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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信神靈,而他這個在世人眼中如同神靈一般高高在上的人卻從來不信的。 現在的護國寺還是先皇在世時修建的,先皇后是個篤信神佛之人,常年吃齋禮佛一心向善。 謝錦現在仍然記得,當初陛下登基,日日跪在鳳儀殿的佛堂拼了命的抄寫經卷,誰勸阻也沒用, 宋淮安每日就藏在殿外一根柱子后頭,無聲無息地陪著他。 一月下來整個人瘦的幾乎快脫相,因為長期疲勞,精神壓力過重,他昏倒在佛堂前。 宋淮安一聽到重物倒地的聲音,面色一變就沖了進去,只見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倒在地上。 當下他就什么都顧不得了,沖上去將慕脩抱在懷里焦急道:“殿下?!” 慕脩尚還有點意識,見到他的臉那一刻,手指狠狠攥著他垂下的衣袖:“離鳶,這世上若真有神佛的話,為什么......我父皇母妃回不來了?” “神佛無眼?!彼位窗簿o緊摟著他,面色冷沉的說 心中是又怒又心疼,怒的是他這般糟踐自己身子,心疼的是此刻他奄奄一息的模樣,凹陷的臉頰和高高翹起的顴骨。 從那以后,慕脩便再也不信神佛了,但基于對先皇后的奠念,慕脩沒有下旨撤去護國寺皇家寺院的頭銜,而是仍然立在京郊,在民間各大傳統節日的當天打開大門接納南楚子民的跪拜。 殿下登基二十余載,從來不曾去護國寺上過一炷香,如今竟然要破天荒的去上香祈福?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芳華宮的大殿之中搭了個臨時用的戲臺子,畫著濃妝身著戲袍的戲子在臺上你來我往。 戲子行走間,華麗的戲服袖間的瓏玲繡線波瀾起伏,美不勝收。 戲腔婉轉,余韻悠長。 大殿里主位坐著一身大紅色低胸宮裝的惠妃,袖口和裙擺都繡著艷麗的金色牡丹,妝容濃重而艷麗,杏眼紅唇。 兩側端坐著打扮雍容華貴的的宮妃們,姿容過人,各有千秋。 惠妃端坐的身側跪了個宮女正在給她剝提子,她美眸掃過殿下的宮妃們,皮笑rou不笑道:“meimei們今兒怎么有興致都過來看戲?往常不是說這戲曲又臭又長,唱起來跟吊喪似的嗎?” 賢妃用手帕掩嘴,輕笑道:“jiejie這是哪里的話,這等陽光明媚的日子,jiejie相邀,meimei們怎能推卻?” 惠妃撇開眼神,涼涼道:“說人話?!?/br> 德妃趕緊接話道:“惠妃jiejie,其實就是月上那個小賤人終于得到報應了,姐妹來看戲都是尋個由頭,慶祝一番?!?/br> 惠妃臉上儼然就是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模樣 她手指上花色繁雜的護甲在案幾上扣了扣,道:“不過諸位meimei們可別忘了,這朝陽宮里還有一位呢?!?/br> 宮妃們臉上的笑微微凝固,逐漸消失 良妃猶豫片刻,吐出嘴里的瓜子殼道:“可是慧妃jiejie……朝陽宮里那位,咱們連面兒都見不著啊?!?/br> 惠妃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怎么著?難不成諸位是怕了?這寵都不想爭了?” 眾宮妃立馬點頭如搗蒜:“jiejie英明!meimei們真是怕了!這寵……不爭也罷!反正陛下對東六宮的興致可遠遠大于咱們?!?/br> 德妃心有余悸道:“本宮可不想再體驗第二次小黑屋了啊惠妃jiejie?!?/br> 惠妃一口氣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最后咬牙吐出一句:“你們……真是好出息!” 此時,淑妃出聲道:“惠妃jiejie,聽說你前些日子受驚過度都昏了過去?此事可是當真?可有看太醫?真是擔心死meimei們了” 提到那個刑罰,惠妃上過妝的臉上愈發白了一些。 蘭妃注意力本來從一開始就放在戲臺上的劇目之中,聽到這茬才回過了頭來,看向惠妃。 其他妃子三三兩兩對視一眼 并且都齊刷刷地在對方眼里看到了:淑妃這個蠢貨!哪壺不開提哪壺! 惠妃另一只垂在袖下的手狠狠攥緊,指甲像是要陷進rou里去,咬牙道:“勞煩meimei掛心,本宮啊,死不了!都不要說話了,閉上嘴看戲吧,這個戲班子可是玉京最有名望的戲班子?!?/br> 眾人唯恐淑妃再說出點什么讓惠妃抓狂的話,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是趕緊搶著附和道:“jiejie說的是,meimei們今日多虧沾了jiejie的光?!?/br> 惠妃冷笑一聲,故意錯開與蘭妃對視的目光,視線落到戲臺上 戲臺上正上演著一場叫做《雙花并蒂》的劇目,劇目演到高丨潮時,兩個戲子身后忽然冒出一批家丁打扮的人,將兩個人生生分離,兩個戲子在戲臺上聲淚涕下,難舍難分。 惠妃托著腮,眼神陰鷙道:“要是有人敢將本宮與家中姊妹分開,本宮就請皇上誅了他九族!” 蘭妃坐在離她不遠的位置,依舊是一襲白裙,未施粉黛,頭戴一朵猶如還帶著露珠的芍藥。 說起來芍藥與牡丹外形極其相似,完全能夠以假亂真,惠妃卻一眼就能認出她鬢間簪的一支芍藥。 蘭妃偏了偏頭,笑道:“jiejie,這場戲講的可并非是與親人別離?!?/br> 惠妃瞥了眉尖:“那她們哭得這般凄慘,跟日后就要陰陽兩相隔一般作甚” 蘭妃將視線落回到戲臺上,話里有話道:“若真的被分開了,或許真的日后就陰陽相隔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