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就像子彈穿膛而過。 再繼續跟她待下去,褚望秦覺得自己已然看到了一條長長的滑坡道,正等著他不由分說地陷落。 “那你還是真閑啊。愛跟就跟吧,沒時間陪你玩?!?/br> 楚愛甜拉下臉,甩下一句,轉身要回到自己的車那邊。 但她甫一轉身,就被呼嘯著高速壓過路面的土方車逼退了,楚愛甜將背緊緊貼著車門,等著大車駛過去。想一想也是,這里已經接近郊區了,動土的建筑項目不少,這類大車來來往往的也多。 等她剛喘過氣來,身側突然被大力拽了一把,接著手腕就被牢牢鎖住了,抓她也,太用力了吧……楚愛甜皮糙rou厚的一個人,被那道力氣握得倒吸一口涼氣。 “你干嘛?” 楚愛甜不是沒看到他一臉陰云密布,臉色陰郁的嚇人,只是正忙于掙扎,無暇顧及這人又發什么瘋。 “開車門?!?/br> 褚望秦拉著她走到車旁,被她那一下弄得還沒緩過來,連帶著語氣也沾了些冷意:“你要繼續開車工作,以這個莽莽撞撞的勁?也行,讓我坐旁邊?!?/br> 她剛要說什么,男人忽然回頭,虎口不輕不重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高頭,垂眸與她對視:“覺得我是開玩笑,就拒絕試試?!?/br> “你他媽大白天發什么瘋?”楚愛甜冷笑了聲,用力撇開頭,猛地甩開他。 “自說自話的是你吧?昨天瞎來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楚愛甜一把揪過他的襯衫領子,將褚望秦帶的近了點,說的話卻字字刺人,“你說喜歡我?喜歡我年輕漂亮?喜歡我不理你的勁?你們這群人我見得多了,越得不到手的,越是金貴。等真得手了,棄之如敝的也是當初口口聲聲說喜歡的,不嫌惡心嗎?” 楚愛甜看著他。 明明是看著他,可眼前卻飛速閃過了溫文爾雅、白凈俊秀的臉,在夏夜的煙花下深情款款看著她,是那雙眼睛,隔幾個季節,冷若冰霜的眼在咖啡店里坦白出軌的,也是同一個人…… 不嫌惡心嗎? 褚望秦望著她,清楚在她臉上發現了有往事撲殺她的痕跡。 街兩邊的店鋪筆直地延伸,街上行人神色匆匆,仍然有不少人瞟過來,不知道他們下一刻會不會打起來,是欠債還是情傷呢?不知道要不要來看個熱鬧,不看會不會損失了,這主人公都人模狗樣的啊。 可惜,叫人失望了。 男人舉起了手,卻不是把她拎開,或者照后腦勺給一巴掌,只是非常非常輕地落了下來,像一片羽毛落在了書頁上,寬大的手掌帶著溫度,嵌合住了女人右邊的臉頰。 些微的松動后,女人臉上飛速滑過可以稱之為委屈的情緒,再然后,她的手就松開了。 褚望秦很輕地嘆了口氣,用大拇指輕拭了拭她的眉,帶著安撫的意思,說出口的話,卻低沉淡冷:“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想別人了,要想,也等我離開了再說吧?!?/br> “你就會說,你也得給我空間吧,”楚愛甜氣惱地點了點自己的手表,不自覺地透出一點無奈的認命,“幾個小時了,你給個要走的信號啊倒是?!?/br> 褚望秦頓時就笑了,漂亮多情的眼彎一彎,清澈的寵溺,將人的后腦勺往自己肩頭一帶:“要走要留,都得有理由吧。留下有的,走……你幫我找個理由?” 楚愛甜因為想到糟心事,心情巨差,在午飯面前輕易妥協了——對面坐著狗都行,總比那個jb前任強。抱著這樣的心情,她跟褚望秦各自熄火,平靜地吃完豬排后,順便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快一個小時。 她站在家門口的時候,回想起這一天,被自己氣的往臺階上一坐,就地反省人生。 ——對方不僅成功地貼著她申城環江一日游,還吃了頓飯,讓她抱著是個人就行的心態倒完了苦水。 “那你倒苦水倒的有用沒?” 手機那端的明璐失笑, “嗯,有一點用?!?/br> 外面的天色才五六點,但是這棟樓背光,所以連帶著樓道里也常年光線偏暗,經常能看得見散在空中的浮塵。 楚愛甜左手拿著電話,右手在面前揮了一把:“本來越想越氣想當年怎么沒把顧端皮剝了來著……誒,你是誰???” 站在對面鄰居哥哥家的人,分明不是上次那個中介啊,帶著鴨舌帽,身形中等,看不清臉,聽她說話后朝她的方向側了側頭,腳尖也隨之轉了過來。 楚愛甜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立馬道:“等會兒再說?!?/br> 她站起身來,從臺階上躍下,狐疑地抬眼,又低了低頭,想看清他的臉:“你是來看房的嗎?房東呢?” 那人依然不說話,明明是夏天,還沒到二十多度,卻穿了長袖長褲。 他朝楚愛甜的方向又走了兩步。 與此同時,她往后收回了腳步,忽然有種要命的熟悉感,后背直發涼,就像…… 在夢里或某個時間段經歷過這個畫面。還有,他身上給她的感覺,不像活人,莫名的冷,而且不發一言,實在瘆人得慌。 “楚楚,在門口呢是吧?幫我開個門!” 關荷爬樓梯爬得氣喘吁吁,之前隱約聽到女聲說話的聲音,想來也是楚愛甜。 “哎!好的?!背厶鹄哒{子應了聲,目光終于從狐疑轉變成了戒備:“你不是來看房的吧?” 對方沒回答,突然之間,拔腿就跑,而且還不是一次幾格的那種,是右手撐著扶手翻身而下,落到下一層去了。 楚愛甜還沒來得及追,就被終于上來的關荷截住了:“去哪?剛剛那個下去的人趕著投胎啊,那么急……你認識?” “我不認識?!?/br>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抬頭問了句:“媽,林哥的mama跟你差多少歲???” “四五歲吧,怎么了?” “沒有。那就是說,林哥不會有四十多歲的同輩吧?!彼?。 剛剛那張臉,盡管只是飛速一瞥,但也能感覺出來……分明有四十以上了。 這個事于楚愛甜來說,只是一頓晚飯便可拋到腦后的小插曲。但即便如此,這個小插曲也足以讓她對林淵家留下的房子上了心。 即使要賣,也不能賣給亂七八糟的人。到時候見到中介,要好好問問他,到底把什么人帶來了啊。 晚飯過后,一天下來同樣疲勞的關荷被趕到房間里:“行了,你做飯我洗碗,這非常公平,上一頓不是爸挺著老腰洗的嗎,這一頓我來收拾吧,您就放心吧?!?/br> 她洗完碗,在客廳搬個椅子寫專欄書評的大綱,剛好可以看到屋外的地鐵隆隆經過,穿過忙碌過后那暗藍的暮色,似乎天邊還渲著一絲粉紅,像暈染在卡布奇諾上的,打散的奶泡一樣。 楚愛甜一手撐著下巴,撐著撐著竟然瞇過去了。 在短暫的五分鐘里,做了個驚悚的夢。 夢見一個男人笑吟吟的,又兇巴巴的,揪起她的領子,在空中甩了甩,威脅道:給我表演一首《感恩的心》,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是不是要把你吃了你才知道給我唱??? 楚愛甜被嚇醒了后,想起夢里那張臉,咬著牙把筆猛丟到了沙發上。 “褚望秦,老娘信了你的邪,媽的!” 令人驚喜的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都沒有再來報道了,把楚愛甜感動的,徹底無視了褚少爺短信電話都被攔截的事實。 與此同時,她隱約覺得有人在盯梢,但是想想也覺得不太可能。即使是要債的人,對方有什么手段也是來明的。 還沒有研究清楚到底誰看上她有顏有腿了,楚愛甜接著就在下班回小區的路上,碰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臨時停車在路旁,走到大門口的林馨羽旁,剛要問對方來這干嘛,就見對方崩潰地把手里一大堆東西扔到她手里:“給你!都給你?。?!我每天看著都要瘋了!欺負人!” 楚愛甜這才看到這位小公主眼里的淚花與崩潰,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呃了一聲,低頭看了看一堆袋子,仿佛看到了成沓的錢:“為什么,給我?因為我在草地上放了……不是,”楚愛甜哭笑不得,實在不明白為什么能有人這么記仇,“這都多少天了?” 林馨羽壓根不理她,一跺腳一咬牙,抽泣著飛奔回了馬路對面的轎車里。 楚愛甜一臉黑線地抱著東西往里走,被天天昏昏欲睡的保安大爺一把拉?。骸鞍?,小楚,我等了你好幾天,你怎么都不下來???” “……我每天都下來……” 保安大爺指了指狹窄治安亭的桌子底下:“那是有人放過來的,特地讓我交給你,我在小區里天天轉悠,老是找不到你,你家住幾棟來著?” “6棟?!背厶饛姄沃鴮擂蔚男?,看了眼壘到她膝蓋以上高度的精裝禮盒。 “這是中秋禮物嗎?誰送給你的???看著挺貴的,得要好幾百吧?”保安大爺背著手,湊過來看了看。 pierre herme的圓形禮品盒與她大眼瞪小眼,楚愛甜實在是不知道自己長幾個手,才能把它們搬到家門口,再搬回去還給他。別的不說,家里老頭絕對不會允許她收這些的,開玩笑呢? “有本事你人來啊?!?/br> 楚愛甜嘟囔了一句,把盒子塞到了手里的袋子里,等反應過來自己說什么后,立馬抽了自己一巴掌:“呸呸呸!” 她在搬到車上后,把褚望秦從黑名單里拉出來,給他發了個短信,很簡短。 【謝謝。不過我都不需要,用不上?!?/br> 正準備把人再拉回去,就那么短短幾秒間,手機一聲響,已然收到了對方的回音:【不是給你的。叔叔阿姨前幾天過紀念日,送他們的禮物?!?/br> 楚愛甜看著進來的信息,被震得無話可說:這也特喵的太快了。 被壓在公事上,出去談生意談合同圍觀政經聯手的大戲,褚望秦對自己的兄長實在是服氣,一邊懇切而情深地請求他保重:“這些只有你能解決,我就看看?!?/br> 褚望祺的合作伙伴見識了一下這位小少爺的吊兒郎當,有位交情六七年的直接就笑了:“你也太累了??茨愕艿芤裁?,是忙著去給女人發信去了?怪不得褚董把事都交給你?!?/br> 說完后,還要瞥褚望祺一眼,測一測水深。 褚望祺淡淡看了眼他離開的方向,臉色難得嚴肅冰冷了三分:“他始終是我褚家的人。而且人與人也不一樣,你花半小時鉆研出的東西,也許他五分鐘就夠了。日后非零和博弈時,望你不要與他撞上?!?/br> 褚望秦急著走,是因為他等了這么幾天,才在封閉的會場環境內等來了某人的第一個短信。 為了防止別人偷窺以及共享資源,他必須得到安靜一點的地方。 然后褚望秦在下一個轉角,撞上了小行星。就差沒boom當場爆炸。 * * * lydia回來的這個消息,還是金蕎千里迢迢給一眾知情人發的群信,盧亦和褚瀟兩個最慘,正在互相交流狗b老板不畏強權如何壓榨他們,交流到一半,發現群發的“lydia回來了,找褚望秦去了?!?/br> 褚瀟看到后在清吧里一聲尖叫,差點沒掀翻屋頂。 lydia是褚望秦的前前前前女友,幾年前和他交往了一周,作為一代作精公主,整整帶著褚望秦循環了一圈頭版頭條,各種帶自己養的記者抓角度拍照,然后用港媒的戰斗力將自己和褚小少爺釘死在娛樂頭版。褚望秦剛開始懶得管,后來見分手了還這么多事,直接令人把lydia從英國強帶回來,連著她一群幫忙拍照的下屬。發生了什么沒人知道,不過三天后他們就徹底分道揚鑣了,過后四年多直到現在,再無瓜葛。 反正比手段比威脅,誰也比不過褚望秦經驗豐富。 即使如此,褚瀟還是搬了救兵。 晚上九點,處在42樓頂樓的cle會所不似平時那樣熙攘,十來個年輕人包了場,準備下半夜再讓給樓底下開會開炸的高層或各自的兄長、父輩。 這十多個人的圈子相近,平時在一起見面的時候并不算少。除了一位不速之客……lydia即便被人若有若無的打量著,也依然泰然自若,臉上掛著微微的笑意,蜂蜜色的波浪卷襯得她象牙白色的皮膚亮極了。修身非正式的銀色流蘇裙勾勒著女人優雅的身段,那張臉即便扔到美女林立的娛樂圈,也能搏上一搏。 lydia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同,她懶得掩藏自己心思,無論外界造了多少個詞,白蓮海灘啊,綠茶海灘啊,她都巋然不動,只要找準自己的身份,得到自己想要的,她以什么交換……只要她有,都無所謂。 “你不要這么冷漠,褚少爺,我又不是想跟你復合,你這么緊張干嘛?怎么?”lydia嘻嘻笑了,燦爛地露出一口白牙,左手執著高腳杯,右手拍了拍他的小臂,看著面前人不耐淡冷的側臉,眼里不自覺流露出微微的失神:“你是想把我丟出去,還是想我們倆一起出……呀——!” lydia忽然尖叫了一聲。 隨之有另一道從容的淡笑響起:“喲?學的是花腔女高音呢?” 雖然這么說著,她揪著lydia的手還是適時松開了。 全場沒幾個人認識這個真正的不速之客。 誰也不知道,她怎么開了門進來能這么不聲不響的?來人太過招眼,導致褚望器瞬間坐直的動作被人們選擇性忽略了。 42樓的高樓頂層,玻璃窗外的大半座城市的點點燈火,像海上無數座燈塔,點綴在孤獨的黑色島嶼間。她望了望那樣的景色,自己都不由覺得有瞬間片刻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