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面無表情的厲慕寒,并未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淡淡道了聲“告辭”,隨后就往外走。韓楓也作了揖,就要往外走。 “站??!”花蠻兒輕輕喝止。 “怎么?”韓楓頓住腳步,奇怪的回頭看花蠻兒。 厲慕寒也停下腳步,側身淡漠地回睨。 花蠻兒走到韓楓面前道:“你不能去!剛才伊娃在婚禮上似乎因為想起你們婚禮上發生的慘劇而精神大亂,似乎又有舊病復發的征兆。你留下來照顧她吧。這是你的責任。玄都的事情,我們會處理的?!?/br> “可是——” 韓楓正要反對,卻被厲慕寒截住話頭道:“公主說得對,你留下!韓楓,你傷害了公主,她因你而精神大亂,你有必要留下來照顧她,直至她痊愈。玄都之事,朕去自然綽綽有余,更何況,還有公主殿下!” 韓楓略微沉吟,無奈嘆息:“好,我留下就是。請陛下和公主殿下多加小心!玄越人怨氣深重,暗殺蠻夷官員之事頻發,你們一定要多加留心!” “好!放心吧!”花蠻兒答完,就匆匆往外走,也不等厲慕寒,也不再瞅誰一眼。 她的心里,現在盛滿了對花澤昊的擔憂。 花澤昊才是一個十一歲大的少年,他這一生,過早經歷了種種坎坷,她不敢想象他被那個叫什么蕭睿的惡魔刑求會是什么樣殘酷的畫面。 她的心被揪得疼疼的,閉上眼不去想,但腳步就像奔逃似的,快步如飛的節奏。 厲慕寒也匆匆跟上,冷著俊臉一言不發。 摩耶和韓楓跟了上去,一直送到皇宮外面,看著兩個人和侍衛們上了馬之后,還遙遙佇望,無法挪移半步! 韓楓不是不心懸伊娃,只不過他并沒有想好如何面對,這才有所躊躕,一俟花蠻兒和厲慕寒離開后,他就轉身往赤焰樓飛奔。 受到厲慕寒方才表現的啟發,韓楓覺得不管如何,認錯是第一必要做的事情吧。如果伊娃能原諒他,那心結就能打開,不管兩個人還要不要成親,韓楓還是樂意見到成天樂哈哈,到處找吃的,瞎鬧鬧的伊娃。 最挫敗的應是摩耶。 當厲慕寒和花蠻兒離開后,當韓楓跑去找伊娃后,盡管現場還是聚滿了人,但摩耶依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 生命里,如果從來沒有愛情出現過,你就不會明白原來一個人有多么孤寂。 從前瀟灑孑然、寧缺勿濫的摩耶不見了,剩下的是一個因為思念而獨品孤寂的君王。 花澤昊出事,他知道自己根本攔不住花蠻兒,所以竭力保持君子風度。他也知道有厲慕寒領兵去,一定能把花澤昊救回來。就算來不及救,也不會讓花蠻兒出事。 可是,摩耶就是不放心! 對于厲慕寒與花蠻兒獨處,他實在太不放心了!特別是在厲慕寒方才進行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剖白之后,摩耶簡直坐立難安! 可是,他能夠在花蠻兒面前表現出一丁點兒不放心的樣子來么? 從剛才厲慕寒與花蠻兒的互懟里,聰明如摩耶自然能夠看出這兩個人的感情問題出在哪里。摩耶不想讓花蠻兒覺得他也像厲慕寒一樣不信任她。 所以,閉上眸,什么都不去想。將一切都交給長生天吧。 如果花蠻兒注定是他的,那一定會再回來。 可如果花蠻兒又心軟原諒了厲慕寒呢,她能回來么? 想到這里,摩耶心里掠過一陣恐慌…… 出了蘭澤古城后,雪花漸漸收霽了,花蠻兒與厲慕寒帶著一小隊侍衛策馬奔騰了一段路后,花蠻兒才驚覺到自己原來與厲慕寒幾乎變成了獨處。 方才她一直心系花澤昊,沒有往這方面考慮。 可是,驟然皓皓天地間,惟有兩個人并肩策馬,呼吸相聞,她方才驚跳了一下,整顆心提拎起來,防備著厲慕寒突然又發瘋。 她沒有忘記從前的厲慕寒,盡管剛才厲慕寒斷指的時侯,把那些甜言蜜語說得那么好聽,可是,她不要再相信他! 他是個騙子,大男子主義者,他想什么時侯變卦就什么時侯變卦,并且理直氣壯,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 漸漸的,花蠻兒又不自在了,有些話是他從來沒有說過的,比如:他愛她? 花蠻兒柳眉蹙緊了,他真的愛她么? “花蠻兒,休息一下吧……” 驟然,冷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把花蠻兒狠狠嚇了一跳。 “為什么休息?不休!”花蠻兒警惕的全身汗毛都豎起來,過度的反應令她看起來緊張兮兮又冷漠倔強。 厲慕寒似乎能看到一只刺猬,正豎起全身的刺自衛,他唇角抽搐了一下,壓抑著性子,耐心解釋道:“只是怕你餓著,天色已晚,從這里往右邊的小路去,可以到達一座小城,咱們可以在那里休息一宿,吃個飯,明早再繼續趕路?!?/br> “不要!”花蠻兒凌利的目光斜瞄過去,冷倔著小臉譏道,“是不是斷了小指,體力不支了?假若你體力不支,你就去休息吧。本公主要繼續趕路,我只要想到昊兒,哪里能吃得下,睡得著?” “厲慕寒,你可曾想過,當你在吃飯、睡覺的時侯,也許昊兒正餓著肚子遭受酷刑折磨。真是這樣,你就吃得下,睡得著么?他可是你的同胞親弟弟??!” 厲慕寒心中一懔。 “他可是你的同胞親弟弟??!” 花蠻兒這句犀利的叱問刺痛了他的心! 誰不知道花澤昊是他唯一的親弟弟,唯一的親人??删褪沁@個唯一的親人卻不跟自己親,只跟花蠻兒親? 厲慕寒冷著臉道:“朕不需要你提醒。朕只想提醒你一句:這樣不分黑夜,不吃不喝的趕路,只會把自己累垮,于事無補。倘若你半途把自己累出病來,那反而會拖延行程。鞭長莫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請你冷靜!” “本公主不要冷靜!我還可以趕路!實在累了,就在外面搭幾頂帳篷,隨便吃吃就好。我知道你們出遠門,隨時都帶著水、干糧和帳篷?!被ㄐU兒任性地迎著夜風吶喊著。 她的擔憂令她失去了理智。 “你瘋了!”厲慕寒抿唇低咒,“好,你要瘋,朕就陪你瘋吧!說好了陪你風雨同路,朕會陪著你的——” 花蠻兒聞言心弦一震,回頭瞥了厲慕寒一眼,莫名肝顫。 皎潔的月色映照在他略顯蒼白的俊龐上,竟照出了瓷白的青光。 她突然想到或許他真的因為斷指身體虛弱,又趕了一天的路,未曾休息,未曾敷藥,這才要求投宿的,心里不免生出些許憐憫之心。 可是,待要改變主意,幾騎千里馬已經奔過那條岔路好遠了。 于是,花蠻兒再后悔,也只能抿著唇不再言語。 一直奔至午夜時分,有一個侍衛無端栽下馬,眾人嚇了一跳,連忙勒馬查看,這才明白是因為又饑又餓的緣故。 花蠻兒連忙跳下馬,踏著厚厚的積雪過去,親自扶起那個兄弟,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本公主實在心急趕路,累著你們了。這……不如就地扎帳,休息半宿,天亮趕路吧?!?/br> 厲慕寒點了點頭。 花蠻兒仰望著馬上的他,依舊高大英挺,可是呵氣成冰的俊龐籠著一層淡淡的青色。 花蠻兒咬了咬牙,在侍衛們忙著找一塊不被雪覆蓋著的空地扎帳篷的時侯,她走了過去,從腰際掏出一只小瓷瓶,扔給了厲慕寒。 厲慕寒接住,皺眉問:“這是什么?” “相信我就敷吧。這個藥能使你的斷指傷處盡快癒合。放心,我不會再毒死你的。我只想遠離你!”花蠻兒冷冷地騎上馬。 地面冰雪的地方居多,也只有在馬上才能安坐歇息了。 “你曾經給朕下過毒?”厲慕寒眉頭皺得更緊了。 “是!”花蠻兒面無表情的承認,“并且還不止一次?!?/br> 事到如今,她覺得再也沒有隱瞞他的必要。兩個人早就撕破臉,早就不是夫妻了。 于是,她把之前幾次下毒的經過都跟他說了。 “如何?”花蠻兒故意側過臉去凝視著他,唇邊勾起一抹挑釁,“陛下聽了這些,是不是特別后悔要跟本公主復合。如果不復合,是不是更加安心些?你就不怕本公主再次下毒害你么?” 厲慕寒倒吸了口氣后,驟然又璨然一笑,那邪魅的笑容像是暗夜的一把鬼火,突然驅散了夜色,卻又予人一種詭譎難測的魅力。 “不怕!”他淡定地用花蠻兒的藥敷自己的小指處,“你若是要再害朕,早就又下手了!當然,朕也知道,你不下手,不是因為愛朕,舍不得朕,而是因為你知道朕是天子,你害死了朕,天下又要動蕩。你最不愿意看到就是這個,對么?” 花蠻兒在他的逼視下垂下羽睫,不敢回看,她順勢從腰際扯出一條絲帕,遞給厲慕寒包扎。但是目光一直投向別處,閃躲著。 她只能用她的面無表情去回答他的問題。 她能說不是么?她能承認自己其實愛他么? 倘若他知道她對他有那么一絲動心,恐怕更會粘住不放。那她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就不會到來了。 “難道你真的愛上了朕么?花蠻兒,在棲霞山,你那么問,就是因為心里有愛,對么?”厲慕寒突然單刀直入。 犀利的程度讓花蠻兒重重喘了口氣,才冷笑著答道:“或許當時確實有那么一絲困惑吧,但很快本公主就發現自己是個傻瓜,因為本公主發現你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為你動心。厲慕寒,你是一個不懂得珍惜的人?!?/br> “的確,朕是錯過了,”厲慕寒終于包扎好了斷指,扭頭凝視著花蠻兒,“但朕只問一句,就沒有機會挽回了么?沒有了么?” 花蠻兒怔怔地注視著厲慕寒良久,方才緩緩搖了搖頭。 厲慕寒的冰眸掠過一絲失望。 “啟稟陛下,帳篷搭好了,可以休息了?!?/br> 遠處,一道稟奏打斷了四目交織的沉寂。 “知道了——”厲慕寒揚聲道。 他和花蠻兒驅馬接近帳篷,方才把下了馬,讓士兵帶去拴在樹下。 又有幾個侍衛捧了兩堆柴來,扔在帳篷前,打算生火取暖。 驟然之間,“嗷嗚——”哪里傳來了一道狼叫聲。 緊接著,一聲聲“嗷嗚”此起彼落,再也沒有停止過。 “啊,狼,是狼,狼來了——” 侍衛們緊張地說著。 他們個個抽出了劍,職責令他們站向前,護在厲慕寒和花蠻兒的前面,但是,顫|抖的聲音泄露了他們心底的恐懼。 這時侯,厲慕寒二話不說,就將花蠻兒往帳篷里塞:“進去!沒有朕的允許不能出來?!?/br> 這回他的霸道并不令花蠻兒討厭,但是花蠻兒還是本能地吐出一個“不”字。 她沒有退怯的習慣,更沒有讓別人擋在面前為了保護自己而死的習慣。如果有狼,她也想—— “進去!”厲慕寒很輕易地就從她的眼睛里洞悉了這份倔強與勇敢,于是換了一種方式,“給你一個任務,抱些柴火進去升火,快!狼怕火?!?/br> 他把她推了進去,把火石和一堆柴火踢進去。 花蠻兒很理智的領了這個任務。 厲慕寒說得沒錯,狼怕火,怕光,怕雷電,只要一升起火,狼群一定會不戰而退。 于是,她開始埋頭抽出寶劍,用劍鋒不斷拍著火石,磨著火石,期待用最快的速度讓它迸出火花。 彼時,幾百只沙漠雪狼已經出現了,團團圍住了厲慕寒等二三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