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節
盈玥噗嗤笑了,單看怎么算了,若是整個皇族都算進去,三百口都不止! 本欲打趣,卻忽的瞧見前頭一輛不起眼的青色小馬車,走出一個身穿松花色云錦斗篷的女子,那女子的容顏…… 盈玥整個人都愣住了,忍不住脫口喃喃:“谷杭?” 她這一出口,把永瑆也嚇了一跳,趕忙順著她視線望去,只見那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子,一顰一笑的確是像極了愨兒的元配福晉鈕祜祿氏,但是眉眼間透著一抹溫順與怯弱,若論風華氣度,自是不得鈕祜祿氏腹有詩書氣自華。 饒是如此,乍瞧去,的確有可能認錯,這女子五官足足有七分像鈕祜祿氏。 永瑆低聲道:“人有相似罷了,不足為?!?/br> 盈玥卻簇起了眉頭,“那艘畫舫……似乎是慧親王府的?!倍に乒群嫉哪贻p女子,正朝著那艘畫舫走去。 那畫舫雕梁畫棟,三丈有余的船是一架飛檐翹角的四角八方亭子,盤龍為柱、泥金彩繪祥云,亭子四周以玻璃為窗,既可遮風擋雨,又可盡興賞看湖山湖畔風光。 這畫舫頭婢仆如云,其分明還有好幾個太監。那肖似谷杭的女子果然登了那艘畫舫。 盈玥皺眉,沒聽說愨兒什么時候又納了一房妾室啊。那畫舫雖然氏四方明透的玻璃窗,但落下了古香緞窗簾做遮擋,因此無法瞧見畫舫里到底有誰。 正疑惑著,那畫舫已經駛離了岸邊,緩緩遠去了。 “若真的好,待會兒叫愨兒過來問問便是?!庇垃w道。 其實,盈玥和永瑆今日出宮,也是奔著什剎海的風光,特意來泛舟的。 內務府一早在無類樓后頭的岸邊,備下了游船,那是一艘紅木大船,宛若一座殿宇臥在岸邊。 游船更是奢華,猩紅的地毯鋪遍了每一寸地,里頭一應桌椅屏幾俱是花梨木打造,蘭芝幽香撲鼻,還有六七個年輕漂亮的女樂懷抱琵琶、箜篌,一個個臉蛋嬌媚、煙波嬌柔,這哪里是獻藝,分明是想獻身??! 盈玥看在眼里,臉色不由一黑,內務府這些個狗奴才! “朕今兒只想清清靜靜賞看一下春日風光,女樂都打發了?!庇垃w板著臉,周身透著威嚴。 “奴才愚鈍,未能體察圣意!還請皇降罪!”內務府的內管領太監連忙砰砰磕頭請罪。 永瑆擺了擺手,“罷了,你著人去瞧瞧,朕似乎瞧見慧親王的畫舫了,你且去傳召他過來?!?/br> “嗻!” 女樂們趕下了船,這大游船也緩緩駛離了岸邊,在偌大的什剎海悠然行進。 今日風和日麗,游船行駛得十分穩當,別的游船畫舫里總能飄出些絲竹管弦之聲、要么是各色小曲的調子,唯獨這艘最大最華麗的紅木大游船確實安安靜靜行駛。 “是不是有點太寂寥了?”盈玥捧著一盞熱乎乎的杏仁奶茶喂小鹿,瞄了永瑆一眼。 永瑆哼了一聲,“若留下那些女樂,只怕這游船便要酸氣沖天了?!?/br> 盈玥訕笑。 正在這時候,慧親王府的畫舫朝著這艘紅木大游船漸漸靠攏,兩船相遇,便聽得內管領太監在外頭稟報:“皇、主子娘娘,慧親王奉召前來覲見?!?/br> “讓他進來吧!” 綿愨今日穿了一身銀青色的竹石紋長袍,腰間系著玉帶,佩著等羊脂玉的天仙壽芝玉牌與香囊、玉葫蘆墜子等物,頗有幾分翩翩佳公子、朗朗俊人的風范。 往日他不是吉服、便是朝服,即使偶有穿常服的時候,也多是華貴大氣的衣裝,如今穿著這般儒雅,倒是叫盈玥眼前一亮。 綿愨笑著前請了個安,“汗阿瑪和皇額娘今日真是好雅興?!?/br> 盈玥撥弄著手腕的那串蜜蠟佛珠,笑眼一揚道:“還是不如你好雅興,攜美泛舟,必定是不亦樂乎得勁的吧?” 綿愨微微一怔,“皇額娘……” 盈玥也不想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他:“那個女子是誰?” 綿愨眼睛里忽閃了一下,旋即笑著說:“皇額娘說誰呢,兒子畫舫的確有幾個女樂,您指的是哪個?” 盈玥差點翻白眼,“小兔崽子,還跟我打哈哈!我都瞧見了,那個女子長得跟谷杭那般肖似!” 綿愨臉有些笑不出來了,皇額娘竟然真的瞧見了章若玉! 盈玥笑著打量著他,“你何時金屋藏嬌,竟也不告訴我一聲!”兒子納妾這種事兒,盈玥已經是管不住了,索性也懶得多管閑事,只不過兒子府進了新人,她總歸是要了解一二的。 綿愨臉露出了難以啟齒的尷尬。 永瑆早已看出綿愨的神色不大對勁,不由臉色一板:“你皇額娘問你話呢!怎么不回?!” 素日里,皇額娘經常發脾氣,但綿愨卻不曾怕過,而汗阿瑪,哪怕不發脾氣,綿愨也難免畏懼三分。 此刻一見皇父突然嚴厲了幾分,綿愨便趕忙跪了下來,“汗阿瑪,兒子有錯,方才皇額娘看到的那個女子,不是兒子新納的妾室,而是……” 綿愨喉嚨滾動,“她……身份不太體面,故而兒子未曾納她入府?!?/br> 第六二〇章、外室(爆更16) 綿愨喉嚨滾動,“她……身份不太體面,故而兒子未曾納她入府。 ” 這句話的意思,盈玥聽懂了,沒入府的意思是……外室啊尼瑪的??!二話不說,先捂住小鹿的耳朵,省得教壞了女兒。 小鹿抬起萌萌噠的臉蛋,汪汪大眼里帶著疑惑。 盈玥瞪了綿愨一眼,“那我倒要問問,她到底是什么人,身份又是怎么不體面了?!” 綿愨小心翼翼抬頭,低聲道:“皇額娘,她……她姓章,名若玉,身份……一直未明,三年前,天津知府章孝醇曾前來認親,說是他早年失散的女兒,但兒子查過之后,發現并不屬實,故而……” 這一番話,綿愨說得磕磕絆絆,盈玥聽得也愈發糊涂,眉頭都緊緊皺了起來。 永瑆忽然冷哼了一聲,“這個章氏——原先是樂籍吧?!” 這話,無疑是一針見血。 綿愨忙低下了頭,等同默認。 “樂籍?”盈玥先是一懵,然后驚呆了,“青樓女子?!” 綿愨一張俊臉滿是大寫的尷尬,“是清倌兒?!?/br> 永瑆又冷冷哼了一聲,“你倒是愈發風流了!什么不干不凈的東西都往懷里拉!”又是蘇家孽種,又是青樓女子的!全都是腌臜玩意兒! “汗阿瑪恕罪!那章氏容貌如此肖似……兒子既然瞧見了,自然不能讓她繼續呆在樓子里,委身旁人?!本d愨的頭垂得更低了,“兒子斷斷不會將她納回府,請您放心?!?/br> 永瑆“嗯”了一聲,“你有分寸好?!?/br> 盈玥只覺得有一群烏鴉從頭頂嘎嘎飛過,都養了外室了,這還叫有分寸?! 永瑆轉動著手里的青金石十八子佛珠,眉頭一擰,“天津知府章孝醇?……莫不是他設局引你入甕吧?” 盈玥眼珠子一圓,瞬間凜然,是??!一個青樓女子,哪怕是清倌兒,也終究淪落娼門,怎的那么巧,竟會有一個堂堂知府跑來認親?! 綿愨忙道:“汗阿瑪英明,的確如此?!?/br> 盈玥挑眉:“你既然知道這個是個局,怎的還要跳進去?” “這個……”綿愨尷尬了,章氏當時畢竟懷了的血脈的……可這件事還是不要讓汗阿瑪皇額娘知道較好。 “兒子起初并不知情,后來……章氏也已經委身兒子。何況,那章孝醇所圖,不過是攀龍附鳳?!碑敵跛€以為后頭會有更大的陰謀算計的呢,沒想到背后算計,不過如此而已。章孝醇不過是想做蘇幕第二罷了。 永瑆頓時了然,“章孝醇這是想學蘇幕那廝??!”說著,永瑆眼愈發厭惡。 人盡皆知,云南布政使蘇幕之女被許給慧親王為側福晉,蘇家也被抬了漢軍旗,所以這個章香醇便特意找了一個肖似慧親王元配福晉的女子,暗推到了慧親王跟前,然后再聲稱是自己失散的女兒…… 盈玥撇嘴,“這都是什么玩意兒??!”一個個不好好當官,整天盤算著用美人計、吹枕邊風! “當初蘇家抬旗,著實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兒??!“盈玥挑眉打量著永瑆。 永瑆老臉尷尬無,“朕……當時的確是有些沖動了?!闭f著,他抬了抬手,對跪在底下地毯的兒子道:“行了,你起來吧!” 綿愨終于松了一口氣,“謝汗阿瑪!” 永瑆又板著臉,正色訓誡道:“以后你也需小心防備些才是!如今章孝醇這廝所圖不過是攀附,這罷了,若是個心懷鬼胎的,豈不危險了?” 盈玥腹誹:這還不叫心懷鬼胎? 綿愨忙肅立垂首:“兒子謹記汗阿瑪教誨!” 如此,這件事便算是揭過了,事后,永瑆找了錯處,貶謫章孝醇為云南永北縣縣令,真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某日,谷沃賀攜帶著慧親王府阿哥格格門入園子磕頭請安,盈玥忽的發現四阿哥奕紳的模樣…… “這孩子的長相——”盈玥眼睛瞇了起來。 谷沃賀笑著說:“紳兒長得很像雛兒呢?!?/br> 盈玥心發出一聲冷哼,的確,奕紳長得很像鵷雛,而鵷雛的臉蛋分明像極了她的額娘谷杭?。?! 盈玥深吸了一口氣,她招手道:“蘇氏前來?!?/br> 蘇側福晉是個怯弱的女子,因體質嬌弱,素日里甚少來請安,即使來了,也是縮在一旁,極少說話,這般模樣,哪里像是布政使的女兒……呃,好吧,她那布政使爹早化作枯骨了。 蘇側福晉怯怯前,“娘娘有何吩咐?” 盈玥淡淡膩了蘇側福晉一眼,道:“紳兒很是乖巧,你教導得很是不錯?!?/br> 蘇側福晉松了一口氣,“娘娘過獎了?!?/br> 紳兒是很乖,只是那模樣,一點都不像蘇側福晉。 這小蘇氏進門也好幾年,竟一直都沒有懷孕?而她jiejie蘇陌,則只誕下了二格格,自那之后……綿愨自然不敢再讓她有孕。如此,姐妹倆都沒有兒子,日后可說是無依無靠,這個時候,綿愨說要給小蘇氏一個孩子養育,小蘇氏豈會不愿意?自然是很配合地演好了這場戲。 而盈玥,竟是生生被自己兒子蒙在鼓里多年! “本宮記得,你當初懷紳兒的時候,格外不適,十月懷胎一直將養在府?!庇h徐徐道。 蘇側福晉微笑著說:“妾身體質虛弱,當初懷的的確是辛苦了些?!薄呐卵籽卓崾?,依然要幫著那么厚厚的棉包,自然是辛苦得緊。 蘇側福晉看了奕紳一眼,她心滿意足地笑了,“可妾身有了紳兒,吃再大苦頭也是值得的?!?/br> “額娘~”奕紳軟軟撲在蘇氏腿,乖巧得跟小天使似的。 盈玥:看這幅母慈子孝的模樣,誰會想到,奕紳根本不是蘇側福晉所出呢?小蘇氏這般歡喜與激動,竟是沒想過自己還年輕,早晚會有自己的孩子嗎? 忽的,盈玥心頭一閃,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眼珠瞟過小蘇氏那細膩的皓腕,道:“這珊瑚手串與你很是相配,只不過,這顆珠子似乎有些裂紋了?!闭f著,她很是自然的身手去指了指,食指不經意地,便戳了小蘇氏的皓腕。感受到那脈搏,盈玥的精神念力飛快掃描著小蘇氏的身體——一瞬間,盈玥便感受到一股子精純的處子氣息??! 盈玥心駭然! 小蘇氏一怔,連忙低頭仔細一瞧,“裂紋?哪顆?” 盈玥勉勵保持著鎮定,她抬手扶了扶額頭,“本宮大概有些累了,竟眼花了?!?/br> 谷沃賀笑著說:“皇額娘既然累了,那我該日再帶阿哥格格們來請安?!?/br> 盈玥點了點頭,露出虛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