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啊……好?!庇岵煽粗鞒旱男θ?,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不敢不敢”,然而隨即又反應過來,眼前的年輕人不是自己的上峰,而是自己的女婿! 俞老太太則是聽出了些不妥:“可是家里有事,叫你們急著過去?” 荀澈還是一臉云淡風輕:“應該沒什么大事,原本翠峰別院那邊傳話是叫慧君過去說話,家母想著秋日天氣好,就叫我一起過去。祖母放心罷?!?/br> 俞老太太點了點頭,有明華月與荀澈都在的話,便是進宮也算不了大事,更何況見荀老太太呢。 俞菱心倒有幾分好奇,只是無意當著蘇氏蘇舅母等人說什么,便又叮囑了祖母、父親和與俞正杉幾句保重等等的話,便隨著荀澈告辭。 到了馬車上,也不必她問,荀澈就解釋了:“可能是為了二房那幾個的婚事,具體的我還沒問太細,但最要緊的應該是晏司馬的侄女要跟荀澤退婚?!?/br> “這……其實也好罷?”前世里俞菱心回京的時候,連荀澤都只剩下牌位在荀家祠堂里了,那位生前受盡了荀老太太磋磨的晏氏女牌位比荀澤還早一年半,俞菱心更沒見過了。所以聽到這話,第一反應簡直要撫掌稱快,但再想想,就又覺得有些微妙的蹊蹺,“但這個時候提出來是什么意思?你事先知道嗎?” 荀澈搖搖頭:“不知道。晏家的婚事是幾年前就定下來的,原本應該是去年就辦親事,但年底的時候那姑娘的外祖父過世了,雖說外孫女不需要守孝,但晏家還是希望再等一年,所以婚期一直拖著。我沒有插手,其實前世荀澤和晏氏關系還是不錯的,我原本想著要是給二叔謀一個柳州的外放,荀澤可以留在京里,或者換一個地方補個督學里的差事。要是單獨過,他們應該還行?!?/br> “原本,那現在呢?”俞菱心一下就聽出了這里頭的重點,飛快推算了一下,“剛才老太太跟我說,蘇舅爺以后可能會跟著齊家或者文家辦事。昌德伯要是真的頂了朱家原本在戶部的差事,齊珮這個吳王妃就真不是虛名了。難不成齊家人有意插手二叔的外放嗎?” 荀澈伸手去摟俞菱心的腰,另一只手則去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舉一反三,孺子可教?!?/br> “呸?!庇崃庑妮p輕啐了他一下,“誰是孺子?!?/br> “哈哈,對,你不是孺子,”荀澈埋頭在她的脖頸間蹭了蹭,又抬頭笑道,“你是孺子將來的娘?!?/br> “又渾說?!庇崃庑囊餐麘牙锟苛丝?,身上有些酸,“先前小郗太醫不是說么,婦人太早生育不好,還是再等等罷?!?/br> “我也覺得不好?!避鞒阂恍?,深深看著俞菱心,“所以我一點也不著急,你若很快就有了,多耽誤?!?/br> 俞菱心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他怕的是耽誤什么,臉上不由一熱:“荀世子,荀長史,你現在不是好些大事該cao心嗎?這滿腦子都是什么??!” 荀澈還想說什么,然而隔著馬車的車窗看看路程,還是稍微收斂了幾分,再次說回正經話題:“好,咱們先說外人的正事,昌德伯其人,才干其實還可以,行事也油滑。就是因為太過油滑,所以看著皇子之間形勢不明,反而不太爭競出頭。但如今齊珮馬上就要成為正經的吳王妃了,齊家怕是要改換路線,搏一搏。再連回到翠峰山莊這邊,一定會生事。前世里二叔后來就是補了工部的職任,如今齊家要是想幫他,也是要從工部下手。晏家與荀澤的婚事,原本是要跟咱們荀家聯姻,現在么,意思就又不同了?!?/br> 俞菱心會意,隨著齊家的出頭,從以前的搖擺中立轉變為主動參與朝局的風云變化,與支持秦王的長房必然沒有重新修好的機會,那么一定會從二房下手。換句話說,荀家兩房的翻臉,只怕近在眼前。 第130章 什么心思 很快到了翠峰山莊, 從進門開始就能感到幾分氣氛不同。原本荀家二房眾人與荀老太太被送過來的時候,明華月是單獨撥了四房人過來伺候, 原先二房所有一應慣用的眾人當時都留在了侯府,很是嚴審了一番, 主要是有關當初荀老太太算計俞菱心的那件事, 到底有何人知情,以及將松香的家人等也有單獨的安排安置, 以免將來翻出慈德堂起火之事有什么紕漏。 后來荀澈與俞菱心的婚事順利完成,二房原先下人的盤查也都查完了,有幾個確實是不曾涉事也老實本分的,就也送到了翠峰山莊仍舊伺候荀老太太和二房眾人。 上一次俞菱心過來還是認親的時候,印象里的翠峰山莊是十分本分的, 上上下下都是規規矩矩, 認真說起來其實是帶了幾分喪氣。畢竟過來看著二房和老太太雖然也是很得到文安侯夫婦的信任了, 可這總比不上在侯府辦事來的有風光有前程。 但是這次翠峰山莊的上下簡直是喜氣洋洋,明明這秋闈放榜與荀澤荀澹都沒什么關系,但翠峰山莊居然也披紅掛彩, 就好像家里有子弟中舉了一樣。 俞菱心不由看了一眼荀澈:“不是說荀澤的婚事有變故?這也……” 荀澈唇角微揚,全是諷刺:“荀滟沒了之后,老太太的眼珠子就是齊珮了。如今齊珮選上了吳王妃,老太太自然高興得不得了。跟荀澤訂婚的是晏司馬的侄女, 老太太本來就看不上, 覺得身份不夠貴重, 如今荀澤多了一位王妃表妹, 在老太太心里就更不一樣了。我看要不是晏家先提出退婚,老太太也有可能提?!?/br> 俞菱心搖了搖頭,真是不明白荀老太太的想法,就算她看不清秦王吳王之間對立的格局,以及荀家立場就罷了,荀滟的案子是跟朱家打官司的,荀老太太總該知道荀朱兩家是有仇怨的吧,這樣的親事關系何等微妙?老太太不為齊珮cao心就算了,還張燈結彩,一家子上下雞犬升天的樣子。 荀澈看著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又輕輕一笑:“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換個位置想,要是老太太從一開始心里就覺得我們長房是仇人,荀滟就應該跟朱家勾搭在一起好好的,那如今的一切對她而言,也算‘撥亂反正’了?!?/br> 俞菱心不由啞然:“那倒是,荀滟雖然跟朱二公子勾搭在一處,但目的肯定不是嫁到朱家做庶出二公子的媳婦,而是意在皇子。要是老太太從一開始就知道并且贊成荀滟的想法,如今齊珮就算是繼承荀滟未竟之志了?!?/br> 二人說著就到了正堂,明華月和荀淙已經到了,今日文安侯并沒有同行。而堂上余人跟上次認親時的座位安排基本上差不多,甚至連每個人的神情姿態都差不多。 荀老太太坐在正中,面黑如鐵的同時眼光銳利,精神矍鑠,旁邊昌德伯夫人與未來的吳王妃齊珮衣飾華貴,神情淡然,荀二老爺夫婦和荀湘稍微復雜一點,大概是對長房眾人仍舊有些慣常的忌憚與畏懼,但眼光中還是能透出些即將雞犬升天的興奮。 而荀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上卻有幾分落寞,大概是并沒有很想退婚。這件婚事其實定下好幾年了,以前他和晏家姑娘也是見過幾次的,還是有幾分隱約的情分。 荀澹就十分奇怪了,行動之間居然還是有點僵硬的,看著像是又挨了打。上次見親的時候他挨打倒是正常,畢竟荀老太太有關俞菱心的籌謀是被他主動告發的,荀老太太沒將他直接打死就算留情了。 但這次見到荀澹,居然又是一副行動不便的樣子,看來二房最近的內部折騰也是不少。 一番簡單的見禮,荀老太太等人也在打量荀澈與俞菱心,眼見二人衣飾如此華麗富貴,尤其是荀澈身上那件嶄新的世子公服,紋樣刺繡的金銀絞絲流輝隱隱,落在荀老太太眼中就更是刺眼扎心,臉上黑氣更重:“哼,今日過來還穿公服,世子是過來給老婆子一家擺譜的嗎?” 荀澈微微頷首:“老太太說哪里話。孫兒這是剛從宮里出來,聽說老太太有事,接了我媳婦就過來聽您訓誨,來不及換衣服而已。老太太不喜歡看孫兒這件世子公服么?皇上前幾日賞的?!?/br> 俞菱心瞧著荀老太太氣鼓鼓的樣子,簡直想再白一眼荀澈。她就想呢,昨日里荀澈還抱怨,宣帝新賞的這個料子太厚了,做成公服雖然好看,七月穿還是有點厚,然而今日居然巴巴就穿上了?原來是專門過來氣荀老太太的。 她聽說過,早在當年荀南衡還年少的時候,荀老太太就曾經提過晚些立世子,顯得謙恭穩重,同時又沒完沒了的找事,其實就是想讓自己養在身邊的二兒子荀南安上位。但這純屬異想天開,別說寧儀縣主十分長壽,就算寧儀縣主沒了,老侯爺也沒有糊涂到那個地步。 到后來寧儀縣主沒了,老侯爺也沒了,荀老太太終于熬到老封君的地位了,文安侯荀南衡早就軍功卓著,地位穩如泰山。然后荀老太太就開始惦記著荀澈的世子位,因為荀澤比荀澈還大一歲,所以荀澈小時候老太太也沒少瞎鬧騰。 可荀南衡還是比老侯爺強硬得多,雖然心里對親娘不算完全絕情,處事手段卻完全是軍伍之人的作風,干脆利落地在荀澈十五歲時就給他請封,當時氣得荀老太太連著好些日子都吃不下睡不好的。因而她老人家到現在還是很不喜歡看荀澈穿公服。 “哼?;噬峡吹钠鹉?,是你的福氣,得惜福!別自己給自己的福氣作沒了!”荀老太太雖然腦子不清楚,但到底還是知道不能議論皇帝,只不過這后半句話說的就很有意思了,明華月和荀澈荀淙等人幾乎是一齊望向荀老太太,那眼光就跟看傻子差不多。 老太太,您還知道人是能作沒自己的福氣的嗎? 然而下一刻,荀老太太接下來的話顯然證明了,她應該還是不知道這個道理的:“老大媳婦,有關澤哥兒的婚事,實在不太妥當,晏司馬的弟弟如今才不過四品,那姑娘怎么能配上澤哥兒,你明日就去跟晏家說退婚罷!” 明華月一怔:“還要再說一次?不是晏家已經找人來提了嗎?” 荀老太太一拍方幾:“他們那根本就不是來退婚,不過就就是拿喬要加聘禮罷了!還不是你們世子小爺那樣豪闊地娶了金貴的媳婦回來,他們晏家就看著坐地起價,拿著退婚要挾罷了。也不瞧瞧澤哥兒的人才和前程,憑什么要更多?你趕緊去退了這個親事,告訴他們,我們澤哥兒看不上他們家姑娘!不要了!原本的定禮趕緊退回來!” 明華月直接冷笑道:“老太太您想太多了,人家晏家就是要退婚的,沒有想加聘禮的意思。就算真的加了,晏家也是要退婚的。人家悄悄遞話過來不是跟咱們家談條件,是在意兩家的臉面,想安生退了,各尋良緣就是了。要是澤哥兒或者二弟二弟妹自己想去得罪晏司馬,我也得攔一攔?!?/br> “結親不成,也未必就算是得罪?!辈虏蛉诉@時又不陰不陽地接了一句,“母親的意思是有些著急了。但這退婚之事,到底是傷名聲的。按說晏家真要有心結親,去年就應該成禮才是,偏偏晏姑娘說念著外祖父非要守那禮法上都沒有的孝,又拖了一年。如今您的兒子是成親了,澤哥兒可又耽誤了一年??梢婈碳腋揪褪菦]有誠意的,難不成現在還要再傳出一個晏家退婚、瞧不上澤哥兒的名聲么?您這個做伯娘的還不出頭,也太不顧念隔房子侄了罷?” 明華月雖然不愛口舌爭鋒,卻不是隨便能叫人繞進去的,當即冷冷一笑:“晏家如今好說好散,怎么就會傳出什么瞧不上澤哥兒的名聲了?這話如今我可只聽見了小姑子你口里說。將來外頭要真傳出來,我看也得追究追究,到底‘瞧不上’的這話是人家晏家說的,還是小姑子你說的,以及,這到底是什么心思!” “舅母這話好重啊?!饼R珮原本坐在母親身邊一直沒有說話,就是眼光在俞菱心和荀澈身上轉了好幾回,隨即又強行回到以前那種清高傲氣的樣子。然而忍不住就插了一句,“我母親有什么心思?您這問的,是暗示什么嗎?我母親惦記著老太太的身體,惦記著表兄弟的婚事前程名聲,您說這能是什么心思?說起來您一家子在侯府,倒將二房眾人都撇到翠峰山莊,又是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