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正如他所料,接下來的半小時他只能聽到她咀嚼和特意發出的贊嘆聲。 于此同時,童言也沒有放過秦典和他女友的互動。 兩人間氣氛還算融洽,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在熱戀中的情侶,而更像是一對局促的相親對象。 秦典吃飯的時候很斯文,和女友講話的時候直視對方,只是說話的空隙眼神還是會忍不住瞟向周圍,童言在他斜后方的一個死角,倒是未曾進入秦典的視線范圍之內。 兩人一直在談論這幾天遇到的新鮮事,秦典很幽默,有時會逗得女友咯吱直笑。 童言心不在焉地聽著兩人的對話,最后一塊鱈魚也進了肚子。 “對了,上次……你朋友的案件有進展了嗎?”秦典的女友終于結束了進食,擦著嘴巴問他。 童言眼神一頓,立馬豎起耳朵。 “公務員的效率永遠不會太高,”秦典的語氣帶了些埋怨,卻已絲毫不見悲傷,“雨晴的尸體現在還在警隊的殯改站呢?!?/br> “她的父母沒來找你麻煩吧?” 秦典頓了頓,“她的父母為什么會找我麻煩,當時她接到我電話,要是直接回家不就什么事都沒了?!?/br> 言下之意,似有埋怨。 “也是,”女人點點頭,“你上次不是說她父母到現在都沒來領尸體么?她是不是……” “好了,”秦典打斷她,似是對這個話題不愿多言,率先起身,“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br> 從童言的角度看,女人神色變得有些奇怪。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扭捏片刻才鼓足勇氣,音量也放大了些,“今晚我能去你家嗎?” 秦典腳步一頓,側頭看向她,眉心有細微的褶皺,“我們不是達成過共識,說好結婚之前不同居的嗎?” 場面一度陷入僵局,秦典也意識到自己語氣中的強硬,“玲玲,這也是我對你的尊重?!?/br> “我知道,但我接到物業通知說今晚會停電,你也知道,我一個人住,有點害怕?!迸苏Z氣有些慌亂,也帶點失落。 秦典摸了摸她的頭,“別怕,我去新麗給你開個房?!?/br> 說完也不等女友說話,抬步走向門外。 童言勾了勾唇,細細打量起明顯有些不甘的女人,在心里暗嘆一聲。 怕是妾有情,郎無意吧。 等兩人先后走出餐廳,她才不緊不慢地抬手叫來服務員結賬,完全無視了連栩看到目標后在耳機中的叫喚。 待童言終于回到車上,連栩已經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咬牙切齒道,“你還真悠閑,我倆第一次跟車就脫梢的事估計明天就能傳遍警隊了?!?/br> 她快速卸下身上的偽裝,系好安全帶,“開車,新麗酒店?!?/br> 不過一瞬,連栩揚了揚眉,怒氣稍減,卻還是猛地踩下油門給她送上一擊強烈的推背感用以報復。 童言斜眸看向他,嗤笑兩聲,幼稚。 當他們到達新麗酒店門口時,才終于趕上先行出發的秦典兩人。 秦典并沒有讓兩人等太久,只進去十幾分鐘便走出了酒店。 連栩不禁吹了聲口哨,“君子啊?!?/br> 童言撇嘴,“你看看如果對象是你,他還會不會這樣君子?!?/br> 他打了個冷顫,果斷閉嘴發動了車子。 她忍不住更想逗他,開口道,“餓嗎?” “不餓?!边B栩毫不思索,速度快到讓人一聽就知道在說假話。 童言險些繃不住,剛想開口,就聽到駕駛座上的男人僵硬地轉移話題,“剛才電話里聽不清楚,他們剛剛有提起關于案件的事嗎?” 被他這一提醒,她也絕了玩笑的心思,轉而問他:“辛雨晴的父母到現在還沒來領尸體?” “嗯,”連栩頷首,“案發第一天我們就聯系過死者父母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到現在都沒人來領?!?/br> 童言“嗯”了一聲,暗暗思索起來。 從死者的通訊記錄來看,她和家人的聯系本就不多,和父母的關系似乎也不怎么好。但秦典女友首先想到的就是辛雨晴的父母會不會來找秦典麻煩…… 事實上,潛意識里流露出來的心虛便能證明很多事情。 腦中的思緒還未結束,連栩突然出聲,“秦典進超市了?!?/br> 童言抬眸,朝車外看去,果然看到秦典踏入超市的背影。 十分鐘后,當他拎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出來時,童言和連栩不禁對視一眼。 終于露出馬腳了。 一個每天中午吃外賣,每隔兩天就會和女友出去共進晚餐的人,秦典所購入的食材明顯過于多了。 能解釋這種情況的,只有一種可能—— 他家里還住著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自己打出“只有一種可能”的時候,有一種柯南說出“真相只有一個”的爽感哈哈哈哈哈哈 感謝~ 第009章 “董隊,我想申請秦典家的搜查令?!蓖砸唤Y束輪班就打通了董任峰的電話。 “理由?”夜已深,董任峰的聲音卻依舊清晰。 童言抬手看了眼時間,時針已經走到數字12的位置,她詫異地挑挑眉,聽這個語氣,她似乎沒有攪亂他的美夢? 她一邊走向大路攔車,一邊向他解釋了今天與連栩的發現,包括自己在餐廳里聽到的對話也事無巨細地說了出來。 董任峰沉默片刻,開口道,“你至少需要提供秦典是gay的證據,我們才能以隱匿嫌犯的條件申請到搜查令。你去餐廳偷聽到的對話有錄音嗎?” …… 她頓了頓,“沒有?!?/br> 當時兩個餐桌的距離有些遠,就算是在場的她也只能聽到個大概,何談錄音里會被嘈雜環境影響的音質,于是她索性就沒有進行錄音取證。 董任峰嘆了口氣,“僅憑你的推測,是不構成搜查條件的?!?/br> “這不是推測,”童言終于攔到一輛空車,邊打開車門嘴上也沒閑著,“秦典家里一定還有一個人,他每天出門的時間,規律的外出次數和今天在超市購入明顯與需求不符的食材數量都能證明這一點?!?/br> 坐上車,她抽空向出租車司機報出了地址,又道,“開具搜查令的法定條件是搜查對象為犯罪嫌疑人和可能隱藏罪犯或證據的人,我認為就我剛才說的幾點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童言,”董任峰打斷她,聲音顯得有些疲倦,“首先你連證明秦典是gay的證據都沒有,所以之后你對他隱匿罪犯的嫌疑根本不成立,你明白嗎?” “我說了,我可以給你申請到搜查令,但前提是你必須找到秦典性向異常的實質性證據?!闭f完最后一句話,也不理童言是否還有話說,董任峰直接掛斷了電話。 冰冷的忙音從手機聽筒里傳入童言耳中,顯得蒼白又刺耳。 童言不免有些沮喪,這種情況在以前她處理的案件中也有碰到過。這就是側寫師的無奈之處,明明所有的側寫與結論都有跡可循,但掌握不了實質性證據,搜查就永遠無法進行下去。 但要找到一個刻意隱瞞自己性向之人的切實證據,又談何容易? 一周之期已過去兩天,時間已不寬裕,人手也只有三個…… 童言眼神漸定,只能轉移目標了。 想著,她再次給董任峰撥去電話,同樣是開門見山的童言式開場白,“董隊,不管檢查對象是誰,只要一周內我們有進展,就能沿著這條線繼續跟進下去對嗎?” 董任峰不明所以,卻還是耐著性子,“原則上是這樣,你想怎么做?” “知道了,”童言直接忽略了他的問話,“謝謝董隊?!?/br> 說罷便掛斷了電話。 那頭的董任峰看著驟然變暗的屏幕,眼底聚起一陣揶揄,果然是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這么快就知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又想起童言剛才的話,不管檢查對象是誰…… 這丫頭,怕是又要干什么不合規矩的事了。 * 童言也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第二天一早,她就對楊新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什么?!”楊新剛涌起的困意被盡數打散,臉上全然寫著不理解,“放著一個大活人不跟,你要守著一套空房子?” “不是空房子,”童言好聲好氣地解釋,“秦典的隱形男友就在他家,這也是我們一直沒有找到他們聯系的原因?!?/br> 楊新愣了兩秒,“你跟董隊說了么?” “說了,”童言頷首,“他同意了?!?/br> 她確實征得了董任峰的同意,盡管她沒明說。 楊新表情瞬間變得有些怪異,童言很快看出他的潛臺詞,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真的,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br> 這句話完,他不信也得信了,妥協般地熄了火,就這樣看著剛從車庫出來的秦典一騎絕塵,徹底消失在兩人的視線范圍內。 雖然從種種跡象看來,秦典的男友并沒有出門的意思,但就算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如果他出門,他們就能重新傳喚秦典,詢問他此人的身份。 安靜地呆了一會,楊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看向童言,“不是,我們他媽在這守株待兔,總要知道兔子長什么樣吧?這樓里人來人往的,我們又不能去秦典家門口蹲點,怎么分辨誰是嫌犯?” 童言依舊舉著望遠鏡,雙眸一動不動,輕聲道,“26歲上下的青年男子,身高176左右,長相俊美,身著黑色單薄衣褲;按照這個條件找就行了?!?/br> 車內空氣沉浸了一瞬。 楊新不免咋舌,說話也不復利索,“你這、這他媽怎么知道的?” 在他看來,這已經不屬于側寫的范圍了,像開了天眼似的,如果到時候還真被她說中了…… 這人該有多恐怖?! 童言本不欲多言,但又有些擔心因為楊新的不信任而錯失目標人物,最終決定簡單解釋兩句。 “除了從死者那邊推測出的身高,其他都是根據秦典的性格側寫得來的?!彼劬σ廊徊浑x小區進出口,聲音卻異常清晰,“那天秦典來警局做筆錄,眼神總往連栩身上瞟,說明連栩是他喜歡的類型。連栩最大的特點就是那張好看的臉,能讓秦典這樣死心塌地為他掩護,這人比起連栩來,姿色應該也不遑多讓?!?/br> “從秦典的衣著和生活習性來看,性向可能就是他做過最叛逆的事,那么他的交往對象只會是和他年齡品味都相差不大的人。gay都比較注重外表,特別是長得好看的gay;嫌犯在秦典家中呆了這么久不出門,必然是在躲避著什么,那么就算他現在出門,時間也不會太長,去的地方也不會太遠,大概率會挑單薄衣物以保持風度?!?/br> “最后黑色,是所有犯人犯罪后最熱衷于選擇的保護色。他們一般會認為黑色最不出挑,也最能隱藏自己?!?/br> 童言每多說一句,楊新的表情便像調色盤似的多一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