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陸爺爺下意識要扶他,反倒被他反手扶了一把:“我自己來就好?!?/br> 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臨走前還一個勁兒夸他。 兩人一塊兒擺手,示意他別送了。出了院子,黑漆漆的胡同里有些空曠,隔著很遠才有一盞燈,正巧這段路太老舊了,隔一盞還壞一盞,瞧著就陰森森的。 湯子期加快了步子,上去抓住了他的小臂。 俞北平回頭一看,還是雙手合并地抓著的,抓得很緊。他挑了挑眉:“怕黑???” 湯子期搖頭,逞英雄:“怎么會?我怎么可能怕黑?” 他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目光下移,落在她死死拽著他小臂的手上,眼神很明顯:你這話聽著不大可信啊。 湯子期覺得下不來臺,可也不想松開,急中生智:“我冷?!?/br> “冷?” 她點頭如搗蒜:“快二月份了,能不冷嗎?” 他點點頭,把手從她的禁錮中抽了出來,脫了外套給她披上:“走吧?!?/br> 外套上還有他的體溫,湯子期伸手拽住領口,紅了臉,亦步亦趨跟上,把手悄悄放到他的手心里。 見他沒反應,她得寸進尺,握住他的指尖。 手掌寬厚,綿軟有力,虎口處有些薄薄的繭子,有點粗糙,卻透著強烈的男性荷爾蒙。她緊緊握住,心跳有些加速。 走了幾步,她激蕩的心情才稍稍平復了一點。 ——他竟然沒甩開她。 約莫走了幾分鐘,到了一棵白楊樹底下,他抽回了自己的手。 湯子期還來不及悵然,他已經掏出了車鑰匙。大燈亮了兩下,車門在她面前打開:“上去?!?/br> “去哪兒?” “這么晚了,你還想去哪兒?” 湯子期被他冷峻的模樣嚇到,忙爬上了副駕座。 他半個身子探進副駕座,替她抽出保險帶,仔仔細細地扣好。湯子期低頭,正好趕上他系好抬頭的一瞬。 他的唇,距離她只有一厘米。 昏暗的路燈下,她甚至能看清他彎彎的一根一根的睫毛,為這副英俊清寒的模樣,增添了幾分暖色。 第一次發現,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除了英俊和威嚴外,還是這么精致端方,清麗絕俗,繃著下頜的時候,透著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一點兒瞧不出快三十的樣子。 不是老板著一張臉就好了。 心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動,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這一動作,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俞北平看著她,目光探究,沒說話。 車里的氣氛有些古怪。 湯子期保持著這個動作,也看著他,沒說話。 老半晌,還是他微微俯低身子,歪著腦袋打量了她一下:“你想干什么?” 湯子期被他看得有些臉熱,掌心冒汗??墒撬难凵袷敲髁恋?,特無辜地看著他。 俞北平盯著她看了會兒,哼笑一聲,撫上她的手,往下摘去。他的表情游刃有余,沒生氣,也沒怎么樣,就好像她只是小孩子鬧著玩兒,壓根沒放心上。 是的,他壓根沒把她放在心里。 湯子期心里起了點兒逆反心理,手里使勁,轉而抵到他的胸膛上,把他往后推。 一而再再而三的,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你鬧夠了沒?還想不想回去了!” 湯子期說:“不回去!就不回去!” 俞北平還真沒遇到過這樣的,都氣笑了。他這人就是看著溫和,骨子里有股狠勁兒,平時不發作,一旦發作,天王老子見了都打心眼里怵。 湯子期這胡攪蠻纏的德行,算是把他給惹毛了。 可他笑的時候,比板著張臉的時候還可怕。兩根手指捏住她下巴,體己地跟她說:“不回去?你想上哪兒???” 湯子期噤若寒蟬。 終于意識到,自己玩大發了。 “說說,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定定地望著她,讓她無所遁形。 明明目光是冰冷的,落在她身上又帶著一股灼熱,讓人無來由地心慌。湯子期有點受不了,起身要推開他,卻被他忽然攥住了腕子。 他輕輕一提,就把她攬到懷里。 她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望著他。 圓溜溜的大眼睛,慵懶的卷發,腰肢卻纖細得不堪一握。 現在這雙漂亮的大眼睛瞪著他,一眨都不帶眨的。 “現在知道怕了?”他還挺喜歡她的小表情的,手里微微用了點力,掐住她的細腰。 湯子期吃痛,眼底泛起淚花。 目光和他寡清疏淡的臉一對上,眼淚又拼命忍了回去。這廝就是在逗她,欺負她呢,就一禽獸! “放開我!” 還別說,小姑娘生氣還真有幾分氣勢,狠狠瞪著他,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 可這副模樣,在他這兒半點兒作用都不起。 他的手勁大,手指還粗擦,掐得她淚花泛濫,再也忍不住了。 她拼命扭了兩下:“王八蛋!” 他不但不放,手里還猛地一使勁,把她帶入懷里。他在她耳邊說:“你不就想我對你這樣嗎?作,使勁作?!?/br> 溫熱的呼吸,吹得她耳根都紅了。 湯子期默然不語。 耳邊又聽見他低低地笑了兩聲,像是揶揄,也像是輕蔑,一瞬間點燃了她心里那點兒羞恥和自尊心。她這點兒司馬昭之心,他心里一清二楚。 推搡間,她指尖不小心劃過他下巴,在他的側臉上刮出了一道紅痕。說深不深,就一道印子,可是長,尾端還滲出了些許血珠。 湯子期不敢動了,驚恐地看著他。 俞北平皺了皺眉,瞪了她一眼下了車。這一次,她沒再反抗,任由他把門碰上。 上了駕駛座,他對著后視鏡照了照。 他不知是氣的還是真覺得好笑,竟然笑了出來。 湯子期這下是真怵了,垂頭喪氣地跟他認錯:“你罵我吧,首長?!?/br> “罵你?我他媽還想給你臉上也來一道呢?!彼谷槐舜挚?,可見是氣到極致。 前世作孽! 嚇得湯子期花容失色,忙往后縮??苫仡^一看,他坐在位子上都沒動,一看就是嚇唬她的。湯子期了然,又坐了回去,誠懇道歉:“對不起?!?/br> “對不起?” 他都懶得說她什么,發動車子,載著這個不肯停歇的惹禍精回了家。 第010章 表姐 那天過后,之后大半個月,湯子期都沒機會再見俞北平。她心里存了十二分擔心,怕被他煩了。 其實純屬杞人憂天,俞北平沒那么小氣,只是心里有些無奈。 孫娉這次倒是早早回來了,落腳沒兩天,隔日就在微信里發了張漂亮的邀請函給她,讓她禮拜六去隔壁學院聽這個課。 “什么???”湯子期戳來戳去看。 “信息技術和工程學/運用到軍事上的實踐,去聽一聽吧,沒壞處,就這么幾張邀請函,我的都給了你,人家想去還去不成?!?/br> 湯子期努努嘴,嘀咕:“誰愛去誰去唄?!?/br> 不過她閑著也是閑著,下午就和李姝結伴去了。 兩個學院相鄰,硬件設施卻是天差地別,隔壁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連教學樓都是公費撥款新蓋的,磚紅色的建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五米高的大門,外嵌花崗巖雕刻和門頭,看著就很有氣勢。 雖是講座,卻擺在頂樓的宴會廳。這地方平時是年終活動才開放的,裝修得堪比星級酒店,偌大的宴會廳擠滿了人。 湯子期和李姝憑著邀請函掃碼跟著人流進去。大老遠,她就看到了和簡筠在一起的年輕女人。 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編成了蝎子辮,發梢有些蜷,身上穿著件卡其色流蘇坎肩毛衣,配珍珠耳釘,踩著雙鹿皮靴,看著溫柔知性,又有幾分林黛玉般柔弱的楚楚之姿。 正是她的表姐周啟蘭。 湯子期看向她的手腕,那兒果然戴了一只腕帶很粗的百達翡麗機械表,正好遮住了割腕的傷疤。 ——看來傳言是真的。 簡筠朝四周看看,不解道:“這是講座嗎?怎么像交流會?平時也沒見這么多人啊?!?/br> 周啟蘭跟前臺的志愿者要了杯茶,優雅地呷了口:“也不看看來講課的是誰?!?/br> “怎么說?”簡筠八卦地看著她。 周啟蘭虛榮心滿足,大發慈悲,給她透露:“北邊來這兒掛職進修的干部,管通訊指揮的?!?/br> 簡筠抓住了重點:“很年輕?” 周啟蘭想起前幾天在醫院時的場景,臉不自覺紅了一下,沒正面回答她。 很快,簡筠的猜測就被證實了。人都來的差不多的時候,大門又從外面推開,兩個秘書模樣的人捧著文件簇擁著一個年輕軍官進來。他也沒跟其他人打招呼,快步走的同時不忘翻手里文件,直接上了講臺,微微躬身,調試話筒。 “請大家安靜一下,各就各位?!?/br> 他高高地站在臺前,一手虛撐在桌沿上,低眉斂目,側影如畫,淺綠色的襯衫卡在褲腰間,襯出勁瘦的腰身,當真是風流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