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事后整理,他一件一件撿起來,才發現從客廳到廚房到處都是。她的絲襪一只在腳上,另一只已經不翼而飛。 夏天,室內打著冷空調。 空氣里還有濃烈的味道。 湯子期已經緩過來了,遮著臉躺在沙發里。底下的沙發都被她弄臟了,濕漉漉一片。這沙發布藝的,恐怕都滲透到里面了。 想到這里,她的臉更紅了。 真是太亂了! 怎么會在客廳就…… 俞北平回來,手里拿著一方溫熱的毛巾,低頭就要給她擦拭。 她忙奪過來:“我自己來?!?/br> 他點點頭,披了衣服到陽臺上抽了根煙。這時有電話上來,俞北平把煙交到另一只手,打開,發現是閆峰打來的。 “喂——” 第057章 告白 電話里說不清楚, 俞北平親自去見了閆峰。 “指紋、鞋印……這些都排查過了, 幾乎一無所獲。不過,檢驗科的同事在車墊里提取到了了一種特殊的物質?!?/br> 閆峰覺得,俞北平有很多事情都瞞著他;不,也不能算瞞著, 誰還沒有秘密? 可他直覺覺得,俞北平的“秘密”,應該和這個案子有或多或少的關系。 “什么?”俞北平也直接。 閆峰道:“基巖?!?/br> “基巖?”俞北平只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土壤是由很多成分組成的, 從上往下分別為有機層、淋溶層、淀積層、母質層和基巖層。而基巖, 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才能看到,一般地表是不可能出現的。 回去后,路上他還接到了湯子期的電話。 “回來沒?” “還在路上,你自己睡吧?!彼衍嚳康铰愤?,點了根煙。 閆峰跟他說, 他們已經去李教授的家里和他平?;顒拥膱鏊巡檫^很多次, 都沒有發現類似的基巖物質。且那東西是在副駕座的車墊邊緣處提取到的,那就說明,那些東西是兇手留下的。 一個人在路上呆了會兒,回到家里已經是深夜了。 “還沒睡?”俞北平看到了躺在沙發里看電視的湯子期,明明兩只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縫了, 還在勉力撐著。 看到他,她馬上滿血復活,蹦蹦跳跳跑了過來。 俞北平把她抱了個蠻荒,在她rou呼呼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把。 “說了別拍我屁股了?你怎么總這樣!” “手感好?!彼闹讣恻c在她的鼻尖上, 笑得挺沒誠意。 累的狠了,她也放棄了抗議,攀在他肩頭打了個哈欠。 俞北平把她抱上樓,又給她放洗澡時,就聽見她在床上打著哈欠說:“后天我要和陳珞去趟南豐,參加一個地質考察活動?!?/br> 俞北平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扔了毛巾跑出來。 “怎么了?”湯子期不明就里,愣愣瞧著他。 俞北平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沒什么,就是不放心你。對了,怎么想到要去參加什么地質考察活動?” “有個學長是搞這個的,經常要去野外勘探地形。陳珞和他老朋友,這次那邊發現一個巨型巖洞,她挺有興趣的,來回好久了,順帶帶我去長長見識?!睖悠阢皭澋卣f,“懶,真不想去啊。而且,巖洞有什么好看的?還要爬山,在山里風餐露宿好幾天?!?/br> “別去了?!庇岜逼嚼饋?,握著她的肩膀鄭重地說,“最近都別跟陳珞聯系了?!?/br> 湯子期愕然,拿手要去貼他的額頭。 俞北平把她不安分的手捉?。骸拔艺f正經的,我懷疑她是殺死邱占梅和李教授的兇手?!?/br> …… 隔日,勘驗終于結束,檢驗科的同事通知李教授的家人領回了遺體。葬禮那天,湯子期和俞北平也去了,站在末尾的地方。 老房子,是間四合院瓦房,里里外外擠了不少人,隨著哀樂啜泣,紛紛上前致禮送別,明明是鬧哄哄的,卻也亂中有序。 湯子期站在最遠處的地方看著人來人往,耳邊鼓樂不斷,心里卻莫名感覺一片死水般的平靜。 好像眼前這些都是假象,視野里變成了黑白一片。 人的一生,就這么短暫。 這么無常。 不久前還在跟他們說笑的人,轉眼間就躺在了冰冷的棺槨里,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想什么呢?”俞北平抓住她冰冷的手,低頭幫她整了整胸口的禮花。 湯子期搖搖頭。 “是不是累了?”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問。 “沒?!彼龔娦?。 棺槨走了,隨行的都是李教授的近親,得去公墓,剩下的一幫人去了后堂,隨便找了位置坐。 俞北平給她倒了碗糖水:“沒別的,將就喝吧?!?/br> 她雙手捧過來,心不在焉地抿了口,有氣無力:“謝謝首長?!?/br> 他拍她腦袋:“說什么呢?謝什么謝,還首長?下次再這樣小心我打你屁股?!?/br> 湯子期哼一聲,也沒跟他杠。 沒那心情。 中午吃了頓飯,下午又陪著守了會兒,兩人才跟著李教授的夫人回到住處。 地方之前來過,也算熟門熟路。李夫人給他們倒來了茶,俞北平卻從沙發里起身,擺手拒了:“不必了,謝謝,您能帶我們去李教授的房間書房看看嗎?” 這是來之前就說過的,李夫人也沒異議,點點頭,上了樓梯。 二人連忙跟上。 書房和主臥相鄰,面積是主臥的一半,一面是書柜,一面是置物架,朝西是觀景的落地窗,采光很好。 “隨便看吧?!崩罘蛉烁麄凕c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看得出來,她的精神不大好。 湯子期擔憂地扯扯他的衣角:“師母的狀態不大好?!?/br> 俞北平不答反問:“你相伴了幾十年的老伴去了,還是被人謀殺,你的心情會好嗎?” “呸呸呸!你怎么咒你自己死??!”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俞北平忍不住一笑,低頭翻看手里的書籍。 看完一本,他又把書放回原位,然后繼續翻找別的。湯子期不明白,躑躅道:“你找什么???” “別說話?!?/br> 湯子期扁扁嘴,去了旁邊,學著他的樣子裝模作樣找起來。心里,卻一頭霧水。 俞北平做事很認真,投入后,基本就不會□□了,她在一旁連著看了他好幾次,他壓根沒理她。 湯子期氣餒,想戳戳他,又怕打攪到他,只能在旁邊干著急。 約莫一個多小時候,他停了下來,目光定在手里的書頁上。 湯子期循著他的目光低頭望去,那是一本國學常識的字典,最后那版。書倒是普通,他翻到的這一頁卻有些尋常。 因為,書頁里夾了一張泛黃的報紙,似乎有些年月了。 報紙被剪成了長方形,只有半個手掌大小,上面印著: “……2014年12月24日早,周某帶其雇工李某、朱某、柳某等人駕駛“鹿海平號37450”漁船從鹿江市西南港出海捕魚……當天下午5點45分被西南省鹿江武警邊防總隊第一支隊捕獲,繳獲非法原生藥物……” 俞北平盯著這一片報紙,眉心微蹙,足有老半晌。 湯子期小聲問:“怎么了?” 他把報紙拿在手里,把書放了回去,也沒回答她,拉了她重返一樓。 李夫人有些詫異:“看完了?” 俞北平點點頭,把這張報紙放到桌面上,攤平了給她看。他指著上面的這則新聞,神色非常嚴肅:“我想請問您一些事情?!?/br> 李夫人只瞄了一眼那報紙,神情就不大自在,可還是點頭:“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br> 俞北平到底還是擔心她有所隱瞞,遲疑了一下,道:“我可能已經知道,李教授為什么會被謀殺了。不過,我還需要作一些求證。所以,我希望您能認真回答我接下來的問題?!?/br> 人只有在關乎自身利益時,才會真正緊張起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俞北平太清楚這點了。 李夫人說:“這報紙是四年前的了,這新聞,當時鬧得也很大,不過影響不好,上面很快就壓了下去,所以外面知道的人不多。被查獲的這伙人是周良領隊,其余的,我記得還有李菲、朱英彤、柳高……都是豐匯集團的員工。周良和我家老頭子是遠親,這事兒不光彩,我們當然也不會去外面亂說?!?/br> “親戚?” “嗯,遠親。他給豐匯集團代理運貨,好像,還自己創立了一家醫藥公司,專門倒賣藥材、走私。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不,給抓了,判得很重,聽說前兩年死在監獄里了?!?/br> 俞北平思忖了會兒,又問了幾個問題,帶著湯子期告辭離開。 之前也想過這案子牽扯很廣,不過還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 俞北平是個心思很深的人,雖然他從不過問楊述這幾年在鹿江和國外的往事,其實早就暗暗關注著。 表面上,一切看起來很正常。 可就是這種正常,看他感覺不大正常。 楊述當初失蹤后,被申科集團的幕后老板連行書收養,自小跟在這位養父身邊,接受最好的教育,從醫學出道,漸漸開辟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乍然一看,簡直是優秀生的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