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籃子是元姐兒對那搖籃型懶人沙發的稱呼。 籃子放在火盆旁,比去窗戶邊的書案要暖和一些,樓葉聽了,便要扶元姐兒起身,元姐兒揮了揮手,她又不是早上那會兒燒得沒丁點力氣,這會兒才不做那嬌弱姿態呢。 委在籃子里,樓葉又在元姐兒身上搭了半條毯子,見元姐兒舒服了,便也坐到對面做針線。 她做的針線,可以托小太監拿出去賣,元姐兒也是知道的。日常她這里也沒什么事,便也允她繼續做。 像是其他的小宮女都是下了差回到住處才能做上一點子針線,有的時候因為天黑了,宮女房的蠟燭少,光線暗,她們要么是就著那點光線做針線,要么就只能等到早起的時候做上兩針。常年累月下來,也做不了幾樣成品,賣不了多少銀錢。 宮里大多數的宮女都會有意識的攢錢,因為她們擔心等到了年紀出宮后,年紀大了,再沒個銀錢,老無所依再餓肚子。 當然,就算是家里還有家人的,宮女們也準備多攢些私房錢,將來貼補家用或是當嫁妝。 樓葉家里沒什么人了,可是小的時候苦日子過得多了,她總是閑不住,手里不干點活總是沒著沒落的。 宮里發的月錢,司徒砍給的工錢,還有元姐兒時常賞她的,這些加起來,她比同期的小宮女都要有身家。 “你們主子可曾說過你們將來出宮后,有什么安排?” “有呀?!狈畔箩樉€,樓葉轉了轉脖子?!爸髯咏o安排親事,也給嫁妝。是,是主子府里的侍衛?!?/br> 說起這個,樓葉的臉便有些紅。 她們這些被司徒砍送進宮當粗使宮女的小丫頭們和司徒坎親自挑選的侍衛都是一同受訓的。那時候年紀小,倒是沒想過那么多,等后來要進宮了,教她們規矩的嬤嬤便會將話說開,現在想起來,便有些難為情。 “咱們認識一場,我得去找找送你什么樣的添妝禮?!焙攘丝诓?,元姐兒又笑了?!把矍凭鸵^年了,也不知道甄貴妃娘倆個怎么樣了?” 這個年怕是不好過呀。 樓葉想到她被甄貴妃的人堵住,威逼利誘的事,就有些興災樂禍以及惡心?!肮媚锱率沁€不知道吧,甄貴妃宮里的那個張保兒聽說吐出來不少好料。當今看了供詞,已經將張保兒凌遲了。就是昨天晚上的事,當今說了不叫他看到今兒早上的太陽?!?/br> 元姐兒拿杯的手頓了頓,有些擔心這位是不是真的綠了當今的某些嬪妃??墒钦娴娜绱?,元姐兒只能說,真爺們。 主仆倆個圍著火盆說話的時候,元姐兒的那段臘梅樹的心聲也被院中的女官和太監宮女發現了。 女官們都識字,但太監和宮女卻未必。不過看著這牌子,到底還是有機靈的小太監去給戴權報信去了。 戴權那里午膳前就知道元姐兒這一會兒是真的將自己折騰病了,當今要午睡,元姐兒的事戴權便沒有及時回稟當今。 等這會兒聽到院子里的臘梅樹上掛了個牌子,戴權便派了識字的太監去抄錄了一份回來。 等到戴權看完,只抽了抽嘴角便將那字遞給了當今。 瞧著吧,今兒晚上怕是簡女官也得被顆攪屎棍子氣出病來了。 “胡鬧~”當今聽了戴權的話,再看元姐兒那段字,氣得當即將那紙一團丟到了地上。 好半晌,當今才問戴權,“那丫頭是真的病了?” 戴權恭身回話,“回陛下,確是病了。去的是太醫院的吳太醫,開了三副去風寒的藥,屋間外便能聞味煎藥的味道?!蹦茄绢^裝病都是拿的成藥。 “賞些...你替朕看著賞些東西吧?!?/br> “是?!?/br> 正如元姐兒所想的那種,在知道她是真的病了以后,上至劉女官下到李女官,就沒有一個不是興災樂禍的。 昨日被元姐兒懟了的簡女官,更是眉眼帶笑,似有春意。呆在工作室里,擺弄著今兒早上讓人摘的臘梅。 臘梅插在一只汝瓷細頸瓶里,擺在桌中,一屋子都是臘梅淡淡的香氣。 稍晚些,簡女官交班,又捧著這只汝瓷細頸瓶帶著小宮女以一步三搖的姿態往住所走。 然而就她的好心情就在這里愕然而止了。 一幫zigong女太監雖然不識字,可是冬日里還就有些人無聊的都圍在那顆臘梅樹下似模似樣的討論著。 簡女官清高呀,這種湊熱鬧的事情,她是再不會干的。哪怕她心里好奇的要命,此時也會端著。 給宮女知悅使了個眼色,簡女官繼續抱著汝瓷細頸瓶以及里面的臘梅從容優雅的往自己的房間走。 “說的就是她吧?” “就是她,你沒看見她還抱著花呢嘛?!?/br> “她膽子可真大?!?/br> 宮女和太監小聲的嘀咕聲到底還是讓簡女官心生疑慮,腳下的步伐越來越慢,等到終于站在自己門口的時候,知悅已經仔細的閱讀過了元姐兒版的臘梅說。 知悅跟在簡女官身邊有幾年了,因為簡女官的要求,所以知悅也識了字。元姐兒那段話,又不是正統的文言文老八股,識字的人一看便明白了。 知悅先是飛快的掃過,然后眼皮開始劇烈的跳動。最后抽著嘴角從頭到尾的又看了一遍。這一會兒看得極仔細,她差不多都能將那段白話文背下來了。 想到自家女官的性子,知悅擠出人群硬著頭皮往簡女官的房間走。 這回事大了。 可不是事大了,簡女官聽了知悅的復述,也顧不上裝逼了,放到汝瓷細頸瓶提著裙子就飛快的走了出去。到了臘梅樹前就跟摩西分海似的,所有圍在那里的宮女和太監都自覺的讓開一條路,讓簡女官可以用最好的角度觀賞這份臘梅說。 簡女官一字一句讀完,氣得眼睛都紅了。那副樣子可一點都看不出來下午的時候她們幾個女官在工作室說元姐兒時的好興致。 簡女官本來脾氣就不好,這會兒也不忍了,轉身就要朝著元姐兒的房間沖去,想要找找元姐兒好好的理論一番。 然后這么一會兒功夫,除了張曉楠以外,劉女官也回來了,看著那份臘梅說,劉女官與簡女官還有先回來的李女官互視一眼,然后都氣勢洶洶的朝著元姐兒的房間走去。 她們忍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定磨刀霍霍向那啥了...... 第98章 劉女官三人互視一眼就直奔元姐兒房間, 當三人來到元姐兒房間外的時候, 頗讓元姐兒感到遺憾的是這三人竟然還記得敲門。不過敲不敲門真沒多大關系...... 樓葉早就從窗戶縫那里看到了來人是誰,聽到敲門聲,轉頭看了一眼元姐兒, 見元姐兒用力的朝她點頭,抿了一下嘴, 認命的問道,“誰,誰呀?”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姑娘說了,這一場她要是演得好, 就給自己包個大紅包。 “是我?!比俗叩介T口,劉女官站在門外, 之前的那些火氣倒也降了不少。此時聽到樓葉的聲音中帶著某種慌張的神色,心下一動, 覺得這可能是個拿捏元姐兒的再加時機, 于是揚聲的時候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 “原來是劉女官呀。實在對不住了, 我們, 我們賈女官病了,這會兒已經歇下了, 不方便見您。等明兒我們女官病好了再見罷?!?/br> 劉女官聞言冷哼一聲, 看了一眼簡女官和李女官,都以為元姐兒這是托詞。當下三人便直接推開了門。 先撩者賤。 既然敢撩sao,那就別怪她們不客氣了。 心中這么想的時候, 劉女官三人順著大開的房門向里望去,正好看見樓葉慌慌張張的站在元姐兒前面,用自己比元姐兒瘦了一圈的小身板擋住了坐在籃子里的元姐兒。 三人見此,抬腳就要往里走。樓葉一臉不忍直視的高叫道,“不要進來,你們不要進來,我們女官真的不方便。不~” “啊~” “啊~,哎喲~” “啊,呃~” “砰~,砰!” 樓葉本來想要再強調一遍‘不要進來’的話,可性急的三人已經抬腳抬了進來。 她們不但進來了,還一腳踩在了門口的薄冰上。然后三人在摔倒的瞬間下意識的抓住了元姐兒的兩扇房門。之后兩扇房門不堪重負,直接被這三人從門框上生生拽了下來...... 場面很詭異,現場也很尷尬。 三位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女官,此時都狼狽的半趴在地上,看著同樣狼狽不堪的同僚以及掉下來的門板,滿身的迷茫。 元姐兒多缺德呀,她就猜到了劉女官她們看到了那個臘梅說一定會來找自己算帳。 所以提前做了陷井等著她們。 讓樓葉就在門坎里面倒上一層水,之后將門開個小縫,讓水結冰。她還擔心這一層冰不能起到預期的效果,便又在薄冰上面加上了一層食物油。 這個時代很少用植物油,元姐兒拿出來的可是豬大油,她和樓葉一點一點涂在冰上面的。 元姐兒與樓葉忙完了這些,元姐兒又跟樓葉套了話。想著只要這三人能夠‘知難而退’,那就不會摔跟頭。若是這三人不聽勸,又執意善闖‘民宅’,那就只能將這一切歸功到自作自受了。 一番心思可謂是用心良苦了。 (→_→) 只是讓元姐兒沒有想到的卻是這三人會這么有破壞力。 元姐兒聽到聲音不對,直接從樓葉身后站了起來,越過樓葉看著面前的場景時,也有那么一瞬間的呆怔。 泥嘛,這是恨你就拆你房的現場版嗎? 怪不得后世有那么多不講道理的拆遷大隊呢。原來,這也是歷史遺留問題哇。 走近那兩扇門,發現門是完好的,就是門與門框上的軸被拽壞了。元姐兒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心中開始計算內務府的匠人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將這個門修好,會不會影響她今兒晚上的住宿問題。 吸了吸鼻子,元姐兒有些擔心這樣的環境會不會加重自己的感冒癥狀。 “啊,鬼呀~” “啊~” “賈元春,你休要無理?!?/br> 前兩句是李女官和簡女官喊出來的,后一句則是劉女官的怒斥。 元姐兒僵著一張臉,只用一種高貴冷艷的視線掃了三人一眼,然后扭頭讓樓葉代言。 “回三位女官的話,賈女官臉上的是珍珠粉。太醫院的太醫說將珍珠粉和著奶子調著糊狀敷在臉上,可以起到美容,養顏以及消炎的功效?!?/br> 樓葉朝三人服了服身子,“剛剛奴婢攔著三位女官進來,便是擔心賈女官的臉會讓三位女官受到驚嚇。只是不想三位女官卻會不請自入,還,還拽壞了賈女官的房門,加重賈女官的風寒病情......” 劉女官:...... 簡女官:...... 李女官:...... 怎么有種掉坑里的感覺? 三人都不是傻子,細品了一會兒,又低頭看了一下因為失去門板,而使得屋里和屋外都非常寒冷的元姐兒房間,看了一眼地上那一層薄薄的冰,心中疑惑的卻是為什么元姐兒房間里會有冰? 三人的宮女和這個院里的其他宮女太監都站在廊子外不遠處,先是聽到樓葉大喊著不要進來,然后就看到三人推門進去,并且以一種狗刨式的優美姿勢摔倒同時將人家賈女官的房門生生拽下來。 女官就是女官,生起氣來都跟旁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