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咳咳,瀅兒你最近好嗎?錦柔呢?”俞菱心越發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下車之后主動伸手去挽荀瀅,甚至有些不敢與目光灼灼的荀澈對視。 荀瀅還是比明錦柔溫柔多了,也沒有偷笑太過,和順地與俞菱心挽手而行,同時應道:“錦柔去接程jiejie了,等下就到?!?/br> “端儀縣主?”俞菱心忽然心里一動,轉頭去看荀澈。 荀某人臉上還是那副萬年不變讓人想打一巴掌的神情:“對,鎮北將軍之女,端儀縣主程雁翎?!?/br> 瞬間無數前世里聽到的模糊傳言涌上心頭,俞菱心從前就不太確定,此刻乍然想起自然更覺匪夷所思,于是下一句話就不敢再問了 但荀澈卻主動續上了這句話,只是聲音稍稍壓低了三分:“是錦城少年習武之時的師姐,他可以從外家那邊叫一聲表姐?!?/br> 第98章 一團稀泥 以荀澈說話的風格而言, 這個意思就算是比較明確了。 荀瀅倒是不覺得什么, 又輕聲細語地跟俞菱心說了兩句家常話, 俞菱心勉強應了兩聲, 實際上卻不可抑制地分了心,滿腦子都是前世里那些紛紛亂亂的傳聞。 上輩子的晉國公府并沒有拒絕文皇后的聯姻之意,大約是在天旭十四年底,明錦城就迎娶了那位清秀嬌弱的沂陽侯府大姑娘文若瓊。而程雁翎返京的時間應該比如今是要晚一些的,甚至可能就是在明錦城成親的時候才回到京中。 他們早年間的具體情形,俞菱心其實知道的很少,畢竟前世里她是天旭十八年才回到京中, 而那個時候的文若瓊已經重病不起,到了天旭十九年就病故了。 可程雁翎已經在天旭十七年時重新返回了郴州, 并未再嫁,只是以端儀縣主之名, 回到父親鎮北將軍麾下繼續領兵協戰, 英名威震玉龍關。 俞菱心還記得, 在荀澈過世之前,她好像隱約聽過荀澈相勸明錦城有關他的續弦之事,因為文若瓊只給明錦城生了一個女兒,晉國公府同樣面臨著承嗣之事。明錦城那時如何應答,她已經不記得了, 后來荀澈病故, 俞菱心也無心再多在意旁人。 直到幾年后, 她才漸漸聽說, 好像從天旭二十三年開始,每年明錦城都會去郴州一兩個月,但程雁翎始終沒有回京,也沒有再嫁。 明錦城后來的續娶則是在天旭二十七年,迎娶了一位英國公府旁支的樓氏姑娘,出身不算太高,但處事十分利落,與明錦城之間大概便是相敬如賓,后來生了一子一女。 當時有人說,明錦城從喪妻到續娶之間隔了整整八年,就是為了程雁翎。但程雁翎為什么不愿意回京嫁給明錦城,卻又有很多說法了。 因為自從天旭十年玉龍關大捷之后的二十幾年里,大盛與北戎之間都沒有再起戰事,程雁翎在郴州雖有練兵和領兵巡鎮,其實也沒有什么迎敵殺敵的機會,所以實在談不上什么一心戰事。 因而在明程二人之間的關系上,郴州也好,京城也好,都有無數種曖昧而模糊的說法。明面上兩個人是師姐弟,嚴格按照親戚論起來,轉一層之后也能叫一聲表姐弟,每每有些往來,似乎總能找到些明面上的理由。 可實際上二人到底有情無情,竟然誰也說不清楚,包括后來帶著長安郡主這個封號游山玩水的明錦柔。因為她也不明白,若是兩人有意,明錦城何必續娶,反正一個喪妻一個守寡,有什么可互相嫌棄的。 然而若說兩人之間其實只是知己朋友的交情,前世里的天旭三十二年,就是在俞菱心寡居十年,身體也不太好的時候,還聽說了端儀縣主在郴州重病,鎮北將軍府向京中請借太醫,而那時的明錦城居然即刻飛馬趕往郴州,好像因為日夜兼程,比太醫還早一天到的。 總之,前世里的明錦城與端儀縣主程雁翎到底是什么關系,似有情似無情,真是沒有人能說清楚。 不過這到底是一路往留芳庭過去的路上,荀澈也沒有再多說,俞菱心又想過了片刻便先放下,因為在轉到左近的甬道之時,就看到荀湘和齊珮一起迎了過來。 荀湘身穿一身水藍織錦刺銀線芍藥紋長裙,紋樣精美,顏色卻有些清素,不知是否還是有些念著過世不足百日的荀滟。不過看她俏麗面孔上微笑倒是十分燦爛,完全就是一副尋常平輩往來之時的樣子。 荀湘身邊的齊珮是昌德伯夫人唯一的嫡女,也就是荀老太太唯一的親外孫女,自從臘月里荀滟暴斃就一直住在文安侯府,跟荀湘一起陪著荀老太太。 對此俞菱心也聽說了,此時再見到齊珮與荀湘一起出來迎接,而且還一副主人姿態,唇邊不由便浮起了一絲深深的笑意,同時側目去看荀澈:“聽說齊家姑娘這幾個月很是照顧老太太,又給夫人幫了不少忙呢?!?/br> 荀家內部如今的關系也是微妙而混亂如同一團揉散了的泥。 其實自從文安侯荀南衡提早回京,就已經在聽聞荀澈稟報之后去逼問了二房一番,再到后來荀滟出事,外間的事情荀澈料理得手起刀落十分利索,府里的混亂卻是一層又一層地攪在一處。 在荀滟與朱家和右江王府勾結的這件事情上,荀澈雖然確知,卻也沒有十足的證據,畢竟俞菱心發覺紫丁香粉也好、荀滟自己行蹤之事的紕漏也好,甚至審問下人所得到的供狀與旁證,都無法證明已經死去的荀滟到底心里如何算計。 所以當文安侯荀南衡正面質問二房眾人之時,二老爺夫婦自然是百般抵賴的。即便無法在細節之事上自圓其說,但有一件事他們可以做,就是將所有的算計和責任都推給已經死去的荀滟,所有的生者只是哀哀哭泣百般求告,表示并沒有那樣多的心思,以前也不知道荀滟到底如何算計,還請侯爺看在荀滟已死,荀老太太又真的驚痛臥病,多念幾分骨rou親情,不要追逼太過。 其實那才是荀南衡與明華月幾次爭執的由來,明華月并不相信二房所有的籌謀都是荀滟一人之力,更看不上如今二房算計不成就責任推給死人,死皮賴臉的樣子。 但是荀老太太的臥病確實是真的,而且官司未曾了結之前,荀家也是真的不宜分家也是真的,所以最終還是荀澈參與其中,勸說了母親暫時忍耐。 從荀澈的立場上,其實對荀家二房的說法是有一半相信的。荀滟如果可以算是又狠又毒,二老爺夫婦就是又貪又慫,他們說一切的籌謀都是荀滟的這句話還真不完全算是假話,至少從智謀的層面上,只有荀滟想得出、做得到。 而后來讓局面更加微妙的則是昌德伯府齊家的立場,以前荀家內外一片和睦,荀老太太看似還又多幾分說話分量多時候,昌德伯夫人是與二房關系走得更近些,但也從來沒有得罪過長房,甚至還很有幾回看似圓滑的調停勸和,將昌德伯府歷來見風使舵的名聲發揮得極好。 如今荀滟出事,長房二房翻臉在即,昌德伯夫人雖然讓女兒齊珮去陪著外祖母荀老太太,但整體行事上卻又開始向明華月和荀瀅頻頻示好。 明華月與荀瀅縱然也沒有多少喜歡,但揚手不打笑臉人,齊家又從來也沒有如何對自己家人不利,再加上荀滟的官司這段時間,荀家是與朱家正式對上,總不能在這個時候憑白得罪齊家、多豎一個不必要的敵人。 所以在臘月到正月的這兩個月里,荀家的長房與二房雖然關系僵硬,面上與齊家倒仿佛好了些。尤其是齊珮住在文安侯府,更是在長房二房之間往來調停,甚至也幫了一些家中的庶務。 據說,跟荀澈有意無意的碰面也不少。 對此,荀澈跟俞菱心的通信之中倒是含糊提了提,沒說太多,但以俞菱心對荀澈,還有荀家眾人的了解,那真是聞弦歌知雅意。 說穿了,荀老太太和昌德伯夫人,還是沒有徹底放下將齊珮與荀澈湊一對的念頭。 只不過現在她們的手法很含蓄,光明正大地制造了一些自然的相遇機會,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之后就能順勢而為。 若是沒出事,那也絲毫沒有損傷。 之前俞菱心在蓮意居里想到這個倒是不覺得什么,她對荀澈還是很有信心的。 他若有旁的念頭,便是公主郡主也能高攀上,何況一個墻頭草一樣的昌德伯府。 但是,信心歸信心,道理歸道理,此刻看著齊珮錦衣華服笑意盈盈地過來,俞菱心還是深深地含笑看了荀澈一眼又一眼。 天縱英才的荀世子唇邊還是從容的笑意,但脖子后面多少有了那么一丁丁點、極其輕微的僵硬。 “二哥哥!“就在荀澈將要說話的時候,齊珮直接含笑招了招手,連”二表哥“的”表“字都去掉了,同時拉著荀湘加快了腳步。 ”二哥哥,今日的茶會準備好了。還多謝你上次給我的指點呢!“齊珮含笑道謝,嬌美紅潤的面孔上笑靨如花,神態更是大方真誠,心無旁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