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俞菱心則是無奈的很,從做事的角度而言,她還是很了解荀澈的。 不論他這三番五次的在她身邊有所動作,到底是出于前世里那若有若無的情意,又或者只是記得她曾經的悉心照料而投桃報李,總之他既然定了心思要出手,她是攔不住的。 今日就算不留下白果,過兩天也定然有別的幺蛾子。 既然如此,還是順水推舟來的省事。 隨后幾日證明,她的這個想頭是對的。 白果的確十分省事,跟著甘露學規矩學雜事都十分乖巧本分,言語很少,做事又勤勉輕快。在蓮意居里作為最末的一等的丫鬟伺候了幾日,事事都妥當的很,不止與其他的丫鬟相處沒有問題,甘露和霜葉也都覺得白果很是老實可靠。 俞菱心聽了沒說什么,內心只是哭笑不得。荀澈管理下屬向來都很有一套,若真是他送進來的人,那定然是十分穩當的。 不過她眼前更在意的,還是家里的事情。 自從蘇氏名義上“被養病”,家里的氣氛就很是不省心。 首先是蘇氏的兩個親生子女,如今將要十二歲的二姑娘俞蕓心和年方七歲的二少爺俞正樺。 俞蕓心素來喜愛詩詞歌賦的詩書,自小在親戚之間也有些小才女的名聲,在祖母與父親跟前又撒嬌得寵,一直事事順心。 這些日子里俞菱心這邊雖有許多折騰,但其實與俞蕓心沒有什么直接相干,蘇氏更是特特的冷眼旁觀,所以姐妹之間全無往來,俞蕓心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突然之間,父親回京的頭一日,素來健康的母親蘇氏居然就病了?還病到了需要靜養、要與孩子分開的地步。至于每日里常常見到的那些蘇氏的陪房嬤嬤和丫鬟,也忽然就不見了,七歲的俞正樺只是嚇的眼淚汪汪,俞蕓心卻是并不相信的。 然而無論她如何追問父親與祖母,得到的答案仍舊是模糊不清,只說是母親生病,下人犯錯云云,叫她好生在東籬居跟著祖母就是。 俞蕓心又哪里肯,頭一兩天還只能等等,到了第三日上就開始跟俞老太太哭哭啼啼,折騰個不住。 另一方面從長輩那邊說,俞老太太年近六旬還要如此cao勞家事,父親俞伯晟心里也很難受。只是他一個公務繁忙的大男人,也無法整日親自過問家里的中饋雜務,兒女起居等事。 而且與蘇氏十多年夫妻,平素也算得和睦,乍然得知蘇氏竟然對俞菱心有這樣的心思,俞伯晟除了憤怒之外也有深深的失望與疲憊。 蘇氏被養病之后,俞伯晟自然是不回正房歇息了,只是也沒有在姨娘通房處太過盤桓,反倒大半日子都在書房獨居。剛好衙門里也是百般繁忙,俞伯晟早出晚歸之間,簡直內外交攻,整日都是臉色鐵青,嚇得身邊服侍的人也是戰戰兢兢。 總體而言,此時此刻的俞家上下,除了在青陽書院讀書的俞正杉,以及蓮意居中的俞菱心之外,沒有一個人過的消停順心。 俞菱心看得分明,也知道這樣的局面怕是還要再持續一段時間,憂心之余便叫霜葉每日都去大廚房走一趟,雖然沒有正式接過來有關家中飲食采買之類的事情,但也查問一圈老太太和父親,還有弟弟meimei那邊的飲食,是不是安排合適等等。 幾日之后,俞菱心便聽說,旁人倒還好,只是父親俞伯晟那邊近來常常晚歸,又在書房之中熬夜很晚,叫了宵夜點心也不過稍稍吃用一些。侍妾呂氏和通房紅杏都去送過些湯水飲食,但很快就被父親打發出門,也沒有在蘇氏不在的時候得了什么便宜。 初時俞菱心以為這是因著父親過于惦記著被養病的蘇氏,后來想想又不太對。因為父親與繼母蘇氏這些年來雖然相處和睦,卻也不是當真如何情深意切的恩愛無雙,只看府里還有姨娘呂氏和黃氏,再通房紅杏與綠柳就知道了。 尤其剛剛在冀州工程之事的整月勞碌,父親應當還是十分疲憊的。這樣的情形下仍舊每日晚歸又很晚休息,還是應該著落在衙門公務的壓力上頭。 若當真如此,俞菱心就更擔心了。 上輩子她被母親齊氏強行帶到江州之后,父親自然是寫了好幾封書信、也曾經打發過人到江州,試著接她回京的。 但那些種種嘗試到了天旭十五年就停了,并不是因為一再被撒潑耍賴的齊氏阻止而放棄,更主要的原因是皇子們的奪嫡之爭到了天旭十五年就已經激烈非常,連俞伯晟在工部的職任都風雨飄搖,俞家也是前程難料。 因而那個時候俞伯晟一方面是難以分心,一方面多少也有些盼著俞菱心在京城之外或許還能保全平安。 所以俞菱心此番重生回魂,除了要留在京中重續與祖母和父親的天倫親緣,最重要的掛心之事就是要幫助父親,以及整個家族在這場即將到來的風云翻轉中得以保全。 雖然她模糊記得,前世里父親的仕途是從天旭十五年,也就是一兩年之后才開始有了變故,但既然她與荀澈都是重生再世的人,誰知道還有沒有旁人。 以及,這朝政局勢的翻轉,又會有什么新的變化。 退一萬步,就算沒有旁人,荀澈也絕對不會沒有動作的。 第20章 松針銀杏 想到這些,俞菱心就有些坐不住。又過了幾日,聽說俞伯晟回府早些,她就帶著親自下廚做的點心與補湯,到書房去見父親。 俞伯晟見到俞菱心,面上還是緩和了幾分的。待聽說女兒親自下廚,臉上也有些笑意:“菱兒果然長大了,手這樣巧。你這幾日可都還順心?還有沒有什么短缺的?” 俞菱心看著這幾日之中父親就有些清減,不由心疼道:“有老太太和爹爹做主,我自是一切都好的,爹爹不必擔心。只是我聽下人說,您這些日子衙門里特別忙,回府之后飲食吃用反倒比平時少了,這樣豈不是要熬壞了身體?!?/br> 提到衙門,俞伯晟便不自覺地又皺了眉:“也沒什么,最近忙些而已。再過幾日,不,再過半個月大約就好了?!?/br> “可是皇上又想興建修繕什么?”俞菱心如今對朝廷格局與宮中利害關系可能比父親還要更敏感些,直接順勢又問道,“是后宮么?” 俞伯晟十分詫異:“這樣的事情你如何會知道?” 俞菱心對此已經有了腹稿,隨口道:“上次去昌德伯府給舅母拜壽,偶然間聽那邊的長輩們閑談時大約聽了幾句。爹爹既然是工部長史,想來這些營造之事會與您相關了?!?/br> 俞伯晟頷首道:“確實有這么個事情,但也不是當務之急。如今正亂著的,其實是今年年中的考評之事?!彼q豫了一下,還是跟女兒解釋道,”考評的意思就是朝廷上考校官員的政績官聲,然后再決定升遷降職,或是外放的事情?!?/br> “爹爹的考績不佳?”俞菱心自然知道什么是考評,只是父親此時語氣中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的為難,倒讓她有些擔心了。 “沒有,為父還好?!庇岵深D了頓,還是說了,“是寇大人在戶部的卷宗被choucha出來,怕是有些不好?!?/br> 俞菱心瞬間就心念飛轉,寇顯是齊氏如今的夫君,出身江州大族,也是兩榜進士,脾氣雖然也不太好,但論能力還是說的過去,只是在京里沒什么門路,為官十來年都在六品上下打轉,這次外放其實是個好機會,歷練一番再回京,就能往上好好遷一步。 然而聽父親的這個意思,竟然是不好了,難怪早應該下來的外放消息一直沒有。 可是怎么會突然有這樣一個變故,難道——又是荀澈出手? “總之,今年的六部考評如今都在重翻徹查,寇大人若不是在京降等,就是要外放到泉州了?!庇岵赡睦镏烙崃庑倪@一刻轉過八百個念頭,仍然繼續道,“若是真的去了千里之外的泉州,至少也要兩三任,將來能不能回京,就難說了?!?/br> 俞伯晟說完這句話,也有些留意俞菱心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