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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上書房內靜得能聽見毛筆在宣紙上游走的聲音 南楚皇帝沒有發怒,而是看向慕脩:“脩兒,對此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慕脩抿了抿唇,抬手道:“父皇,此物確實并非淮安所抄,而是兒臣所抄?!?/br> 南楚皇帝淡淡道:“說說原因?!?/br> “圣賢云: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太傅大人對兒臣對淮安盡心職守,兒臣看得明白,兒臣犯錯,伴讀受罰,那么反之,伴讀犯錯兒臣理應代受?!?/br> 他此言一出,其他的伴讀都驚呆了。 太傅氣極道:“殿下!自古以來只有伴讀替皇子受罰,何時有皇子替伴讀受過的道理?更遑論您是堂堂太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貴!” 慕脩誠懇道:“太傅大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br> 太傅梗著脖子,卻無法反駁,只能怒斥:“謬論!” 南楚皇帝看著太子,倒是不怒反笑,解圍道:“李卿,既然太子愿意以身代之,也確確實實是抄了一百遍沒有偷工減料,便就這樣罷?!?/br> 皇帝都開口了,太傅還能說什么呢,只能讓大家打開書本,開始教授課程。 這下子上書房內有一半視線都落在宋淮安的背上,驚羨有之,妒忌有之。 身為區區伴讀,能得太子如此庇佑,如何不令人妒羨。 南楚皇帝不常來上書房,但是來一次必然要待到放課后,以至于一整天下來所有人都在認真聽課,沒人敢在天子眼皮下面開小差。 出了上書房,走了一段路,路過那條必經的石橋。 宋淮安心中掙扎片刻,開口道:“殿下……” 慕脩道:“何事?” 他本來想問昨夜他抄寫到幾點才就寢,出口卻變成了 “三元怎么不在?” 慕脩側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詫異。 “他口無遮攔,這幾日本宮罰他在房中反省,淮安,你也不要與他置氣了?!?/br> 宋淮安望著他眼下淡淡的烏青,啞口無言。 這個人真是...... 都到這種地步了,心中牽掛的仍然是別人的事嗎? “殿下您先回東宮吧,我忽然想起有東西放在上書房忘記拿了?!?/br> 宋淮安道。 慕脩詢問道:“何物?差下人去拿可好?” 宋淮安道:“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我自己去拿就好了?!?/br> “那快去快回?!?/br> 宋淮安悄悄折返上書房,他猜得不錯,上書房內還有人沒有走,是南楚皇帝和太傅李煜。 此時他想到了慕脩的處境,明明是太子,卻被人言語欺辱。 當然,慕脩太善良是一回事 但宋淮安此刻更想知道在這個皇帝心中,這個太子又占幾分比重呢? 他找了個還算安全的地方聽墻角 李煜道:“陛下,您如此縱容太子殿下是否不妥?” 南楚皇帝放下手中的書,慢悠悠道:“李卿,朕是否縱容太子,身為太傅你不是更清楚嗎?” 李煜當然知道那群孩子的以往至今的所作所為,斟酌片刻道:“那適才......” 南楚皇帝起身道:“脩兒是個很好的太子,卻不是一個好的君王,太過良善,朕瞧他那伴讀是個精明的,李卿可懂朕的意思?” 李煜心中略有思索,但還是道:“恕微臣愚鈍?!?/br> 南楚皇帝斜睨他,笑了:“你還是這般謹慎,身為太子,脩兒他必須明白,他要為他做下的任何決定負責任,無論負得起還是......付不起?!?/br> 李煜神色一肅:“微臣明白了?!?/br> 果然,當皇帝的沒有一個是傻的。 這是想要借他的手,給太子上刻骨銘心的一課,他一個卑賤的伴讀,根本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 ...... 慕脩并不知道宋淮安那日回上書房聽到了什么,只是發現后來雖然他時常上課依然不在狀態,神色慵懶,學習態度極為不端正,卻再也沒有睡過覺。 這一天,慕脩領著宋淮安穿過重重宮闈,來到一座寂靜的宮殿前。 宋淮安望著頭頂的匾額,念道:“咸福宮?這宮殿如此偏遠,殿下帶我來此作何?” 慕脩牽著他:“進去便知?!?/br> 兩個半大的少年推開厚重的宮門,殿內沒有種植花花草草,也沒弄假山池塘,顯得很空曠。 連一個伺候的宮人都未曾見到 只稀稀疏疏種植著幾棵銀杏樹,碧綠參天。 一個小童拿著掃帚從閣樓走出來,見到慕脩眼睛一亮,快步跑過來:“太子殿下!您怎么來了?” 慕脩揉著他的發絲道:“本宮來是找國師大人有事,不知他可在?” 小童道:“師傅在閣樓上呢,我帶太子殿下上去?!?/br> 小童領著慕脩走在前面,宋淮安慢悠悠跟在后面。 閣樓頂層,不知是太高的緣故還是怎么,明明今日無風,但是這處風卻極大。 露臺大敞著,屋內白紗紛飛,。 一道身影坐在蒲團上,呈入定之態。 小童道:“師傅,太子殿下來訪?!?/br> 宋淮安打量著重重白紗后的那道身影,閣樓里一時陷入寂靜,時隔這么久,他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國師開始便覺得這人神秘兮兮的。 半晌后,白紗后才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小童。你退下吧,去泡一壺上好的茶水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