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夏子愷大驚失色,“那不是自尋死路——” “自尋死路只是朕,你留在上面。如果靜修是躲回懸空寺,朕無論如何都要去把他挖出來。若是不在也無妨,既然來到了這里,沒理由不探探他的老巢?!眳柲胶恼Z氣很平靜。 “誒,”夏子愷輕嘆,“陛下如果非要下去,微臣知道阻擋不了??墒恰@樣吧,我們繞到懸崖底下,然后做些大風箏,依樣畫葫蘆,飛到懸空寺去,陛下覺得怎么樣?” “不怎么樣!”厲慕寒面露不耐之色,“等你繞到懸崖底下,就要到大半夜了吧。再等我們做好風箏,又要到明天了,還不一定有做風箏的材料。那老和尚若是那么神通廣大,會在那兒乖乖地等我們做好這一切么?只怕早就溜之大吉了。別廢話,告訴朕,懸空寺你住了三個月,不會辨不得方位吧?” 夏子愷只得遵旨,趕緊循著回憶指認,待指認出了方位之后,厲慕寒立即到樹林里找來藤條,一條一條結在一起。 夏子愷見狀,已明白厲慕寒要做什么,趕緊鉆到樹林里幫忙。不到一個時辰,已結出長長的一條。 “看來足以應付萬丈深淵了!”厲慕寒說著,就把這藤條的一頭綁在一棵大樹干上。 “陛下,還是讓微臣下去吧,萬一——”夏子愷話至唇邊,趕緊收回。 厲慕寒掃了他一眼,冷笑:“萬一有個好歹,還指望你通風報信,給朕撿回碎骨,舉行個風光葬禮,哪能讓你去?再則,不可否認的是,朕的輕功比你高些?!?/br> “可是……” “閉嘴!遵旨便是!” 厲慕寒以一貫的霸道命令著,試了試藤條的結實度,攥緊藤條,毫不猶豫往懸崖下沖飛。 “陛下——”夏子愷沖口而出,心急如焚地守著藤條,用手拉著,害怕藤條不結實而被厲慕寒扯斷了。 厲慕寒飛身而下,但覺得墜崖的速度遠遠超過他的想象,正月獵獵的寒風在耳邊吹著,刮得耳朵生疼。 但他不能被這想象不到的速度阻撓,他努力攀附在懸崖邊,不再飛縱自己,靠著藤條的力量讓自己變成一只“壁虎”,再沿著峭璧不斷往下搜尋。 終于,他見到了那座所謂的“懸空寺”,極小卻又頗具格局。 厲慕寒毫不猶豫地飛身過去,輕巧地落在木棧道上。他奔進寺內,四處尋覓,卻發現寺內空無一人。 沒有靜修住持,也不見其他小和尚。來回逡巡了一遍,厲慕寒并不打算再尋找第二遍。因為在他看來,根本就沒有必要。 寺內的供桌和地板上厚厚的灰塵,門窗的蜘蛛網早就說明了一次。 這里,應該有幾個月沒有住人了。 所以,那個所謂的“靜修師父”根本就不可能住在這里,全部的人已經遷移走了。 厲慕寒在那兒細細搜索了一遍,既沒有所謂的通道,也沒有藏了些什么奇疑的東西。這里,真的只是一座鬼斧神工雕鑿出來的寺廟。 而能夠肯定的是,住在這里的和尚們肯定個個都是高手。 厲慕寒俊龐上陰霾密布。世外高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已經介入了薩國與蠻夷的國事,這就不能不令人疑慮。 厲慕寒依靠藤條飛身上了崖頂,將所見到的景象告訴夏子愷。夏子愷倒吸了口氣:“由此可見,這些和尚來歷更加可疑。并且,很明顯,就是沖著我們來的。必須查!必須查!” “不錯,這正是朕想對你說的話!這事交給你神機營的手下去辦,布下天羅地網,但凡有可疑者皆報上來。只要我們知道他們的行蹤,去過哪里,見過什么人,做過什么,或許可推敲一二?!眳柲胶麛嗟叵铝?。 “遵旨!這事一回夷都就辦!”夏子愷也領命得很干脆。 旋即,他又困惑了:“那么,我們現在到底是回夷都,還是去蘭澤古城喝喜酒呢?陛下,請明示!” 厲慕寒狠狠敲了他一記腦袋:“當然是回夷都,再有意嗤笑朕,朕就剝你的皮,抽你的筋!” 夏子愷哈哈大笑:“陛下啊,你真是想通了么?為什么呀?微臣倒是好奇了你,你就甘心么?” 厲慕寒自嘲輕笑:“不甘心又如何?如你所言,難道再斷四指么?劫走她的人,擄不走她的心。有什么用?朕現在又不愿意讓她再恨朕。所以,她要走,就讓她走吧!不是有一句話叫做:放手即愛么?愛她,就放她自由。是吧?” 厲慕寒說著返身就走。 夏子愷呆若木雞。這像是厲慕寒所說的話么?為什么他半句都聽不懂?厲慕寒驟然變得如此通情達理,反倒讓他不習慣了。 然而,他知道厲慕寒不想說的話,他也聽不到任何解釋,所以,夏子愷聳了聳肩,拋開一切什么都不想,緊緊跟上。 回到夷都之后,厲慕寒風|塵仆仆,卻氣急敗壞,一點兒也顧不上歇息,連夜就把花澤昊召進了宮。 厲慕寒當著夏子愷的面,暴怒地摔掉了桌上的筆硯。那筆硯差點就摔到跪下參見的花澤昊面門上。 花澤昊反應靈敏,有驚無險地避過,這才惱怒地站了起來,不服氣地懟道:“皇兄你這是為什么?要打要殺也得告知原因。不要追不到jiejie回來,就把怨氣發泄在我身上,臣弟不服!” “你不服?”厲慕寒暴怒,“朕就是太相信你了,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原以為你們姐弟情深,無論如何,你jiejie都會再多住兩個月??墒?,轉眼間,她就非走不可,并且連你都留不??!告訴朕,這是為什么?” 花澤昊陡然愣住,現出忐忑難安又羞慚的神情,他捏緊紫袍的側邊,囁嚅道:“臣,臣弟也,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厲慕寒冷笑,“有可能么?你知道她要走,你會不攔著她么?看情形很顯然就是你根本攔不住,而她也聽不進你的話。你們姐弟情深,能陷入這種困境的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你們吵架了,對不對?” “不對!真的不對!”花澤昊作賊心虛地立刻反駁,“沒有這事。一定就是在雙棲殿的時侯,皇兄因為容妃的毒殺事件,說要廢了后宮全部妃嬪,這才讓jiejie心里著急。jiejie一向心地善良,一定不會愿意那些妃嬪因為她而被廢,孤獨終老,要是當中再有個尋死覓活的,豈不是全賴她身上?所以,這一切都是因為陛下你!是陛下急于求成,這才會讓jiejie出走的!” “住口!”厲慕寒厲喝,“你還敢狡辯!朕了解花蠻兒,她當時說的是她受不起這樣的罪名,可并沒有說過要走。依花蠻兒的脾氣,如果那件事情氣到她必須出走不可的地步,她會直接對朕說出口的。說!你們之間到底有沒有爭吵,發生什么了?” 花澤昊急得臉紅脖子粗的:“都說沒什么了,皇兄就是不信。我們姐弟倆感情這么好,你說有可能么?臣弟也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會走?;市秩绻凡换豭iejie的話,那這事可就難辦了……” “是啊,”夏子愷適時勸道,“你們兄弟倆就不要爭吵了。依我看,這件事情就出在公主殿下身上,說句你們不愛聽的話。也許公主殿下住在薩國這大半年里,真的是愛上了摩耶!她離開薩國去玄都,后來又回夷都,這一來一去,也離開摩耶兩三個月了,心里頭想念肯定是有的,所以才……” “滾!” 夏子愷話還未說完,厲慕寒與花澤昊同時向他暴吼。那四只眼神就像四把利刀,倏忽飛過來,讓夏子愷趕緊飛奔逃竄…… 彼時,蘭澤古城皇宮里,身披一襲玄色軟絨披風的韓楓正躲在一朵霧淞下閱覽一封信。閱罷之后,朝楓不禁罵罵咧咧。 “該死的,厲慕寒——嚯——” 韓楓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憑什么?憑什么到了現在還要這么樣命令他做事?憑什么要把幫助花蠻兒守貞的任務派到他頭上?他憑什么認定他韓楓就一定會聽他的旨意行事? 哦,對了,關于這一點,人家厲慕寒在信里也給出了答案。 因為他認為韓楓知道花蠻兒心里真正愛的人其實是厲慕寒,所以,韓楓一定不忍心讓花蠻兒走上歧途,將來后悔莫及。 厲慕寒的自信簡直到了自大的地步。 他在信里面還說,他厲慕寒是花蠻兒的第一個男人,就會從一而終,負責到底。也請韓楓這個蠻夷的驃騎大將軍負責到底。 當然,讓韓楓無法拒絕的是:雖然厲慕寒在信里依舊那么狂妄自大,可同時他還向韓楓道歉了。 他對自己從前對韓楓的疑神疑鬼進行了充分的道歉,并且允許韓楓自由選擇。他可以留在薩國當附馬,也可以回夷都跟在厲慕寒身邊,或者就守在錦遼邊關都行。他不會再逼迫他做任何事情,除了這件事情之外。 也許對于別人來說這一切保證都不算什么,但韓楓知道,對于厲慕寒來說,這已經是拉下了他所有的臉面,盡了他最大的努力。 而這封信,總體要表達的一個意思是:花蠻兒已經跑回薩國履踐婚約,韓楓必須阻止大婚。就算阻止不了大婚,也要想辦法不讓他們洞房花燭。 總之,他厲慕寒還是要花蠻兒只屬于他,完完整整屬于他。 他說要給他時間,讓他再想辦法挽回花蠻兒。 韓楓收到信后,真是煩躁得不得了。 這么艱巨的任務,怎么能落在他頭上呢? 古語有云: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 厲慕寒這是要他造孽么? 也許拿這話去問厲慕寒,厲慕寒會理直氣壯的說他和花蠻兒才是一對。憑什么就拆他們的??? 誒—— 總之,韓楓沒干過這事兒,覺得特別難辦。低聲咒了一頓之后,心里特別憋曲。憑什么,厲慕寒對他這么壞,把他和親到這里來了,還那么理直氣壯的下旨吩咐他做事兒呢? 關于,厲慕寒在信里只說了一句:“相信你,兄弟。你既是朕的好兄弟,又怎么舍得讓你的嫂子被別人奪去!” 可是,他說這話的時侯,難道就忘記了,他所謂的“別人”,現在已經是他的大舅子了。 是的,韓楓成親了。 在這三個月里,他已經正式與伊娃成親了 那天厲慕寒斷指之后,與花蠻兒前往玄都“救”花澤昊,他就跑去見伊娃了。 伊娃見了他,自然沖上來又打又撕又咬的,一大通罵:“你利用本公主,沒良心,你這個大壞蛋。你該死!我咬死你,我打你——” 一陣忿恨的渲泄完畢之后,就是一大通涕淚俱下和不自信:“韓楓,難道你就只是在利用本公主么?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么?你接近本公主就只是想要報仇么?你到底愛不愛本公主?你跟本公主在的時侯有沒有一點兒感覺……” 一遍又一遍的追問著,又胡亂哭了一通。 也難怪活潑可愛的伊娃不自信,被利用之后,當然多少會懷疑對方的誠意??? 韓楓雖然非常煩躁,但是也明白這事分明就是錯在自己。說到底,伊娃就是無辜的。所以,他只有誠誠懇懇的認錯,請求伊娃的原諒! “對不起,公主殿下!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對不起!我向您道歉??墒?,我真的無心傷害無辜的你。我所做的一切,也就是想要替娘親報仇而己。對不起!公主殿下,我不是沒有喜歡過你,你確實很可愛,也很無辜??墒?,母仇不共戴天,我不能不這么做。公主殿下,請你原諒……” 韓楓任她打,任她罵,還反反復復語無倫次的道歉。 伊娃聽了,都有點不忍心了。一聽到他不是沒有喜歡過她,霎時眼睛一亮,追問:“這么說,你是喜歡我的,對么?” 韓楓答道:“確實喜歡。至于那是不是‘愛’,我現在也不曉得,對不起!” 伊娃的神情由聽前半句的歡喜,逐漸過渡到后半句的憤怒。 “滾!”一聽這話,伊娃立刻大發雷霆,發出驚天一吼。 韓楓真的馬上走了。 伊娃傷心地撲在床上哭個天崩地裂,還不停地用拳頭捶著被子。 那一抽一噎的樣子像要斷了氣似的。 韓楓其實并沒有走遠,站在樓下冒著雪花,站得像根冰柱似的。 他聽著伊娃的哭聲,心里煩躁死了,可是又怕她出事兒,只能繼續陪護。 翌日,聽到侍女說昨夜韓將軍因為守護公主這才凍僵了,著涼發燒病倒了,反過來伊娃擔心極了,立刻跑去照顧韓楓。 韓楓確實病得很重。 他年輕力壯,極少生病,多年在戰場馳騁,肯定受過傷流過血,但都挺一挺就過來了??墒?,有時侯年輕的身體是能捱,但病根也就深埋在身體里面了。 一旦有了啟封的機會,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摧枯拉朽能將一個鋼鐵般的人徹底摧倒。 此時的韓楓正是這樣。 原本只是一個小著涼,小發燒,漸漸的就演變為一場大爆發。 仿佛要把這么多年從來沒有生過的病,從來沒有感過的冒一古腦兒全部都爆發出來。 這時侯的韓楓徹底被擊倒了,他暈暈乎乎地燒了三天三夜,伊娃就守在病榻邊照顧了他三天三夜,衣不解帶的陪護著他。 直到第四天,韓楓的燒才有些退了。 神智有些清醒。這時侯,他意識到照顧他的人正是伊娃時,態度是婉拒的。 他覺得自己已經對不起伊娃了,不能夠再承受伊娃對他的好,更不愿意將感冒傳染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