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謝知微感覺這姑娘怪怪的,這態度已經不是高冷了,人家明顯是在回避啊。是了,肯定穆涸虐得太狠,她也對他有陰影。 謝知微心里直打鼓,夢夢挺有風度,就已經這樣了。等下要是見了奶酪,還不知道該怎么鬧。他把穆涸拉到屋里,打算好好吩咐他,在楚知是這里態度好點,要是當著顏知非的面打起來,是別想再跟著上道宗了。若非道宗不想和九州王府明著撕破臉,以他的所作所為,早該被逐出師門了。 可還不待他開口,穆涸就先一步道:“師尊,弟子暫且離開一日?!?/br> 穆涸不是輕易改變計劃的人,他昨晚過來,今早便急著離開,定然有要緊事。 謝知微一愣:“不去歲寒居了?” “自然要去?!蹦潞暂p聲道,“師尊先行,弟子稍后跟上?!?/br> 謝知微心里長草了似的,很想知道發生了什么,這劇情越來越撲朔迷離,吊人胃口。良久,他試著道:“需不需要為師幫忙?” 穆涸眼睛一亮:“師尊是擔心弟子么?” 謝知微正色道:“你走得急,想必事態嚴重,我……的確擔心?!?/br> 穆涸笑起來,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謝知微剛想皺眉呵斥,就聽穆涸道:“是盜墓賊的金主有了眉目,我需要進宮一趟?!?/br> 謝知微吸了一口冷氣:“進宮?” 穆涸點頭:“師尊放心,不會有事?!?/br> 謝知微也點了頭,可直到穆涸走了很久,他心里還是懸著。 原著里曾用春秋筆法隱晦的提到,九州王雖是當今圣上唯一的兄弟,可他也并非平庸無能之輩,他如今閑散是有原因的。 先皇本不止這兩個兒子,其他的血脈要么病死,要么溺水,要么失足摔死,到最后只留下兩棵苗。先皇駕崩時,九州王尚且年幼,因此皇位給了當今圣上。九州王早年也曾威震一方,戰功累累,是朝中的頂梁柱。他修煉的根基極佳,可惜后來不知怎么的大病一場,靈根盡毀,成了個廢人。 也許是受了這個打擊,他從此游手好閑,花天酒地,迷戀上風月之事,成了人們茶余飯后談資里的那個風流王爺。后來才會遇到魔宗秋照水,一拍即合,擦槍走火生下穆涸。 這是促成穆涸身世的基礎,而過往種種疑云,全都指向了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原著里九州王極力將他兒子推向王位,現在的劇情來看,九州王的目的也還是如此。一來是出于對獨子的期望,二來則是他要報復。 他懷疑當年害他毀去靈根的是他兄長,當今圣上。以此類推,保不齊先皇早逝的那些兒子們,也都是他兄長下的毒手。 總之這兩兄弟明面上很和睦,可暗地里,大概已經準備爭個你死我活了。 今日穆涸又說金主有了眉目,就在宮中……金主難不成是當今圣上? 很有可能,穆涸回歸九州王府,各方面實力有目共睹。繼九州王之后,再一次威脅到皇權,他多半是想拿到幾朵蓮來抗衡。未果,但盜墓賊逃了。恰好被他謝知微放出來,為防暴露便搶先滅口。 在原著里,朝堂上這些雞零狗碎全是迎刃而解,不成問題,小說重心是在修真界和魔宗。 而如今魔宗早就拿下,修真這一塊有他謝知微在,也翻不出水花。所以,朝堂副本就更沒什么難度了。 謝知微一點也不擔心,出門隨便和顏知非扯了個理由,說有東西落在九州王府了,讓穆涸回去取。顏知非雖然半信半疑,但正合他意,他也擔心楚知是鬧起來不好收場。 一路風平浪靜到了禪宗。因此行是臨時決定,毫無準備,在山下鎮上,夏知綺提議備些禮物。便叫上澹臺夢一起挑選,夏知綺本身就是個冷性子,澹臺夢原本也孤傲高冷,她們兩個雖然在這個劇情中沒能做成師徒,但也特別對脾氣。 謝知微看著她倆下馬車走在一起,感慨不已。幸好劇情歪了,要不然夏知綺哪能活到現在。 忽然有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謝知微的視野中。 小乞丐狠狠吸了一下鼻涕,快步追上澹臺夢:“jiejie,等一等!” 澹臺夢正在和夏知綺說她師父渡生的喜好,聽見這聲音,愕然回身。 一個臟兮兮的小男孩,雙手拿著一根糖人,正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 “jiejie,我等你很長時間了,你可算來啦!”他說著,把糖人往前送了送,“今天我請你!” 謝知微遠遠看那糖人,粗略做成了一朵花的形狀。也不知道這孩子乞討了多久,總算湊齊了兩個銅板跑去買的。 謝知微心想,放在以前,夢夢肯定會摸摸小乞丐的頭,笑著接下來吧。 小乞丐舉著那根糖人,就像舉著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一樣,滿懷期盼。 夏知綺不明狀況,詢問道:“澹臺,這是……” 澹臺夢眉心一皺:“我不認識他,夏城主,走吧?!?/br> 第115章 狹路 說罷,也不管小乞丐是何反應,她和夏知綺邁步便走。 小乞丐高舉的糖人晾在半空里,就好像一朵無人問津的野花。 “jiejie……” 此時的澹臺夢穿了一身破爛白衣,有別于前些日子的粗布衣裙。但變化最大的還是她的態度,冷冰冰的,簡直換了一個人。 小乞丐下意識看一眼手里的糖人,莫名有了勇氣,大聲喊著:“jiejie!這個糖人很甜,你以前給我買過的!我沒有騙你!”他一邊喊,一邊追,但澹臺夢的腳步一直沒有慢下來。 街上人來人往,小乞丐氣喘吁吁的穿梭其中,不留神糖人一晃,打在路人身上。那人衣服上碎塊黏糊糊沾了一片,頓時破口大罵:“你個不長眼的小王八蛋,搶著去死???弄臟老子衣服你賠得起么?” 小乞丐跟傻了似的,直往他衣襟上看,一句話也沒有。 那人便覺得被掃了威風,眉毛一豎:“媽的,啞巴啦?”他一巴掌呼在小乞丐臉上,直接把他打倒在地。 小乞丐嘴角破裂,臉頰紅腫,大概疼得厲害,他直接趴在煙塵里嗚嗚大哭。周圍行人驚奇的駐足圍觀,澹臺夢終于停下來,似是有轉身的意思。謝知微快步走過來,猶豫要不要插手,但他更想看澹臺夢的反應。 然而未能如他所愿,夏知綺一拍語冰劍的劍身,一道凜冽寒氣直直射向打人者。裂帛聲漸次響起,眨眼的功夫,這人身上的衣服就成了破布。這下別說是臟不臟的問題,這人渾身上下除了要緊的兩處地方全露了出來。 他又驚又怒:“你這個潑婦……啊痛——” 夏知綺作風向來強悍,不待那人把控訴的言語說完,語冰劍的劍鞘就飛過去打他的臉。很快他的臉上也多了兩塊烏青。 眼看著那人在群嘲中抱頭鼠竄,澹臺夢又繼續跟著深藏功與名的夏知綺前行,謝知微暗暗嘆了口氣。小乞丐還在那里哭,他把地上零星的糖人碎片一點點攏起來,可全部攏起來以后,他哭得更兇了。 謝知微蹲下來,和他說:“這個已經不能要了,你臉上有傷口,眼淚會蟄得很疼?!?/br> 小乞丐淚眼朦朧的看向他,很快認出來了:“你不是……和jiejie一起的那個……”他嘴里有血,一張嘴順著脖子淌。 謝知微有點不忍心看,打算帶他找地方包扎,可摸了摸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扶額想了想,決定還是帶到車上去找藥——自從融入這個世界以后,怎么越來越喜歡管閑事了? 顏知非本來在車上靜坐等候,看見謝知微帶著一個臟兮兮的小孩兒回來,疑惑道:“知微,你做什么?” 謝知微于是把方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講到澹臺夢的時候,小乞丐沒忍住又紅了眼圈,說他挨打時,他倒沒太大反應。 顏知非皺眉道:“也不能怪澹臺姑娘寡情。她顛沛流離到了山下,卻因為你徒弟九死一生,待恢復記憶,赤炎已身亡,讓她尋仇無門。她心里沉郁,難免冷漠?!?/br> 謝知微心道,何止是沉郁,夢夢可是原著的高冷女主。失憶成了傻白甜才是意外,現在這是恢復本性。 楚知是正托著胳膊揉,聽見了忍不住道:“這丫頭跟被人奪舍了似的,以前前輩來前輩去的叫,現在冷冰冰叫城主,怪不習慣,也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好了?!?/br> 小乞丐鼻子一抽,臉上劃過兩道臟臟的淚痕。楚知是一見,不高興了:“就知道哭,這點出息只能要飯了?!?/br> 顏知非責備道:“知是,你怎么說話的?” 小乞丐用力抹了抹臉,站起來就要下車,可他餓了一兩天,剛剛又挨打,一邁步就開始打趔趄,眼看就要倒在謝知微身上。楚知是一把拽住,嘴里嘖了一聲:“要真有骨氣就別挨打,在這賭氣算什么?” 小乞丐掙扎不開,憋得臉頰漲紅:“我……我又不會拳腳!不、不要飯又能干什么?做苦力……他們嫌我個頭矮沒力氣……”他話還沒說完,嗓子里又開始嗚咽。 的確,他面黃肌瘦,跟個蘿卜頭似的??礃幼右簿推甙藲q,當童工別人還嫌賠本。 謝知微和顏知非對視一眼,各自眼中都有不忍。楚知是揚起眉,忽然道:“我教你?!?/br> 小乞丐壓著哭腔,嘴里倔強道:“你能教我什么?” “拳腳?!?/br> 小乞丐頓時抬起頭,眼睛瞪得老大。 謝知微詫異道:“小師弟,何意???” “當然是字面意思?!背欠砰_小乞丐,懶懶的靠回車壁:“雖說根骨一般,但年紀小,可以慢慢調教?!?/br> 小乞丐好像做夢一樣稀里糊涂的,不知道作何反應。雖然他身份地位,尚且年幼,但從他們的對談中,也略微懂了,眼前這幾個都是傳說中道宗的仙人。方才他賭氣要下車,以為仙人肯定不會再管他了,哪知這個看起來脾氣最差的,卻要收他為徒。 直到謝知微拍了他一下:“還不快叫師尊?!?/br> 他愣愣的開口道:“師、師尊?!?/br> “嗯?!背堑瓚艘宦?,做足了派頭。 小乞丐方才還很有氣勢,這會兒倒局促起來,搓著衣角不知道該干什么。顏知非無甚異議,對楚知是道:“既要收下他,也該給個名字?!?/br> “哦對?!背潜銌栃∑蜇?,“你姓什么?” 小乞丐待要回答,卻抬頭看了謝知微一眼,支吾道:“?!_……” 謝知微心知肚明,不去戳破他。 楚知是自然沒聽清楚:“嗯?姓譚?” 小乞丐又瞄了下謝知微,見謝知微沒再看他,便咬唇點頭。 楚知是想了想,點頭道:“以后你就是道宗乾陽城的弟子,按道字輩排,就叫道遙?!?/br> 謝知微看向遠處正在撓臉上痦子的陳道遠,覺得這名字起得真湊合。 這個收徒行為純屬臨時起意,儀式也很簡單,行完拜師禮就可以了。譚道遙剛磕完頭站起來,澹臺夢和夏知綺便拎著大包小包回來了。 夏知綺把東西全往車廂里扔,扔完卻發現沒有人坐的地方了,便道:“我和澹臺去后面車上坐?!?/br> 譚道遙本來低眉順眼的坐在角落里,一聽這話,忙抬起頭,果然澹臺夢面無表情的站在馬車外,眼簾垂著誰也不瞧。 譚道遙卻絲毫沒有被她的冰冷震懾,興高采烈站起來道:“jiejie!我以后是乾陽城的弟子啦!” 澹臺夢難得的抬眸道:“是么?” 譚道遙用力點頭:“嗯!” 澹臺夢轉身離開:“與我無干?!?/br> 譚道遙呆呆的看著她霜雪一般的背影,半晌,眼里又隱現淚光。 時隔數月,金光禪宗變化頗大,原來被魔宗損毀的地方全都修繕一新。渡生如今執掌禪宗十分cao勞,人瘦了一圈,精神倒不差,看來他已經不再拘泥于兩位師兄身亡的陰影里。 兩下里走完禮節,夜間撤了宴席,渡生陪著顏知非在大殿暢談,乾陽城得了個小師弟,一群男弟子圍著譚道遠七嘴八舌給他講道宗。澹臺夢和夏知綺喜靜,雙雙去后山去賞玩金蓮池。 楚知是的胳膊不過一天一夜已經恢復了十之八九,他喜悅之余不顧勸阻,拿了一根竹枝當劍在山前比劃。天寒,露水凝成霜,他的額頭上卻熱出了薄汗,卻仍然興致沖沖,還讓謝知微在一旁給他指點。 謝知微有點心不在焉。如果宮里的副本游刃有余,穆涸肯定會尋著機會拿紅蓮劃破虛空來見他,可一天下來都沒個動靜。 楚知是扔了個石子過來,謝知微眉心一動,抬手接住。 楚知是笑道:“二師兄困了?怎么總是走神,我叫你你也不答應?!?/br> 謝知微扔下石子,也笑了一下:“席間飲了酒,睡意上來了。你手臂還未痊愈,還需謹慎,回房去吧?!?/br> “別啊?!背悄媒伈疾亮祟~頭,“我自己有分寸。二師兄,這樣下去,不出三日我就能拎破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