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和沈母出了小區，沈檀扶著垃圾桶吐了起來，她沒吃什么東西，連胃液都吐了出來。

    沈母拍拍她的背，小聲問道：“囡囡，你沒事吧，要不再過一會，我再去找你大姐借?！?/br>
    沈檀蒼白著臉，嘴唇發抖，她看向沈母，“媽，你還覺得大姐過的幸福嗎？”

    沈母猶豫了下，眼神四下游移，“男人嘛，都是這樣的，你爸爸也打過我，你看她現在住的好，穿的好，吃穿不愁，忍一忍就過去了?！?/br>
    沈檀悲哀地笑了笑，她深吸一口氣，說道：“媽，你回去吧，我待會再去找大姐借錢?！?/br>
    “要不我再陪你一會……”沈母唯唯諾諾地說道。

    “蕭蕭在家里，他還沒吃上飯?！鄙蛱醋柚顾^續說下去。

    這話一出，沈母馬上就決定回去了，她走出幾步，回頭看看沈檀，往她手里塞了20塊錢，“你先找個地方吃頓飯吧，那，我先走了?！?/br>
    沈檀手心里緊緊拽著這20塊，無奈地笑了笑，她背上書包，書包不重，大部分課本都放在學校，暑假的時候因提前為高三預熱，早就上過一個月的課，這些補課費連同學費都要一起出了。

    現在時間還早，上午九點，收學費的老師起碼得到下午四點才回去。沈檀找了個公園，坐下后翻了翻自己的錢包，算上零錢加一塊就百來塊。

    她沒什么生活費，也沒有要儲蓄的概念，她現在還是高中生，打工也沒人要，平常的學生到了這個時間，父母都要捧在手心，噓寒問暖，什么都不要擔心，就為了讓他們把注意力放在高考上。

    馬路對面是連鎖快餐店，穿著制服的年輕服務員忙這忙那，一刻也沒停。門口貼出了招聘的告示，一小時9元，一天做8小時，72元，一個月撐死2000元，因為超過800元還要扣掉勞務稅。

    賺錢真的很難。

    她從前卻沒有意識到這點，拿著大姐給的生活費，和同學去喝奶茶，忙里偷閑去看電影，錢來的太容易，花的也快。到后來，有錢男人滿足她一切需求，一旦能輕松賺錢，她逐漸喪失了道德心，一步步往下沉淪，再也沒想過要自食其力這件事。

    只要跟對男人，就能過上別人夢想的生活，能那么輕松地來錢，為什么還要站在那一天被領導、客人罵成狗呢？

    所以她死了，她落到那樣的下場是她活該，比起賣身，賣掉良知，看來還是吃苦打工比較輕松，奢侈品，高級化妝品，新款iphone，跑車，頂級公寓，買不起就買不起，何必覺得憑什么她們有，她也要擁有呢。

    他人即地獄。

    沈檀越想越傷心，眼眶發酸，她忍不住一個人哭了起來，重生之后，第一次放肆地哭了出來，哭過去那個懶惰又虛榮的自己。

    周圍的人經過時，忍不住瞥了眼沈檀，她哭起來梨花帶雨，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年紀輕輕是因為戀愛分手而哭，被情所傷。

    一包紙巾遞到沈檀面前，沈檀止住哭泣，小聲道謝后接了過來，轉頭看了看遞紙巾的人，那是個青年，黑頭發黑眼睛，平頭，小麥色肌膚，五官英挺俊朗，氣質很冷，穿著黑t恤，一看就是社會上的青年，不是學生。

    “你哭什么？”

    “沒，沒什么?！?/br>
    “要借錢嗎？”

    沈檀一驚，不知道他從哪里看出她是因為金錢而在煩惱，但不得不說，他眼光很準。

    “你的書包拉鏈開了，里面的課本是高三的，今天又是9月1日，學校報道的時間，你沒有去報道，又拎著行李，只有一種解釋，你付不起學費?！鼻嗄甑亟忉尩?。

    沈檀猶豫了下，出聲道：“我想借5000元?！?/br>
    “可以啊，十天5成利息，十天后還7500元?！鼻嗄昀浔乜粗?，“還不上也沒關系，我會介紹你賺錢多的工作?！?/br>
    沈檀心一顫，直覺不妙，她搖搖頭說：“不用了，不用了?！彼闷鸢?，快速穿過馬路，來到鬧哄哄的快餐店，排隊點餐時還不忘回頭看，隔著一段距離，青年依舊在看她，過了好一會，才站起身離開。

    他走過來了！

    沈檀嚇了一跳，她隨即安慰自己，周圍人很多，這給了她安全感，很快就排到她點餐，在她猶豫點個最便宜的套餐時，身后傳來一個平調的男聲，“兩份香辣漢堡套餐，一份帶走?！?/br>
    青年付了錢，把托盤那份推給她，“有金錢方面的困擾隨時來找我商量?！?/br>
    他帶走了外帶那份，推開門離開了。

    沈檀找了個座位，漢堡的香氣傳來，她拿起來又放下，拿出青年之前給她的紙巾，上面印著“小額貸款”幾個大字，她抽了下嘴角，原來那人是放貸的，恐怕他說的賺錢多的工作就是去夜總會之類的地方上班，到最后，還不是去賣身。

    這不還是地獄的入口嗎。

    沈檀想到這，拿起漢堡狠狠咬了一口，他把她當潛在客戶，還請了漢堡，有什么理由不吃呢。

    她吃完漢堡，眼睛注意著外面，那個金項鏈腋下夾著個公文包，手里打著電話，大聲嚷著，沒一會，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停在他身邊，他坐了進去。

    人走了，沈檀拿紙巾擦擦嘴，再次進了小區，去借錢。

    第3章 繼續學業

    沈檀又來到了她大姐住的地方，原因無他，她一個高三生從哪里去弄5000元來，在這個城市平均工資1280元的時代，一天要賺到5000元，除了去賣身，就只剩下借高利貸了，無論哪種，她都不要。

    思來想去，為了繼續學業，她只有問她大姐借錢。

    沈檀再一次敲開門，沈茹不耐煩地看著她，“你怎么又來了！”

    “我要借錢，今天是開學報道的時間?！鄙蛱捶€住心神，不依不饒道。

    “有病?！鄙蛉懔R了她一句，“飯都吃不上的時候，誰還管讀書，你考上大學又怎么樣，有錢交大學學費嗎？”

    “到那個時候，我可以去打工，去申請助學貸款，去勤工儉學，我絕對不會再麻煩你?！鄙蛱纯粗?，語氣誠懇，“現在能幫我的只有你了，這是最后一次伸手問你借錢，我向你保證?！?/br>
    沈茹咬著嘴唇，定定地看看她，目光閃了閃。

    “我一定會考上大學的?！鄙蛱磸臅锬贸黾埡凸P，充滿希望地看向她，“我給你寫借條，按照銀行的年利率往上找你借，我一定會還你的。一年5%的利息可以嗎，我明年暑假就去打工，一定會還給你錢?！?/br>
    “哼，打工?！鄙蛉汔托α寺?，確定她這個meimei是認真的，轉過身，“你等著?！?/br>
    沈檀知道她同意了，她靠在門上，很快寫好了借條，等沈茹出來的時候，遞給她過目。

    沈茹大致看了下，沈檀把借款人，借款歸還日期和利率寫的一清二楚，明年的今天她要還錢。

    沈茹把一疊人民幣遞給她，“給你。你不是嫌我的錢臟嗎？這錢是剛才那個土大款給的，我初中畢業后去工廠打工，你說一個廠妹能有什么出息，這個暴發戶來大陸開廠，要包二奶，我就順勢攀上他。你也別可憐我，他要年輕新鮮的女人，我要錢，錢貨兩清，誰也不欠誰。這房子是他的，我也不可能讓爸媽他們住進來，你知道他們是什么德行?！?/br>
    沈父又蠢又貪，還有好賭的毛病，沈母沒什么大問題，就是軟弱成性，把男人當一片天，沒了沈父就沒了主心骨，現在全部的盼頭都在兒子身上。

    沈檀捏緊了那疊錢，臉上僵了僵，“以前是我傻是我嘴壞，對不起，大姐?！彼宋亲?，垂下眼眸，“那我走了?！?/br>
    沈檀轉過身，沈茹在她身后出聲，她的嗓子長期喝酒和抽煙，是個煙嗓，聲音沙啞，“沈檀，我已經是這樣了，你千萬不能走我的老路，家里的事情，我來頂著，你就趁著高考，走的遠遠的?！?/br>
    說完，她撕掉了沈檀寫的借條，關上大門。

    沈檀借到了錢，她將書包抱在胸前，換了三輛公交車，來到了她就讀的重點高中。這是報道的第一天，學校門口來往的人頂著大太陽進進出出，沈檀熱得臉頰通紅，鼻子上滲出些許汗。

    在人群中，一個高個子的男生站在樹下，見到她來了，眼前一亮，“沈檀，你來了?！?/br>
    沈檀一路上渾渾噩噩，除了警惕身上的錢，其他時間都在想她大姐的話，到了學校門口，緊繃的弦終于放松，見到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生，她又一次哭了出來。

    男生頓時慌了，急道：“你怎么了？被人欺負了，還是沒借到學費？沒事，沒事啊，不要哭啊?！鄙蛱纯奁饋硪埠芎每?，杏眼通紅，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抿著嘴唇，一抽一抽的，他沒來由的心一痛，又不敢有什么逾矩的動作，只能干著急。

    “杜若……”沈檀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只覺得嘴巴里一陣苦澀。男生一頭清爽的黑發，白皮膚，劍眉星目，高鼻梁，個子也高，穿著白t恤和牛仔褲站在那等她，讓她的記憶一下回到了過去。

    他們是一個初中的，老家也是一塊，杜若的爸爸在他們那縣城也算出名人物，別人都是女方拋夫棄子嫁入豪門，到他們家，他爸拋棄老婆兒子，入贅到了豪門，也不知道那豪門千金是怎么被下蠱了，非看上一有婦之夫。

    高中時，一個是?；墑e，另一個是校草，兩人都知道彼此要藏起來的秘密，難免走的近。

    沈檀懷里的書包一下掉在兩人中間，她伸出手擁抱著杜若，埋在他懷里哭了起來。她上輩子最后一次見到杜若，是在飯局中，杜若要創業，要拉投資人，在飯局上喝酒喝起來像不要命一樣。當時的沈檀壓根看不上他，你看，他一個名牌大學生到了有錢人面前，什么也不是。

    后來有一次，杜若來找過她，想要和她在一起，她不屑，跟著他，還不是要吃苦，她才沒那么傻。

    沈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淚眼朦朧中抬頭看到他蹙眉擔憂的模樣，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

    杜若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接觸心儀的女孩子，她身上很香，很軟，他一下子就僵住了，恨不得她抱的時間再久一點。

    “沒事，我來想辦法，實在不行，我就去找那人借?！倍湃粢ба?，安慰她。

    沈檀知道他說的那人是誰，他總是習慣稱呼自己的爸爸是“那人”，她抬起頭，笑道：“我找我大姐借到了?！?/br>
    她拿起書包，抱在懷里，往前走了幾步，回頭道：“你能陪我去報道的教室嗎？”

    “走吧?！倍湃艋剡^神來，走到她身邊，順手幫她提起另一只包。

    兩人并排走進校園，經過的人無不側頭看他們，這兩人走在林蔭下，夏末的風吹過，暑熱也消退了些，好比是在看真人校園偶像劇一樣，顏值也太高了。

    報道處的老師正準備去吃飯，收拾了桌上的茶杯，鎖上教室的門，讓排著隊的人下午再來，排隊的人也沒辦法，很快散了。

    “看來下午得再跑一趟?！倍湃舻皖^說了句。

    沈檀沒接話，擋在那老師面前，“老師，我來交學費?！?/br>
    “你來的不巧啊，我都要去吃午飯了?！崩蠋熆此谎?，朝她笑笑，對好看的女孩子比對待家長都客氣。

    “我知道，老師你幫下忙，我拿著這么多錢不安心，交了學費才安心?！鄙蛱囱垌袔е鴾I光，神色苦惱，剛哭過的她看上去好不可憐乖巧。

    那老師瞧瞧她，把杯子放到窗臺上，拿出鑰匙開門，“行吧，老師晚點吃就晚點吃?！?/br>
    “謝謝老師?！鄙蛱锤M了教室，拿出錢交了學費，書本費和住宿費，她拿著收據單，心里的一塊石頭可算落了地。

    上輩子她不知道學歷的重要性，被那些“學的好不如嫁得好”，“高考不是人生終點，條條道路通羅馬”，“只要有物質和錢，女人才過的幸?！钡膼憾倦u湯洗了腦。對于她這樣的家境，父母完全幫襯不了，連基本的人生建議也不能給她。高考才是她唯一的出路，學歷在社會上是最基本的敲門磚。

    沈檀和老師告別了，抬頭看到杜若臉上露出冷漠不滿的神情，見她望過來，他才恢復以往的神情。

    沈檀將剩下的一千多塊錢收好了，走上前拉著他的手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氣了?！?/br>
    “沒什么?！倍湃裘蛄嗣虮〈?，不發一言。

    沈檀卻不干了，她拉著他的手，晃了晃，輕柔道：“你說嘛?！?/br>
    杜若停下腳步，低頭看她，“為什么不等到下午，你差這會時間嗎，還朝那位老師撒嬌，我不喜歡你這樣?！?/br>
    沈檀放開了他的手，杜若有點后悔說出的話，正想道歉，卻見沈檀抬起杏眼，表情像是又要哭了一樣，泫然欲泣，他的心一下疼起來。接著她埋下頭，眼睛盯著鞋尖，“杜若，我也不想這樣，但是運用身為女生的優勢，好像是能保護我自身一樣，不自覺地就變成習慣?！?/br>
    杜若怔了怔，他沒想到沈檀也這么沒安全感，仔細一想也是，他們這樣的家境，周圍人的非議，身心備受煎熬，早就在自身形成一層保護色。也只有沈檀，能最理解他的處境，他們兩個是心理上最接近的人。

    只要一想到有她在，他就不覺得孤獨了。

    “抱歉?！倍湃羟敢獾乜聪蛩?，“是我不可理喻，你拿著那么多錢走來走去，肯定也害怕丟了?！?/br>
    沈檀搖搖頭，主動牽起他的手，“沒關系，你不生氣就好。你午飯吃了嗎？”

    “沒有?！?/br>
    “啊，你一直在等我？”沈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見他俊臉微紅，明顯被她說中，牽著他的手出了校門口，“我吃過了，我陪你隨便去吃點吧?！?/br>
    “好?！倍湃舻难劬σ恢倍⒅鴥扇讼辔盏氖?，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牽手，突如其來，他有察覺的到周圍人的視線，不到明天，也許年級中就會有他們兩人戀愛的謠言，但他不想放開。

    正走在路邊，突然，一輛豪車停在兩人身邊，駕駛座車窗搖了下來，車窗里露出一張溫文爾雅的俊逸臉孔，男人笑著朝他們打招呼，“你們這對小情侶要去哪里??？”

    第4章 玩養成

    沈檀聽到這溫柔的聲音，臉先是一白，她沒辦法忘記他的聲音，他的聲音總是帶著笑意和善意，微風拂葉般，令人一頭栽進他的溫柔鄉，等明白時為時已晚。

    有錢人的游戲，她這個窮人卻當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