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
善??嘈α诵?,那一生,終究是他誤了。 而此生,他不會再做和珅了,他只是鈕祜祿善保。 善保凝望著那只小玉瓶,從中取出了那枚透著馨香的藥丸,毫不猶豫丟進了嘴里。 “啊——”慘叫聲響徹,劇烈的疼痛徹底湮滅了善保的意識。 馬車平穩地行駛在官道上,盈玥伏在額娘納喇氏懷里,眼圈紅紅的。 母女倆相擁著哭了半晌,納喇氏便開始了喋喋不休的訓斥:“你這丫頭,怎么能這般任性!你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竟然拋下丈夫、拋下父母兄弟,一個人離家出走!漫說是皇家,天底下也沒用你這樣的媳婦!若不是十一阿哥上下替你瞞著遮掩遮掩,可真真是要捅了大簍子了!” 盈玥那叫一個郁悶啊,她執意與額娘同乘一車,便是盼著路上好生敘敘舊情,沒想到舊情沒還敘上幾句,額娘便開始絮叨責罵了。 被這般劈頭蓋臉責罵,盈玥終于忍不住道:“額娘,他答允過我,此生絕無二色的!” 納喇氏呆住了,“什么?”納喇氏曉得女婿與女兒恩愛十分,卻萬萬沒料到十一阿哥竟會對月娘做出這樣的承諾。 盈玥道:“若非他有此承諾,我也不會為他生兒育女?!?/br> 納喇氏道:“可是,十一阿哥本就有兩個侍妾……” 盈玥淡淡道:“姚氏和姜氏,都是處子之身?!?/br> 納喇氏愕然,身為一個女人,她費勁算計,才做到了“無異生子”,自以為這已經是極限了。卻沒想到,自己這個女兒竟有這般本事。 納喇氏笑容有些說不出的驚異,“你這丫頭,還真是青出于藍??!” 盈玥低頭伏在納喇氏懷中,“若他早有別的女人,我又豈會鐘情于他?我與他一早就有過君子協定,若他背棄諾言,我便會離他而去。所以此番離開,我并非是一時之氣?!?/br> 納喇氏沉默了良久,才道:“可是蘇氏肚子里懷的,并不是十一阿哥的孩子?!?/br> 盈玥“嗯”了一聲,“額娘既然都這么說了,我自然是信的??墒恰K氏既然栽贓到永瑆頭上,那一晚,他們真的什么都沒有發生嗎?” 盈玥眼珠泛起了擔憂之色,永瑆不是不是不諳男女之事的愣頭青,他不是那么好蒙騙的人。 那個雨夜…… 盈玥知曉一想,還有那種可能性,心里仍舊堵得慌。 納喇氏嘆了口氣:“你又何必一定要弄個清清楚楚?既已知道那一夜是蘇氏的算計,并非是十一阿哥有意而為,這就足夠了?!?/br> 盈玥咬了咬嘴唇:“額娘……”可身為現代人的她,骨子里終究是潔癖的。 “你若非要較真,那不是跟十一阿哥過不去,而是跟你自己過不去了?!奔{喇氏苦口婆心道,“只要十一阿哥的心在你這兒,你又何必計較細枝末節?” 額娘,終究是個古人。她再悍妒,大約也是不曾想過要求男人“從一而終”吧? 盈玥苦笑了笑,她雖然不贊同額娘,但也不打算跟額娘頂嘴下去了,她疲倦地垂下眼皮,“額娘,我乏了?!闭f著,便扶在了她的腿上。 納喇氏輕輕撫了撫盈玥的后腦勺,幽幽嘆道:“這些日子,十一阿哥為了找你,忙得腳不沾地,這些心意,額娘都是看在眼里的。額娘是過來人了,是否真的是有情郎,額娘不會看錯?!?/br> “他待我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庇h低低道。 “既然明白,就不妨糊涂一點?!奔{喇氏微笑著道,“做女人,太聰明,反而是庸人自擾?!?/br> 盈玥沉默不語。 見她不說話,納喇氏也不言語了,她輕輕拍著盈玥的后背,嘴里哼起了小調。 那是她幼時午睡的時候,額娘時常哼的調子。 如今聽來,只覺得此生十八年,不過是轉眼一瞬,仿佛昨日她還是忠勇公府無論無慮的大格格。 漸漸的,她入睡了。 孕中女子本就容易困乏,何況坐在馬車里,密不透風,更是叫人昏昏欲睡。 一覺醒來,盈玥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馬車里,而是已經身在了丹若堂那熟悉的寢室中、躺在了拔步床柔軟的錦衾上。 第四二八章、蘇氏產女 被陽光充分曬過的被褥,蓬松而柔軟,置身其上,宛若躺在云朵上,那叫一個舒服! 蓋在身上的是最柔軟華美的織錦緞被子,山水樓閣的織紋,細膩而華美,觸手卻異常柔軟、富有彈性。 拔步床的帳子是她最喜歡的雨過天青色錦帳,宛若雨后云霧般的淺淺青色,柔和而清潤,上頭還繡了瓜瓞綿綿,一根長長藤蔓上,大大小小的瓜,就如同一脈而生的兄弟,緊緊相連。 瓜瓞綿綿,這也是一直是永瑆的祈盼,祈盼著與她兒孫滿堂。 驀然間,盈玥心頭柔軟了下去。 她想起了額娘的話,不妨糊涂一點、何必計較細枝末節…… 可是一想到那個雨夜,永瑆和蘇氏之間或許真的發生過纏綿……盈玥便窩心又揪心。 想要糊涂,哪里是那么容易?! 盈玥苦笑了笑。 這個時候,帳子被挑開了,映入她眼簾的是永瑆關切的眸光:“醒了?” 盈玥悶悶“嗯”了一聲。 永瑆飛快將帳子掛在如意金鉤上,踩著腳踏,坐在床頭,伸手摸了摸她那有些黯然的臉頰,“怎么了?身子哪里不舒服嗎?” 盈玥搖了搖頭,他身子沒問題,就是心里有點不舒服。 永瑆端詳著她的神情,小心翼翼道:“月娘,蘇氏一直被爺幽禁在浣紗閣,你若想審問,隨時可以。我對你說的,全都是真的?!?/br> 盈玥咬著嘴唇抬起頭來,凝望著他,她終究還是想知道那晚到底有沒有發生過…… 于是,她一咬牙,問道:“永瑆,你和蘇氏到底有沒有……” 然而話還未問完,劉昶便已經慌慌張張跑了進來:“爺,不好了!浣紗閣那位發動了!” “什么?!”永瑆臉色黑沉得有些駭人,“爺不是說了,不能讓她早產!” 劉昶叫苦不迭,這種事情,哪里是他們說了算的?這位蘇姑娘,真真是包天的膽子,如今月份瞞不住了,估摸著也是嚇得半死,如何還能安心養胎? 永瑆氣得咬牙切齒:“現在人盡皆知,蘇氏的身孕現在才六個月,如今發動……” 是啊,胎兒至少要七個月才能發育完全,若是早于七個月,便不叫早產,而是小產。小產生下的,必定是死胎。若不是死胎,而是個健康的孩子,永瑆的帽子可就綠油油的了。 永瑆冷冷吩咐道:“立刻封鎖浣紗閣!任何人不得靠近!” “嗻!” 盈玥突然幽幽道:“我想去瞧瞧?!?/br> 永瑆劍眉一蹙,“月娘,你這是不信我嗎?” 能否生下活胎兒,便是鑒別這孩子六個月和八個月最明顯證據。 盈玥忙道:“我不是不信你……” “好吧!”永瑆卻突然吐出這兩個字打斷了她的話,他臉色有些沉郁地道:“你去親眼瞧瞧也好,省得日后心里還疑心我!” 盈玥忙柔聲道:“我沒有不信你,只是我有些話,想要問問蘇氏罷了?!?/br> 但永瑆仿佛沒聽見她這番話似的,沉沉道:“乘著肩輿去吧,浣紗閣在后花園東北角,有些遠?!?/br> “永瑆!”盈玥撅了撅嘴巴。 永瑆順勢一把牽住了她的手,嘆道:“我沒有生氣,畢竟我跟蘇氏的確同床共枕一夜,月娘心里還有些懷疑,也是理所應當的?!?/br> 聽到“同床共枕”四字,盈玥心頭陡然一痛,那一晚…… 于是,木木然被永瑆牽著手走出了丹若堂,坐在肩輿上,迷迷糊糊便到了浣紗閣。 浣紗閣,是一座矗立在小溪邊小閣樓,此刻侍女嬤嬤們忙活活將一盆盆血水端了出來,里頭傳出蘇氏的陣陣凄慘叫聲。 盈玥看在眼里、聽在耳中,不由肚子直打顫。 女人生孩子的場景,不啻是掙命。盈玥準寶媽看在眼里,心頭嚇得直哆嗦。 看在她這幅慫樣,永瑆又是無奈、又是心疼,忙握緊了她的手,嗔怪道:“明明害怕,還非要來!” “?。?!”產房中又傳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盈玥條件反射般,又打了個哆嗦。 永瑆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傲嬌地道:“你可以靠一下?!?/br> 盈玥:_|| 話說,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太好吧? “謝謝,不用了?!庇h面無表情地將自己的手從永瑆掌中抽了出來,坐正了身子。 永瑆:伐開心……o(╯□╰)o 不過永瑆這么厚臉皮插科打諢一通,盈玥倒是放松了不少,聽著產房里一浪高過一浪的慘叫的聲,她也只當是調劑。 漸漸的,蘇氏的嗓子都喊啞了,天色都黯淡了下來。 足足四個時辰過去了。 盈玥坐得尾椎骨都有點疼了,才終于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是了活的小嬰兒,哭聲還算響亮。 很快,接生嬤嬤抱出了一個紅彤彤的孩子,那孩子比足月的嬰兒略小了點,正張牙舞爪啼哭著,瞧著皺巴巴,丑兮兮的。 看著這個剛出生的丑孩子,永瑆一臉厭惡,他冷冷道:“把這孽種拿出去溺死!” 盈玥心頭一緊,急忙拉了拉永瑆的袖子。 永瑆睨了她一眼:“你不都瞧見了么!是個還算健康的孩子!明顯不可能是六個多月的!” “可是……”盈玥囁嚅著,不曉得該如何開口,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這個哭嚎得厲害的嬰兒,將為人母的一顆心終究還是不忍。 永瑆看出了盈玥的心軟,他蹙眉道:“這是個野種,不能留!” “不要?。?!”發出這一聲喊叫的,當然不是盈玥! 只見一個裙袂上滿是血污的單薄女子扶著墻角走了出來,可不是正是剛剛生下了孩子的蘇綰夕嗎?! 想當初,初見之時,蘇綰夕是何等鐘靈毓秀的女子!如今,她臉色蒼白無比,披頭散發、滿頭汗水,她的身軀異常單薄得像一張紙,臉頰凹陷,脖頸上的青筋那樣突兀,這幅模樣——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 盈玥看在眼里,不免吃了一驚,她離開之后,蘇氏遭到永瑆的幽禁,只怕日子也是相當難捱的。 這樣一個剛剛生完孩子的女人,托著這樣糟糕至極的身子,竟能從產房里跑出來,可見是何等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