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經過一周生死時速的摧殘后,這一頓簡便的早餐都足夠讓她心情愉悅。 盡管她已經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吃完飯出門時,時間依舊還沒到9點。家里靜得讓她發慌,想了想,她搜索了去市一中的路線,決定坐公交車晃悠過去。 這也是她在美國養成的習慣,不忙的時候就坐坐公交車或者地鐵,在車上觀察旁人的細節來推測他們的工作甚至心情,也相當于是對側寫這個職業另一種形式的特訓了。 觀察從車站就開始了,她看著路邊背著雙肩包,腳踩帆布鞋的兩個女生,心里默默做出判斷。 咖啡廳兼職生。 一陣寒風襲來,童言緊了緊外套,又走近了些兩人,很快聽到她們的對話。 “上次那個咸豬手不是對你動手動腳嗎?下次他再來,你就直接讓徐哥幫他點單?!?/br> “別提了,我現在想起那個人的臉都還想吐,下次他來我就直接躲到吧臺去?!?/br> 童言勾了勾唇,中。 公交車緩緩到來,旁邊的兩個女生似乎和她是相同路線,比她先一步上了車。 九點有余,工薪階層和學生都已經開始一天的工作或學習,車上人并不算多。 童言習慣性地走到最后一排入座。 目光從最后一排看過去,逐個判斷,大學生,護士,兼職生,出租車司機。 嗯,很符合這個時間點出門坐公交的人群特點。 視線往前,是一個佝僂的老奶奶,老人手里緊揣著自己的斜挎小包,花白的頭發也擋不住她眼神中的銳利。 童言眼神一頓,心中默默感嘆一句歲月弄人。 老人身上的信息太少,她并不能判斷出太多;但僅從老人清明的眼神和手上的動作,也能判斷出這是個精明了一輩子的人,年輕時應該還是個美女。 正當她繼續往后,視線來到最后一排的男人時,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童言掏出手機,果不其然看到連栩的名字。 她接通電話,“我在路上了?!?/br> “這都九點四十了,你到哪了?”連栩聲音發顫。 童言輕笑兩聲,“今天沒看天氣預報就出門了?” “別提了,我看今天太陽這么大,只穿了件單衣就出門了,”連栩惡狠狠地說道,“你倒是說說你到哪了啊?!?/br> 她看了看頭頂上的站點路線,“嗯,到淮海路了?!?/br> “你怎么跑淮海路去了?出租車司機是不是繞你路了?” “我沒做出租車?!蓖砸贿?,聽著男人冷到發抖的聲音,心情莫名有些愉悅。 連栩一頓,“那你坐的啥?自己開車來的?我先告訴你這邊可沒停車的地方?!?/br> “我有司機,”童言垂眸,就算知道他看不到,也想掩飾住自己眼中的狡黠,“我現在可是在兩百多萬的豪車上,馬力很足,不一會就到了?!?/br> 連栩一聽到豪車就來勁了,聲音也興奮起來,他的閑暇時間可沒少研究車,“什么車?” 童言輕啟雙唇,笑意已然就要溢出,“公交車?!?/br> 第017章 電話那頭突然就沒了聲,又過了兩秒,童言耳邊傳來冰冷的忙音。 很顯然是被連栩掛了電話。 她再也忍不住,捂嘴悶笑起來,身子也跟著輕微的笑聲一齊抖動,立時吸引不少車上乘客的目光。 九點五十五分,她終于到了市一中門口。 連栩果然穿得不多,裹著外套不停地跺腳。似乎是還記恨著之前的耍弄,直到童言走到跟前,他才帶著的濃重鼻音冷哼一聲,又斜睨了她一眼,調頭就往學校里面走。 童言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面,嘴邊的笑容就未曾褪去過。 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認識連栩之后,她深藏在內的惡趣味也被挖掘而出,且樂此不疲。 連栩輕車熟路地走往校內的其中一個教學樓,樓里沒有電梯,他一言不發地爬著樓梯,腳步也越來越快,就像打定主意想甩開童言似的。 盡管童言今天為了方便調查特地穿了雙平底鞋,卻還是跟得夠嗆。也不知道是不是偶然,她總覺得連栩似乎對她的軟肋了若指掌。 從小學開始,她最怕的就是體育課;初中的800米跑更是從未完成過一次,就連體育中考時,她的800米都直接申請了最低線免跑。 等童言終于氣喘吁吁地跟上已停下腳步的連栩,他略帶嘲弄地扯了扯嘴,“剛才和于仁波通過電話,他中午要和辦公室的老師一起聚餐,我們速戰速決?!?/br> 童言咬了咬牙,這個人絕對是故意的。 再次穿過幾個轉角,才終于來到了于仁波的辦公室。 許是因為現在是上課時間,辦公室里的老師并不算多,于仁波在一眾女老師中顯得格外突出,童言甚至不用怎么觀察,就能判斷出他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于仁波也注意到兩人的到來,很快起身向他們走來,對連栩伸出手,“你就是連栩吧,我是于仁波?!?/br> “你好?!边B栩頷首,又向他介紹道,“這是我同事童言?!?/br> 于仁波友善地對童言笑了笑,又將兩人帶到了辦公室外面的空蕩走廊上才開始說話,“兩位來找我具體是想問什么事呢?” 話是對著連栩問的,很顯然沒把身邊的女人當作主角。 卻不想連栩只側了側身,全然沒有開口的意思。 童言會意,臉上已擺出笑臉,“是這樣的,我們最近在調查一起案件,證人提供的關鍵證據中出現了你的車,所以隊里派我們來簡單問你幾個問題,不用緊張,就是例行公事?!?/br> 于仁波很快掩下眼中的驚異,停了童言的話表情更加松弛,“沒事沒事,你們有什么盡管問?!?/br> “那我先確認一下,你是住在子堂南街嗎?” “是” “黑色本田suv,車牌為遠a67b7t,是你的車沒錯吧?”童言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筆記本,邊打開邊問。 “是我的車沒錯?!庇谌什h首。 “住的地方沒有停車位嗎?” “嗯?”于仁波面上出現一抹惑色,“有是有,但我住的是老房子,院子里的空間有限,有時候回家晚了就沒有停車位了?!?/br> “所以沒有停車位的時候你一般會停在哪?”童言點點頭,以示對他回答的肯定。 只是問題卻讓一旁安靜的連栩眼神一動。 誘導,以未知的提問方式判斷是否符合已知信息;對方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根本沒法說謊。 她是覺得這個人有問題? 于仁波想了想,臉上出現一抹窘色,“一般就停在南街路口的街邊,我第二天一早就要出門上班,不會造成交通堵塞什么的?!?/br> 童言完全不在意他是否有違章停車,只輕聲追問道,“那周末呢?” “周末我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也不會開車?!边@次于仁波的表情平靜了不少,語氣也比剛才慢了些。 童言微挑眉峰,“11月12日那晚你出過門嗎?” 頓了頓,她又搖了搖頭,“不,那天一整天你出過門嗎?那是個周日?!?/br> “這都大半個月了,我還真有點記不清,但周日我晚上偶爾是會出門的,畢竟周一早上我可以挪車?!庇谌什ū砬橛行┻t疑,又帶了些不明所以的困惑。 似是為了回想起那天的記憶,他又掏出手機翻了翻那天的相冊和聊天記錄。 半晌,終是搖了搖頭,補充道,“真的不記得了,我手機上也沒有那天的記錄?!?/br> 童言點了點頭,心頭思緒竄動,最后合上了筆記本,“方便帶我們去看看你的車嗎?” “行,車停在學校邊上的教職工停車場,可能有些遠?!庇谌什☉盟?,轉身便移步往樓梯間的方向走,“你們跟我來吧?!?/br> 路程的確不近,三人走了大概五分鐘才遠遠看到停車場的指引路牌。 連栩走在最后,微跨兩個大步跟上前方不遠的童言,偏過頭輕聲問她,“怎么樣?” “他沒有說謊,跟這個案子應該也沒什么關系?!蓖酝瑯虞p聲回答。 一個人臉上的表情會出賣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表情比想法永遠快一秒。于仁波思緒很清晰,她問出11月12日這個具體日期時他也沒有表現出異常,所有想法和表情都是一致的。 說話間,幾人終于走到了停車場。 于仁波的車和車載監控里拍到的畫面別無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光潔如新的車尾, ——并沒有視頻里的那道明顯劃痕。 童言眼神微動,狀似無意地問道,“你的車最近出過什么事故嗎?或者說擦擦碰碰之類的?” 于仁波思考片刻,最后肯定地搖了搖頭,“沒有?!?/br> “那最近有做過保養或者補漆嗎?”她又往車尾的方向走近兩步,蹲下身子,近距離觀察著錄像里有劃痕的位置。 一邊問著,還一邊伸出手在車牌周圍摸索起來。 “也沒有,”于仁波加快了些語速,“我每年都有固定的保養時間,大概年前才會去4s店一趟?!?/br> 這次不僅是童言,連栩也露出一抹微笑。 找到了。 車載錄像上的黑色本田車尾有一道明顯的劃痕,他查到的報修記錄和于仁波所言吻合,童言也沒有在車尾上發現什么異常,且最重要的是,于仁波的車,和李翰宇的車型一模一樣。 種種跡象表明,錄像上的黑色suv和李翰宇的白色本田,是同一輛車。 那么現在的問題是,秦典和李翰宇是如何得知于仁波的車型和顏色甚至車牌,這三個人之間必定存在著某種聯系。 想著,連栩掏出兩張秦典和李翰宇的照片,遞到于仁波面前,“你認識照片上的這兩個人么?” 童言也很快起身朝于仁波望去。 于仁波瞥過照片時幾乎沒用多久便很快給予否定,“不認識?!?/br> 連栩神色不變,眉間的褶皺卻透露出他內心的焦灼,“你確定嗎?” 童言也緊盯著他,并不打算放過任何一絲可能遺漏的表情。 見兩人這種架勢,于仁波大概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又認真地打量照片半晌,這次他的語氣不那么肯定了。 他抽出李翰宇的照片,“這個人我肯定是沒有見過的,我每年教過的學生不少,就算不記得名字,對臉也一定會有印象?!?/br> “那這個人呢?”連栩舉起秦典的照片,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