,比如湯子期。 可他也知道,楊述來找他是為了什么。這個人,有些方面,甚至思維,和他非常相似。畢竟是親兄弟,雖然不愿意承認,他們心有靈犀。 果然—— 半晌,楊述開口道:“做個交易吧?!?/br> 俞北平:“什么交易?” 楊述看著他,笑著說:“你不是一直都想救你那個植物人兄弟嗎?這些年,申科集團的這些個藥物研發,都是經過我手的?!?/br> 俞北平看著他,沒有說話。 楊述又說:“包括連行書那些腌臜事兒,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br> “……條件?!?/br> “不要再對我窮追不舍?!?/br> “只是這樣嗎?”俞北平冷笑,一瞬不瞬看著他,終于直言不諱,“連行書要是倒了,就再也沒有人控制你,他所有的產業就都是你的?!?/br> 楊述也沒生氣,只是失笑。 他說,哥,你要這么想我,我也沒有辦法。 第069章 尾聲 轉眼之間, 又到了9月初。 北京城的秋天, 氣候已經漸漸轉涼。湯子期和俞北平并肩走在鋪滿落葉的街面上,感覺有些恍然,仿佛只是一夜一場雨的時間。 他牽起她不安分的手,低頭瞅瞅, 十指相扣,一大一小,很是相配。 頭頂是湛藍高遠的天空, 鼻息間還有不知從哪兒飄來的果子的清香。湯子期嗅一嗅, 使勁嗅,分外陶醉地閉上眼睛。 她忽然說:“想吃棗子了?!?/br> 俞北平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去完醫院,給你買?!?/br> “說話算話?” “什么時候在這種事情上騙過你?” 湯子期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吧唧”一聲, 重重印下一個紅唇。 俞北平伸手要去抓, 被她一把拉住了手,說不許擦。 他只能苦笑。 兩人一路說笑,終于到了軍總醫院。加護病房里,孫娉正把切好的木瓜一片一片喂給陸錚吃。 護士在旁邊查看病例,例行詢問, 門口還站了兩人,似乎是走錯房間的病人家屬。過道里安安靜靜的。 等門口的人走了,俞北平才拉著湯子期小心翼翼進去,不輕不重地叩了叩半開的門板。 孫娉回頭, 笑容上了臉頰,忙放下手里東西過來迎他們。 俞北平忙抬手推辭,拉了湯子期在一邊看護座上坐了。護士還在查看,他看一眼,問孫娉:“好點兒了嗎?” 陸錚艱難地要撐起身子,孫娉見了,忙給他搖起床,順便在背后加了兩塊靠墊:“錚哥,慢點兒?!?/br> “又不是快死了?!?/br> 還是這脾氣。 躺了一年半載了,沒點兒變化啊。 這他就放心了——俞北平失笑,心里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澤。 陸錚看到,不明就里:“你小子笑什么?” “沒,沒呢,為您開心?!庇岜逼脚呐臏悠诘募绨?,示意她出去。孫娉見了,知道他們有體己話要說,跟著護士一塊兒走了出去澤。 出門前,還把半開的門掖上了。 獨留兩個人的時候,陸錚才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說不出是感動還是心酸,重重地嘆了口氣:“這些年,孫娉都仰仗你照顧?!?/br> “嫂子,應該的。何況,我們也是朋友?!?/br> “這些年,如果不是你,我真的很難想象自己還有醒過來的一天澤?!?/br> 俞北平笑得云淡風輕,壓根沒放心上的態度:“這和我的工作有關,也有國家的利益有關,又不是為了你?!?/br> 這話說得可真不客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懟人呢??烧J識這么多年,陸錚哪里還不知道他? 這小子是故意這么說的,就是為了讓他減少一點負疚感,讓他放寬心玉。 俞北平,還是那個俞北平。 他驕傲、自負,有自己的原則和處事作風,從來不為別人動容,很少聽得見旁人的意見,可他為別人做了什么時,也從來不邀功,不想讓人家刻意記得。 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比如他愛湯子期,從來不掛在嘴上,而是努力工作,努力經營和生活,給她一個更好的未來。他愛她,也總是喜歡逗她笑玉。 她開心,他就開心,她不開心,他心里也倍加難過。 可這種難過從來不表現出來。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好受,她必然更加擔心。 …… “怎么這么久?”湯子期在屋外等了老半天才看到他,心里有點不滿。 俞北平又飛快地順了一下她的腦袋,牽起那只小手:“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