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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懶懶坐在椅子上,手肘杵在把手上,另一只手里反復把玩著一塊帶著淺紫色穗子的玉玨,雙眼仿佛看破一切。 果然,形勢立刻出現了反轉 那發冠里藏了一張字條,字條上密密麻麻用很小的字抄寫著《史論》 謝錦將字條打開,舉起:“若這也能叫誣蔑,你們今日這堂試都不要考了!如此不分是非!日后如何能為國家效力,如何能為陛下分憂?豈不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段南看著他,淡淡笑了。 宋離鳶,終于回來了。 一幫學子被罵得面紅耳赤,卻無言反駁。 那發冠中夾小抄的學子更是臉色發灰,在皇帝面前作弊,雖然是一場堂試,不算是真正的科舉殿試,但... 慕脩冷眼看去,那學子面色猶如馬上要滴出血來,趕緊垂下了頭。 “廢黜其應試入學資格,終生不得再參與任何考試,太學不得收其入學?!?/br> 學子跌倒在地,打翻了硯臺,一身攢了許久買來的劣質華服都被墨水濺臟了,狼狽至極,下跪磕頭:“陛下饒命??!草民再也不敢了!陛下!” 秦應寒一愣:“陛下..他是一寒門子弟,這責罰未免太...” 寒門子弟,此生的出路只有一條,參加科舉。 如今沒了應試資格,還要被逐出太學,對這個寒門學子來說,無異于是滅頂之災。 慕脩眉目一冷,作為祭酒,拎不清這最基本的利害關系可是大錯。 段南插言道:“秦祭酒此言差矣,既是寒門子弟,經歷了千辛萬苦方能入太學,方更應珍惜來之不易的東西,他如今卻心存僥幸,若以后咱們這太學全是這種沽名釣譽之輩,那日后前朝之上,還有誰能為陛下分憂?” 謝錦也有意解圍道:“聽說秦祭酒當年為陛下看重,本是榜眼卻破格提升,與當年的科舉狀元并列第一,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你應當比誰都明白不是嗎?” 秦應寒也醒悟過來了,頓時跪地道:“是下官糊涂了,陛下恕罪?!?/br> 慕脩收回視線,不置一詞,總歸還是失望的。 那位學子被帶走,考試繼續,后又陸續逮住了幾個家里面塞錢,平日里才顯得成績極好不學無術的二世祖。 在場只有慕脩知道,想當年宋淮安和他一起在太傅手里念書的時候,即便是父皇坐在面前,他的花樣兒照樣層出不窮,甚至好幾次連父皇都被他蒙過去了。 這里所有的作弊把戲都是宋淮安以前玩爛了的。 不僅他這樣覺得,謝錦也這樣覺得,眼中不免泄出幾絲懷念。 日落西山,這場堂試才終于落下帷幕。 第100章 晚間,謝錦在司音閣沐浴結束后就直接披了件紫色袍子,腰帶松松垮垮一系,綢緞光滑的面料如有銀光在衣服上流轉。 天氣已經熱起來了,穿件內襯就覺得快呼吸不過來了,悶著熱。 趙小貴道:“小侯爺,咱們是回偏殿還是?” “去朝陽殿?!?/br> “是?!?/br> 趙小貴微微一驚,馬上調轉了方向。 時間已經很晚了 朝陽殿中燈影錯錯,閉著殿門。 守在門口的小太監像是收到過某種指令,沒有對他的出現產生任何反應,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謝錦推開殿門 果然,慕脩還坐在龍案后面批閱白日里的策題,墨發披散著在身后,明黃色的睡衣。 趙承德正站在他的身側,為他磨墨,看到謝錦進來,行禮道:“小侯爺?!?/br> 謝錦走到趙承德旁邊:“公公年紀大了,這手用力太久怕是酸得受不住了吧,去歇著,我來吧?!?/br> 趙承德暗暗感嘆于他的觀察力,調侃道:“老奴還差些年頭呢?!?/br> 慕脩手中的筆頓住,看了過來:“去歇著吧,可有大礙?” 趙承德趕緊擺手:“皇上不用擔心老奴,是老毛病了,以前落下的?!?/br> 慕脩頷首:“手不舒服去太醫院找陳清看看?!?/br> 趙承德也不欲再打擾兩人,退下了。 慕脩抬眼看向謝錦,深邃的眼瞳中寒光一閃而逝,冷冷道:“好好穿衣服?!?/br> 謝錦低頭一看,腰帶本來就扎的松,隨著走動胸口的衣領開了一些,露出單薄的胸膛。 “都是男人,露個胸膛怎么了?”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他還是用手扯了扯敞開的領口。 慕脩抿了抿唇,不再看他,只道:“你最好一直記得這句話?!?/br> 大暑天的,謝錦莫名感覺脖頸一涼。 慕脩用手敲了敲案面:“磨墨?!?/br> 謝錦挑了挑眉,不管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左不過是再被親幾口。 他垂下眼眸,開始磨墨,寂靜的大殿里,只余毛筆在紙上游走的沙沙聲,和有規律的磨墨聲。 謝錦墨沒磨多久,倒是被慕脩披散在身后的長發吸引了。 他用手握了一把綢緞似的墨發,然后松開手,任由發絲從五指間滑落,像水流一樣的觸感。 頭發不論是對男子還是女子來說,都是屬于很私密的物什了。 傳說,男女相戀,只要把他們兩個頭發剪一縷下來混在一起放在同一個紅色錦囊內,那么這兩個人就會永遠相愛相知。 就像錦囊里的頭發一樣,你的混作我的,我的混作你的,永遠纏綿,難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