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之前因為云燁說話的態度和內容而有些小生氣的方合,看著云燁臉上這種仿佛天空都裂開的神色頓時有些小小心虛。正所謂“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他剛才好像不是打而是踹了……臉? 那個……他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這個高度沖過來剛剛好就…… 不過一個團子也沒有什么臉的說法……吧? “你死定了……”緩緩收起臉上不可置信神色的云燁壓著聲音說,那雙圓圓打大眼睛里全都是幽暗怒火。他看著方合,身上的氣勢不斷提升,這樣可怕的氣勢并不因為他如今圓滾滾猶如面團一樣的身形減少絲毫威勢,那些玩的開心的團子們都感受到了云燁身上的變化。 心虛的方合也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他看著云燁這般怒火中燒的樣子,想了想還是開口:“……啾……”對不起。 一碼歸一碼,雖然云燁之前說那句話的時候神情之中的嘲諷讓人覺得刺眼,但他剛才做的好像也不太對的樣子。 方合果斷道歉,云燁從方合的姿態中也感受到了那份歉意,但他并不想接受,“已經晚了?!?/br> 聲音低沉的云燁緩緩飄了起來,同時身上散發出淡金色的猶如火焰一樣扭曲的光芒。跟其他團子身上較為柔和的光芒相比,云燁身上的光芒要更加銳利一些。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夠緩解的?!毕胨茻罨盍诉@么多年,就算是當年最慘的時候也沒有被人這樣踹過!而且還是“臉”! 整個團子都膨起來的云燁以銳利的視線射向不停后退的毛團:“受死吧!毛團!” 一個巨大柔軟的團子能有多大的傷害力呢?當然是沒有多少的。 方合在被云燁撞到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在跟其他團子們玩你撞我我撞你的游戲一樣,方合整只都被彈了出去,就連云燁自己也往回彈了出去。 這樣的畫面一點兒都不兇殘,甚至有些好笑。對于馬車里正玩的開心的團子們來說好似一個信號,團子們開心的發出“呀~”的聲音,好像回到來到當初跟方合還在葫蘆里的時候,一個個的沖了過來,然后…… 然后整個馬車里面都布滿了彈來彈去的團子們,其中也有云燁一個。 本來很生氣很生氣的云燁在發現自己竟然被其他團子們撞得彈起來是很想要訓誡這些團子的,但是團子們根本聽不懂云燁在氣什么,只感覺到云燁在不高興,于是它們就耿直的想用這種“好玩”的游戲讓云燁開心起來,于是云燁變成了被團子們重點照顧的游戲對象。 被彈來彈去的云燁硬生生從原本的怒火中燒變成了連脾氣都沒有。 蹲在角落里看著眼前這一切的方合有點想笑——特別是看見了云燁這顆大號團子臉上悲憤的表情后——不過為了讓云燁不要更加生氣,方合也就忍住了笑意,只是啾啾啾的加入了團子們的游戲中。 這一“玩”就玩了大半天,外面的天也逐漸亮了起來。 在外面忙了一個晚上回來的南燭掀開馬車簾子就看見癱了一車廂的團子。 以最大號的白團子為中心,周圍癱了許多小團子,睡在另外一邊的方合跟前也癱了不少團子。這些團子一個個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可就算是睡著了,臉上也都是開心微笑的樣子。 南燭盯著眼前的現場看了一會,微微抬起手來摸拉一下自己的額角,看著肚皮朝上睡著時還會起起伏伏的方合,眼中忍不住傾瀉出笑意來。 雖然知道方合跟這群靈在馬車里并沒有好好睡覺,但南燭也沒想到回來后會看見這樣的場面。 不過…… 很可愛。 他總是會忍不住的覺得方合很可愛。 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是這樣。 雖然一開始認識方合的時候,他覺得這是一個太過奇怪的人,就算是整個上古大陸也找不到跟他一樣“傻乎乎又格外大膽不要命”的家伙,但很快就他覺得,這個人很可愛,真的很可愛。 不管變成了什么樣子,總是會覺得…… 你真可愛。 方合是在南燭的腿上醒來的。 南燭坐在馬車里,將方合的軟墊擺放在膝蓋上,而方合就躺在軟墊上呼呼大睡。 馬車窗戶上的簾子是開著的,外面明亮的光線照射進來,讓馬車的車廂里顯得不是那么暗。南燭就坐在馬車里,照射進來的陽光照射在他烏墨般的長發上,窗棱的影子投射在他的衣服上,而南燭微微抬著手為方合遮著光線。 方合睜眼就看見了南燭好看修長的手指,只是不知道南燭這樣做已經過去了多久。 “啾!”剛剛睡醒的方合偏頭跟南燭對上視線有些不好意思的啾了一聲。 他想要告訴南燭不要這樣做,一直維持這種姿勢身體會很不舒服,胳膊也會酸的。但是想到南燭的能力,想來對于南燭來說一直抬著手臂也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可是…… 可是南燭卻為他抬了這么久。 有能力和做不做是不同的,只是將窗戶上的簾子拉上也是一樣的。 “你可算醒了……”南燭見方合醒來后終于放下了手,“今天外面的陽光很不錯,想不想跟我出去轉一轉?若是不將床簾掀開,你還不知要何時才能醒來?!?/br> 跟著鳥mama這么幾年早就養出了早睡早起良好睡眠習慣的方合頓時鼓起了面頰,用圓溜溜的黑豆眼看著南燭,他剛想要反駁就突然想起來昨天半夜跟團子們的“瘋狂玩?!?,扭頭再看向外面的天空。雖然風還是比較清涼,太陽的光線也不強烈,但看著太陽的位置確實已經不早了。 跟他平時起床的時間相比,已經晚上很多很多了,外面的那些流民們也都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 還有一些比較有精力不知事的孩童們在外面跑來跑去玩?!m然成為流民的日子真的很苦,但是對于一些孩子們來說,卻依舊可以保持臉上的笑容。 方合到了口邊的啾一下子就被他自己給吞了回去。 默默垂下頭的方合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已經變成了一只懶惰鳥兒。 南燭并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說很多,在方合醒來后他就帶著方合離開了馬車。不是那種正常的從馬車車門走下去,而是直接從馬車的車廂里面消失了蹤影。不管是周圍的流民或者在前面趕車的人都沒有發現馬車里面的人不見了的事情。 方合是一只愛干凈的鳥兒,每天起床后都要好好洗漱一番。 不過現在的時間已經稍微晚了些,整個流民的隊伍也都在往前走,所以南燭并未驚動他人而是直接將方合帶到了河邊。 清澈的河水從上游蜿蜒而下,站在河邊就能夠看見河水中的石子。 看見這樣的河水方合立刻就有些呆不住的展開兩只小翅膀撲拉起來,催促著南燭將自己放下來。 南燭順從方合的心意將他放開,方合立刻就一路歪歪扭扭飛向了河水中……間凸出的石頭上。 身為一只親水的毛團,方合非常喜歡這樣的河水,而且這里的河水也不是那么湍急。方合探頭看看還能夠從倒映的河水中看見自己如今的模樣——一只淡金色的小毛團。 嗯……好像還有點瘦了。 舟車勞頓這么久,瘦了一點點也是理所當然,只是他這一聲變了顏色的毛,不知道回去之后鳥mama和毛團jiejie還能不能認識他。 對著河水微微嘆息一聲的方合很快伸出頭去探入水中,然后仰頭讓水滾過自己的小身子,兩只小翅膀也是扎開的,力求讓水能夠順著自己的茸毛向后滾動。 每天的“洗澡”時間可是方合最為期待的時候之一啊。 方合在石頭上面洗澡洗的很開心,南燭便站在岸邊遠遠看著,那雙眼中的神色柔和,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方合,并沒有將視線轉開的想法。 這樣的畫面在南燭將方合帶到了流民的隊伍之中后每天都會發生。 出于想要保護方合以及某種比較自私的想法,南燭每次帶著方合到河邊的時候,總是會盡量避開凡人們的視線,所以至今為止其他的普通人都還在猜測南燭的那輛馬車當中到底有什么。 他們只是偶爾可以聽見清脆的鳥鳴聲,卻從未真正見到過方合。 等到方合洗好了早,讓自己再次變得蓬松干爽起來后,南燭就將方合放在了懷中。方合熟門熟路的從南燭的衣襟里探出小小的腦袋看著外面,窩著的姿勢格外嫻熟舒適。 方合能夠感覺到今天的南燭跟之前有些不同,今天好像有些其他的事情。 方合其實并不希望發生太多的事情。 雖然南燭沒有說,但是方合多少也能夠猜到,南燭的身體會變小,大概跟南燭對抗云燁的事情有關。 方合有些分不清云燁現在的狀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已經死了還是被打回了原形,這些事情云燁自己沒有提過南燭也從來都當云燁不存在。 就算南燭大多數時間看起來都跟普通人相似,身上的修為也讓他人無法察覺,但那也只是相似而已,南燭終究不是凡人。 所以方合看著南燭一直維持少年模樣還是有些擔心的。 擔心南燭一直沒有辦法恢復。 可是外界的事情好像總是接連不停的發生,這一點卻無法阻止。 南燭并沒有帶著方合回到馬車里,而是跟在了流民的隊伍之中。那些流民們好像完全看不見南燭的存在,這種情況在之前寒山寺中也有過,所以方合沒有大驚小怪。 他看著南燭在流民之中穿梭,并沒有說什么也沒有特別的停留,只是一路走過。 這么多的流民走在一起,有一些人走在路上也會說些話,然后方合就從這些人的口中知道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第三十二章 大壯是昨夜將趙大戶家兩個仆人直接拎走的那個人。 因為剛出生的時候生得弱小,家里人希望他可以健康長大就起了大壯的名字, 后來他也確實越長越壯實。身上有把子力氣, 走到哪里都不愁沒飯吃, 就算是在這一群流民當中,大壯因為身強體壯為人可靠,許多人也都愿意相信他。 此時的大壯剛忙完清點流民的事情, 臉上的表情有些嚴肅。 大壯家里窮,沒有念過什么書,但他走過的地方不少看的人也多, 腦子里的想法還是比較分明。在發生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后, 大壯對于還在不停增加的流民隊伍有些愁。 大壯不希望流民隊伍繼續增加了——在這個越來越大的隊伍里可能有疫魔混進來的情況下。 鬼魂惡魔這些東西,對于大壯來說不過是老人口中的故事而已。只是從小到大聽見許多人都說這些, 即使大壯沒有見過也都會自覺避諱一些該避諱的東西。但突然有一天被人告知這個流民隊伍里混入了疫魔, 大壯也是有些接受不良的。 不過跟他說這話的是南燭公子。 大壯覺得南燭公子是個“好人”,而且確實很厲害,就算他沒讀過書, 每次跟南燭公子交談后都會有一種好像學到了不少東西的感覺。所以對于出自南燭之口的話, 大壯是沒有任何懷疑的。 既然南燭公子說這個隊伍里混入了疫魔, 大壯就堅定的相信這件事情。 一個有疫魔的隊伍若是人數太多,那不是一件好事。 大壯覺得應該多看一看其他城鎮的情況, 若是情況允許的話,還是多讓一些人離開這支隊伍比較好。不過要是那疫魔跟著一同離開禍害了其他地方……這也不好…… 一時間有些想不出該要怎么辦的大壯,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表情看著更加嚴肅,旁邊那些人見大壯這種表情也都非常自覺的繞著大壯走。 不過也還是有人不怕大壯。 那是一個在今天剛剛進入流民隊伍看著十五六歲的少年。 跟其他感到疲憊, 神情中還有些茫然絕望的人不同,這個名為從寒的俊逸少年那雙眼睛是有神而又靈動的,在跟別人對上眼睛的時候,大多時間他都在笑。 這樣的少年很難讓人感到討厭。 大壯也不討厭他。 從寒就頂著他那張看起來特別討人喜歡的笑臉來到一臉嚴肅的大壯身邊,并不受到大壯的神情影響,笑嘻嘻的給大壯遞了碗水過去。 大壯看了少年一眼,視線還在碗上停留了好一會。 普通人家用的碗都比較簡單,不似有錢人家那么講究。但是在忙著逃跑的時候,可不會有多少人想著要把碗給帶走。所以他們這群流民大多數吃飯的時候都是沒有碗的,用各種其他東西來代替,荷葉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所以突然冒出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完整的碗來,大壯的心里還稍微驚奇了一下。 不過大壯也沒說啥,只想著大概是這少年骨骼清奇,竟然在逃跑的時候還有心情帶碗又或者是從哪里找來的。 大壯接過水喝了一口問:“有什么事?” 從寒見大壯如此直接心里頭也高興,笑瞇瞇的接過大壯遞回來的碗說,“大壯哥,我聽說砸門這個流民隊伍昨天夜里發生了什么事情?” 從寒一開這個口,大壯就又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