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綠柳覺得傳這種話的人,是真的以為她傻呢。 那大姑娘明擺著就是府里養的一顆棋子,有她在前面頂著,她姑娘才能過想要的生活。再一個大姑娘要是真的嫁進了宮里或是嫁到了更好的人家,那她姑娘的身價自然也是要跟著水漲船高。 這種挑唆,不用想都知道是老太太的手筆。 等到她真的信了這話,朝著那看起來就有些個深不可測的大姑娘下手了,倒霉的還不是她和她閨女。 若是沒她護著,她閨女以及她閨女那個記名的嫡母怕是都得被這吃人的榮國府生生的撕了不可。 “老太太那里怕是白高興一場了?!?/br> 綠柳聽到賈赦這么說,眼內閃過一抹冷意,然后將視線看向邢夫人,果然邢夫人皺著眉不解的張口了。 “老太太那么精明的一個人,怎么就沒看出來這種事?就是我這么個愚笨的,普一聽說二太太還能生出這么一胎時,都不相信呢?!?/br> 綠柳:...... 賈赦:...... 綠柳又說了兩句話,然后想了想明天老太太聽說了這個‘真相’時的心情,便看了一眼邢夫人,然后很自然的說邢夫人連日來身子不好,今天又吃壞了肚子,讓她連夜請個太醫看一看,這兩天還是臥床養病,以免吹了風‘受了氣’。 邢夫人與綠柳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倒也聽明白了綠柳的話。 知道綠柳讓她裝病,省得老太太生氣拿她撒氣,于是連忙點頭說頭疼,肚子疼一連聲的讓人去請太醫去。那裝病裝的假的不能再假,看得賈赦和綠柳又是一陣抽搐。 賈赦像是沒聽出綠柳的話一般,看著邢夫人‘病’了,一邊讓人請太醫,一邊將手背在身后溜達著出了正房。 先是去了迎春的房里,看了一眼被奶娘哄著睡下的迎春。然后又去他的書房數了一遍他喜歡的各類古董,最后招來個小廝,對著那小廝耳語數句,這才去了綠柳房里,準備今晚歇在綠柳那里。 那小廝跑出去沒多久,就又為府中貢獻了一條流言。 綠柳姨娘忒囂張,跑到大太太房里將大老爺截走了。大太太氣病了,傳太醫了。 于是這個晚上,榮國府的下人們都特么挺忙,光是流言就為京城的父老鄉親們貢獻了三條最‘真實’的。 一是榮國府的二太太誕下了一位銜玉的哥兒。 二是那位二太太不知道從哪里弄個塊玉塞到了自己兒子的嘴里,假充落草時一道銜出來的,但是cao作時出現了失誤,現在那塊玉被小哥兒吞到了肚子里,太醫救了一晚上,怕是活不了了。 而最后一條與前兩條相比就沒有那么勁爆了。 不過是大戶人家正常的妻妾相爭罷了。 賈璉在國子監讀書,昨日是四月二十六日并不是休假回府的日子。也因此按理來說,他一個隔房的侄子是不知道他叔叔房里添了兒子的事。 但賈璉多精的一個人呢,他特意在府里留了人手。府中有什么風吹草動都會有人來告訴他一聲。而且真的要有什么大事,元姐兒那里也會派人去給他消息。 所以當天晚上,賈璉就知道他二嬸生了個什么怪物出來。等到又晚一些的時候,綠柳派去的人又將‘真相’跟他說了,賈璉那一瞬間是滿頭黑線猶如瀑布般滑過。 然后就在賈璉將這兩條消息都拋到腦后準備好好的睡一覺時,他姐也給他送了一封信出來。 將頭抵在枕頭上,賈璉死勁的頂了兩下,然后才翻身坐起從貼身小廝手里接過元姐兒的信。 賈璉不用看信,都知道他姐能說些什么。 絕對是讓他所有認識都崩潰的事兒。 打開信,果然不出賈璉所料。 元姐兒在信上說家里的荒唐事不出一夜就得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若是國子監的讀書人有人向他詢問了,就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二房頭上。不要給二房留情面,也不要為了她的名聲試圖掩飾什么。 一來,她并不在乎名聲這種玩意。畢竟就以他們家這種作法,她也沒啥好名聲了。將來進宮也是當宮女,撐死因為是榮國公之孫,又是個識文斷字的,起點比別人高,當個女史女官??烧f到底,那也不過是一等丫頭和粗使丫頭的區別。 再一個,這件事說開了也好,至少老太太不會故意拿著寶玉當槍使了。 什么含玉而生,大造化的。那都是假的。 將來想要活得舒服,還是從小讀書上進,跟著同樣沒有爵位的賈珠一起讀書科舉去吧。 元姐兒信上沒有寫,可她的字里行間卻是充分的表示出對賈母的不信任,以及特別相信賈母能夠教養出一個舉世皆知的紈绔子弟。 賈璉嘆了口氣,將元姐兒的信又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后,這才將元姐兒的信放到蠟燭上燒掉了。 雖然他姐與他通信用的是一種非常陌生的字體,但是這種信還是燒掉為好。畢竟字體陌生,可信中說話的語氣卻并不陌生。 等將信毀掉,賈璉拿出一根用布條纏著的小碳棍,在紙上輕輕畫了一個圈,又畫了一個‘k’型的樹杈后,將紙裁成小小的一塊,塞到一個小竹管里,然后交給門外等著的小廝,讓他明天將這個小竹管捎回府里。 之后賈璉脫下外衣回到床上,開始想著如何將他姐從那個么糟心的二房拽出來。 二房再這么作下去,早晚得將全家都作死。二房的人,全都作死了,他也不會眨下眼的,但他姐卻不能跟著二房一起陪葬。 只是有什么辦法呢? 過繼到他老娘名下? 賈璉搖了搖頭,這事老太太絕不會同意不說,就是二太太也不會同意的。 二房和老太太的人都在指望著他姐進宮搏出個前程來呢,他姐今年都十三歲了,馬上就要進宮了,這種時候將他姐過繼到大房,那無異于是摘桃子了。 傻子才會同意這么干呢。 若是他悄悄的找蓉哥兒改了族譜呢? 也不行。 改了族譜只能應對在律法上不被二房拖累,但他姐的名聲以及婚事都還是受著二房的影響。 賈璉郁悶的翻了個身,實在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了。 其實在賈璉的心里,他是非常不希望他姐進宮去的。 好好的大家小姐‘自愿’進宮給人當奴才下人,這不是賤嗎? 再一個,就他姐那小爆脾氣也是侍候人的嗎? 想到老太太還想著托關系將他姐送到當今的御書房當宮女,賈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一種要涼的預感。 他姐不會一個不順心就將當今捅了吧? 這還真的說不準。 ╮(╯▽╰)╭ 相對于賈璉的糾結,司徒砍在聽到眼線傳回來的消息時,差點沒將眼淚笑出來。 哎呦我的媽呀,這榮國府的戲咋就這么多呢。 雖然這么想有些不厚道,但司徒砍還是想像了一下元姐兒那剛出生的新弟弟若是在塞玉的時候一不小心被噎死了,會是個什么情形。 想到那個場面,司徒砍又不厚道的大笑起來。 笑罷也不管是什么時辰,當即換上一件夜里不顯眼的玄色衣袍,披上斗篷便順著密道去見元姐兒了。 人家弟弟大難不死,怎么說也得恭喜一番不是。 自年前賈母賞了元姐兒一顆珠質極佳的夜明珠后,元姐兒便讓人做了銀質縷花纏絲的珠架。 夜里睡覺的時候就放在床頭處,柔和的燈光竟是比全黑的夜里更能讓元姐兒睡得香甜。 今夜也是如此,因為寶玉出生提了一天的精氣神,到了晚上元姐兒便早早睡了。等到司徒砍來的時候,元姐兒早就睡熟了。 金魚算是自己人,但她比元姐兒小了五歲,再加上她晚上都睡在于嬤嬤的外間,所以元姐兒這里外間守夜的人仍就是司徒砍的眼線們。 因為幾個大丫頭早就‘發現’了司徒砍與元姐兒真實的關系,所以哪怕元姐兒這會兒子睡著了,幾人也沒攔了司徒砍進里間去。 然后司徒砍推門進去便發現元姐兒睡得一臉香甜的樣子。就著夜明珠柔和的光,看著睡著的元姐兒,司徒砍摸了摸胸口,感受著那種不同于往常的跳動。 跳得他心慌意亂...... 悄悄的來了,又悄悄的離開,司徒砍莫名心虛的讓丫頭們不要告訴元姐兒他今夜曾來過這里。 之后司徒砍腳步匆匆的回到王府,讓府中的下人做了兩大碗本不應該現在食用的冰碗吃了,這才緩解了胸腔里越來越熱的感覺。 ......之后拉了一夜的肚子,第二天萎靡不振的去上朝。然后在朝上聽著一眾朝中大臣都在說著榮國府的流言以及對著站在殿中一角的王子騰指指點點。 有什么辦法呢? 誰讓搞出這么多事的人,是王子騰大人的親生妹子呢。 好在這位王子騰大人官雖做的不錯,不過子嗣上卻是極為艱難,到現在也沒個一兒半女。倒也不用擔心家中女兒會因為meimei做的蠢事影響了親事。 王子騰到是不擔心這些,他就是覺得丟臉。 賈母在覺得丟臉的同時,卻是著實擔心了一把王夫人犯的蠢會不會影響元姐兒的‘前程’。 賈母其實也并不相信王夫人還能生出個銜玉的兒子來。論福氣,論出身,要是真的能出生這種大造化的兒子,那人也應該是她賈史氏。 但大房抱成了團,二房又勢弱。她就是想要偏心二房,抬著二房與大房打對擂,讓榮國府大房和二房處于平衡之勢,也不能表現的太過于偏心二房。 本來想要借著新生的哥兒做一回文章,卻不想不過是睡了一覺...... 第55章 賈母的如意算盤徹底的被扼殺在搖籃里了。 本來想要來個將計就計, 卻不成想這件事情竟然會以這么快的速度傳遍大街小巷。想到昨日自己讓人收拾出來的碧紗櫥, 賈母就非常的煩。 她都一把年紀了,可沒那個精力帶孫子了。 事情穿幫了,賈母都沒好意思將在產房里的其他人叫到跟前問真相, 便只以無稽之談這個詞做了總結,想要將此事略過不提。 銜玉而生這件失智的事, 罪魁禍首是王氏,趁機做亂是大房的人。煽風點火的人怕不是京城中那些與他們榮國府有私怨的人家。 這事大人們還能裝一裝,可在出生當天就起名為‘寶玉’的小娃娃尷尬了。 因為哪怕是這件事情過去十年八年,只要他還活著,他還叫這個名字, 那么他出生時的鬧劇就永遠不會被人忘記。 賈母氣得狠了,可王夫人在坐月子, 邢夫人又疑似被綠柳氣得犯了紅眼病。賈璉在國子監讀書,賈政在衙門, 剩下的賈珠正在跟著先生讀書, 至于賈赦...昨天就被自己吩咐了一番, 讓他今兒去史侯府看看她那又病重了的大侄子。 賈母轉了一圈, 竟是發現她連個發脾氣的人都沒有,當下更加的郁悶。 你說還有元姐兒? 元姐兒都十三了, 馬上就要進宮去了, 這會兒她捧著還嫌不夠呢,怎么能在她身上發脾氣。 將綠柳叫過來罵一通? 拜托,自己是什么身份, 綠柳又是什么身份,她要是真的將綠柳叫過來呵斥一通,傳出去丟人的還是她自己。 一早起床就這么些破事,賈母當即停了各人的晨昏定省,決定等過了這場風波再說。 元姐兒還不等出房門就聽說了賈母那里免了請安。心下高興,直接轉頭讓人傳了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