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女人在一起,就特別的喜歡說一些八卦是非,道人長短的話。有的時候并不是心懷惡意,不過是不走心的閑聊。 從王夫人說到元姐兒,又從元姐兒說到賈珠。榮國府里壓根沒有秘密,尤其是大房有綠柳做陣的時候,邢夫人能知道的消息就更多了。 聽到賈珠的親事有些艱難,史二夫人也有些唏噓。這事還真的不怪別人,全是王夫人自己作出來的。 正月里來史家吃席面的時候史二夫人就聽說了二房惦記賈璉監生的事,現在又時不時的傳出,若是不是賈璉拿走了府中的監生名額,賈珠也不會在親事上這么難找。 其實也不是難找,就是高不成低不就罷了。 高的高攀不起,低的不愿低就。抱著個國公府的牌子,實際上只是一個沒啥前途和建樹的五品官家的長子身份。 在這個時代以娶媳娶低,嫁女嫁高的世情來看,心高氣傲的王夫人是不會同意自已的長子娶一個父兄低于五品的姑娘的。 史夫人正與邢夫人說著王夫人的不如意事,一耳朵便聽到賈政在前院派人傳了話來說是給賈珠定下了一門親事。 史二夫人與邢夫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是對這個消息的驚嚇。 就以賈政那行事為人到底是怎么在小兒子的滿月宴上給大兒子定下親事的? 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當這種預感襲上心頭的時候,史二夫人與邢夫人都慢慢的將視線轉向賈母和王夫人所在的位置。 果然,賈母那張常年累月都要慈祥十二個時辰的臉上,已經收起了慣笑,面無表情的樣子,任誰看了,都知道賈母這是不高興了。 王夫人的臉色那是更加的不好,兒子的親事,怎么沒有跟她說一聲就定了下來呢。這么草率,有沒有將她放在眼里。 最重要的是,今兒小兒子滿月,她并沒有大辦,請的都是近親族人,她男人到底是咋給她兒子訂的親事呢? 因為這件事情,王夫人神思不定,就算是之后的滿月宴,她的笑容也帶著幾分無力牽強。 等到所有的客人都走了,賈政才從前院回到榮慶堂來。不等賈母問,王夫人便問賈政到底給她兒子找的是誰家的姑娘。 聽到王夫人這么急切的問話,賈政還能端得住。不過看到他老娘也是一臉的催促之意,賈政這才給賈母與王夫人解惑。 “兒子有個門生,姓傅,名試,今科舉人。兒子見他學富五車,出類拔萃又長得眉清目秀,心中甚喜。又聞之他有一妹,待字閨中,兒子想著,咱們這樣的人家,結親并不需要太過于看重門第。便做主為珠兒定下這門親事?!?/br> 今科舉人? 進士赴春闈,舉人考秋闈。這才五月份,哪來的今科舉人?其實說來說去,不過是沒考上春闈的落魄舉人罷了。 想到這里,王夫人捂了捂胸口,心中對于這門親事越發的不看好了。 “不知這傅家祖籍哪里,家中可還有什么人?”賈母想了一下賈政剛剛說的話,越發覺得不對勁了,能在這種宴席上給自家meimei定下親事的人家,怕這規矩二字也是生疏的了。 而且一個當兄長的就能決定meimei的親事,想來這兄妹的雙親已經不在世上了。喪婦長女...... “傅家也是金陵人士,其祖上到與咱們家有些淵源。至這一代,家中只有二子一女?,F長子在金陵祖居,次子便是這個傅試,去歲便進了京城,如今帶著個幼妹過活。雖說父母早亡,但規矩人品卻是極好的。兒子聽聞傅家在當地也是頗有孝賢之名的人家,聘傅家女為婦,當不辱沒珠兒?!?/br> 行了,不用說了。這門親事,她絕不同意。 王夫人的臉色變來變去,心中正在想著如何將這門親作廢時,站在一旁聽了個大概的賈赦便帶著邢夫人對著賈政一頓恭喜。 仿佛賈政長了一對孫猴子的火眼金睛,在一堆的瓦礫中挑了顆珍珠給自家兒子當媳婦一般。 賈政聽到賈赦與邢夫人這么熱情的夸贊和恭喜,心中極是得意,面上倒也露出了幾分來。 他難道不想給兒子娶個高門大戶的兒媳婦? 他想,他非常的想。 然而情勢比人強,他們二房一沒名聲,二沒地位,想要娶上這么一門親事,那是比登天還難。 珠兒今年十六,元姐兒十三,若是倆人年紀換一換,珠兒的親事也不必如此著急。等到元姐兒在宮中得勢,什么樣的高門貴女娶不來。 只可惜,珠兒偏長,蹉跎不起。 再一個,不過是元配嫡妻。若是能用來挽回一下他們二房的名聲,到也值得了。 賈政這位正經的賈二老爺,當初能跟著閨女的奶娘來點不可言說的桃色事件,那么時至今天,誰又能指著他真正的謙恭端方呢? 二房經歷的一切賈政都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在家里時,他可以將這些事情都推到王夫人身上,呵斥她胡作非為??稍谕饷?,他就是想要說這一切都是婦人主意,也得有人給他機會,讓他說才行。 他日日去衙門上差,同僚的那些白眼與鄙夷讓他如芒在背,恨不得再不出府門半步。 這些日子以來,賈政一直在為二房尋找出路。也是在今天,在他看到傅試的時候,終于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若是他為自己的長子求娶一位寒門女子為妻,是不是就可以挽回一些二房的名聲?二房名聲好了,長女進宮的路也能更順暢一些。 至于名聲挽回來以后,這位長子媳婦會不會被婆婆苛刻,會不會因為自知身份低微,自漸形愧,郁郁而終,那就不是他一個做人公爹的人應該過問的了。 想到這里,賈政又看了一眼屋內,發現并沒有看見元姐兒的身影。眉頭微微蹙起,不過轉瞬便又放下了。 只要將來長女在宮里走的遠,走的穩,也不枉費他費的這一番心意。 ...... 知子莫若母,賈母只聽了賈政幾句話便明白賈政的考慮。想到二房現在勢微,名聲又已經壞得不能再壞,一時間倒是覺得這也算是個不錯的辦法。只是, “罷了,我不過是他的祖母,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唆之言。你是珠兒的老子,他的親事你們覺得好便是了。鬧了一天,我也乏了,你們都去吧?!?/br> “可,”王夫人剛要說話,便看見賈母已經閉上了眼睛,咽下口中的未盡之語,只得跟隨其他人行禮送出去。 出了榮慶堂,王夫人又與賈政恭的禮送賈赦和邢夫人回東大院,這才一路沉默的回到榮禧堂。 一到榮禧堂,還不等王夫人說什么,趙姨娘便迎了上來。 “老爺可是回來了,人來人往鬧了一天,老爺定是累壞了,妾身早就備下了熱水,老爺再不回來,水都要涼了?!闭f完才仿佛剛看見王夫人一般,笑著給王夫人行了一禮,然后便一臉期盼的看著賈政。 賈政清了清嗓子,“既如此,那便去你那里洗漱吧?!闭f完又吩咐了王夫人早些安置便領著趙姨娘走了。 王夫人看著賈政與趙姨娘相攜離開的背影,氣憤至極。 一對狗男女。 第59章 趙姨娘是個很艷俗的女人, 最喜歡將自己打扮得妖妖艷艷的。 若是那種千帆過盡, 百花閱遍的,倒不會喜歡她這種略帶輕浮又做作的姿態。然而在外將自己包裝成坐懷不亂的君子,在家被媳婦防賊似的看管的賈政, 便極好她這口。 當然,主要是他也沒旁的選擇。 就好比當初和閨女的奶娘胡搞一般。要是給他個后宮, 你看他會不會再喜歡趙姨娘這般的。 今天本是寶玉滿月,王夫人出月子的日子,按規矩今天賈政是要宿在王夫人屋里??蛇@會兒子剛進院子就被趙姨娘截了胡,可以想見王夫人得多氣憤了。 女人四十,如狼似虎。你們這對狗男女, 有沒有考慮過老娘的感受? 老娘也需要滋潤的生活呀。 (→_→) 原地深吸一口氣,王夫人黑著個臉捂著胸口回到正房。丫頭們上了茶, 可王夫人就像是沒看見似的,仍是一個人坐在那里發著呆。 屋里的丫頭你看我, 我看你, 哪個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弄出大動靜, 生怕成了王夫人的出氣筒。 從外面進來的周瑞家的一進來便發現屋里的氣氛不對。深吸一口氣, 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然后試探的對王夫人說道, “太太, 奴婢已經打聽到傅家姑娘的消息了?!?/br> 周瑞家的這句話,仿佛是打開了靜止的開關。王夫人猛的轉頭看向周瑞家的,那眼中的狠厲之色嚇得周瑞家的差點被自己的口水淹到。 “...那傅家姑娘, 閨名秋芳,今年十歲。比珠大爺整整小了六歲。聽說也是自幼跟著兄弟一道讀書,女紅也頗為精致,容貌更是不俗。聽說傅家二爺帶著她上京城便是想要在京里給她說門親事。傅家有些薄產,在京城也有一處三進的宅子。傅二爺今春應試的時候,落第了......” 王夫人之前還挺氣惱,但在聽說這個傅秋芳今年才十歲后,嘴角輕輕勾起,臉上帶出了一抹笑意。定下親事又如何,就這個年紀,她就有辦法拖上三五年去。 等到三五年后...... 應該早些讓大丫頭進宮去了。 王夫人一點都不擔心她和元姐兒的關系生份了,元姐兒將來發達了還會不提攜她的兄弟。 當然也不需要她特意提攜,但是只要她好好的呆在宮里。她兒子在宮外就能借到勢。在身份上也能提一提。 本朝以孝治天下,等到元姐兒進了宮。出于孝道她也不能無視了娘家和兄弟。 “罷了,這事不著急。等老爺有空了再商量也不遲?!倍似鸩璞?,輕輕的抿了一口,王夫人問周瑞家的,“老太太可有說過什么時候送大姑娘進宮嗎?” “聽賴大家的說過了一嘴,仿佛是明年春時?!?/br> “嗯?!蓖醴蛉它c點頭表示知道了。周瑞家的見了,又回了幾件府中的雜事,王夫人一一做了安排,安置的時間也就到了。 王夫人讓周瑞家的下去了,她這里也洗漱準備休息。只剛躺下,住在廂房的寶玉又哭了起來。王夫人聽到哭聲在床上翻了個身,然后高聲喚丫頭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總是夜夜啼哭不止,還讓不讓人睡個好覺了。 按著原著的發展套路,銜玉而生,眾星捧月的寶玉那是要有四個奶娘的??上б驗橹e言被拆穿的太快,寶玉的待遇仍和府中其他哥兒差不多。奶娘就一個,還是看起來長得安全,整體看著外貌身形都貧瘠的李嬤嬤。 也不知道寶玉是怎么回事,夜里總會驚醒,然后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啼哭上半天。之前請了太醫,可太醫來了也沒看出什么問題來。便只能這么將就著了。 然而旁人還好說一些,只王夫人今天是氣上加氣,早沒了好心性,她是第一個受不了這個兒子這么夜夜啼哭的了。坐在床上運了半天氣,王夫人最后也沒下床,只在床上吩咐了丫頭,“你們去將寶玉給元姐兒送去。她是長姐,這個弟弟又是她千求萬盼得多了。我上了年紀,精力多有不濟,寶玉就先放到她院子里,讓她多照顧著些?!?/br> 丫頭怔了一下,然后應聲去吩咐。 她們太太自懷上這一胎開始,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尤其是生產后,那脾氣一點就著。暴躁易怒,跟以前真真是判若兩人。 她們小丫頭私下里說起時,都懷疑她們太太可能是沖撞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只是這種話她們可不敢說出來。只能日日這么小心謹慎著來了。 此時半夜三更的,小丫頭也不敢說這事合不合規矩,更不敢勸上一句話的就出去吩咐李嬤嬤帶著寶玉的東西連夜遷院子。 李嬤嬤當場就傻了眼,看著懷里啼聲漸輕的寶玉,李嬤嬤有些擔心她給這個哥兒當奶娘以后能不能落個好。 寶玉并不受王夫人重視,哪怕是她親生的。不過好在王夫人管著家倒是一應用度沒有虧了他。 只是寶玉養在王夫人院里,所以他名下也就只有一個嬤嬤,兩個小丫頭。這會兒子王夫人讓人給他搬家,也只是李嬤嬤抱著他,身后跟著倆個小丫頭,外加兩個大箱子也就走了。 到了元姐兒的小跨院,元姐兒洽巧還沒有睡。準確的說,元姐兒還在接待不請自來的某位自來熟王爺。 看著那王爺脫了鞋,一副大爺樣的占領了她的榻,元姐兒也只能在一旁一邊跟他說話,一邊做點小手工玩。 就在司徒砍想說這幾天趁著夜里無事帶她去自家王府見識一番的時候,院門就被人敲響了然后就迎來了寶玉主仆以及替王夫人傳話的丫頭。 司徒砍一驚,看了一眼元姐兒連忙在她的示意下從榻上下來,跑到里面的大床里藏著。見司徒砍藏好,元姐兒才走出房去。 這會兒是五月末,元姐兒只穿了件紗質的小衫便從屋里走出來,看著可憐巴巴站在院子里的三大一小,元姐兒仰頭無語了好半晌。 元姐兒完全沒有想到王夫人的產后暴躁癥會嚴重到這種地步。 沒錯,元姐兒以她半吊子的護士水平一早就看出來王夫人這種狀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過,正如元姐兒自嘲的那般,她還真的只是半吊子的水平。能看出來還是因為王夫人那與以往不同的處事方法以及那連裝一裝都不愿意裝的暴躁脾氣。 但她的能力也就只限于看出來了。至于要怎么治療或是改善,那就不是她能力范圍內的事情了。 不過想到王夫人自從懷上這一胎后,就這事那事的,倒也怪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