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嗯?!遍L孫冥衣點頭。 “都打算回漠北了還說沒有?!毙l瑜一撇嘴,收回搭在了長孫冥衣肩頭的手,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他的語氣有些低落,長孫冥衣不禁一皺眉,側頭向他看去。 衛瑜卻不再看他,伸手隔著衣服摸了下懷里的花栗鼠,道:“姓江的,小爺想在這里蓋間房子?!?/br> “哦?”江溫酒瞥了衛瑜一眼,懶洋洋道:“隨你?!?/br> “小爺明兒就去選地方?!毙l瑜想了想,又道:“再給小叔也蓋一間?!?/br> 衛淵聞言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br> 衛瑜跟著笑了一聲,沒有搭話。 長孫冥衣定定看了衛瑜一眼,而后緩緩收回目光,垂下眼簾專心喝茶。 商青鯉的視線在衛瑜和長孫冥衣之間來回掃了兩遍,心中覺得有些怪異,卻又不知這怪異從何而來,轉眸就見江溫酒笑著對她輕輕搖了下頭。 喝完茶幾人各自起身回房,路上商青鯉忍不住問江溫酒道:“你有沒有發現衛瑜和長孫兩人……” “嗯?!苯瓬鼐茽孔∷氖?,道:“發現了?!?/br> “那……”商青鯉皺了下眉。 “由他們自己折騰去?!苯瓬鼐坪ζ沉怂谎?,道:“我們看戲就好?!?/br> 商青鯉:“……” ☆、七八。人心不如水。 長夜聽雪,晨起推門便見雪滿山。 午間或飲茶觀書閑話二三,或林中漫步雪地舞刀。 晚間或閑敲棋子馳騁黑白,或月下對飲相擁而眠。 日子便這般一日日過去了。 轉眼就到了臘月初七。 臘月初七這日,寅時剛過,商青鯉半夢半醒之際就聽得隱隱約約有腳步聲和人語聲從樓下傳來。 她睜開眼,原本睡在床榻外側的江溫酒已不見人影,伸手撫過他睡的地方,榻上冰冷一片。 商青鯉蹙了下眉,掀開被子起身下榻推開窗戶。 連日大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山中無論晝夜都是明亮的,站在窗戶邊也只能瞧見滿眼寒姿。 商青鯉在窗邊靜立了片刻,轉身走到衣柜前打開柜門,從里面取出一套外衫穿上,洗漱完取過梳子將滿頭青絲高高綁成一束,而后掩門下樓。 走過曲折蜿蜒的白石小道,上得抄手游廊,沿著游廊走到盡頭,繞過屏風墻還未走出門樓,商青鯉只一抬眼,就見門樓前黑壓壓站了不少人。 而江溫酒正背對著她,站在門樓外的石階上。 他今日罕見的沒有穿青色的廣袖外袍,而是穿了身玄色暗織了銀線的窄袖長衫。領口、袖口、衣擺處都有銀線鑲邊,袖子上和前襟上也以銀線繡出了龍紋。 系在腰間的暗紅色腰帶上繡了兩只龍爪,恰好和前襟上的龍紋連在一起。 他向來只束起一半的墨發,也用暗紅色的發帶高高綁成一束,發尾落在……屁股上。 商青鯉彎唇,桃花眼微瞇。 門樓前站著的眾人,多是些未及弱冠的少年,也有幾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每個人都背著插了數十支羽箭的箭囊,手上拿著一張長弓。 這陣仗……像是要去打獵的。 商青鯉挑眉。 她來的時間并不湊巧,江溫酒顯然是在訓話,她卻只聽見了最后的“出發”兩個字。 門樓前眾人齊聲稱是,便接連轉身向山下走去。 江溫酒下了石階,接過一個少年遞給他的箭囊挎在肩上,拿了長弓也欲隨眾人一道下山。 “江溫酒?!鄙糖圊幾叱鲩T樓,揚聲喚道。 江溫酒聞言腳下一頓,側身回頭向她看來。 玄衫、銀紋、眉眼旖旎。 暗紅色的發帶和發尾,因他這一回頭的動作在空中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平日見慣了他廣袖流云,長發流瀉在肩背上的風流模樣,此時乍見這樣的他,商青鯉愣了下,心中忽地想到不知這人少年時該是何等風姿。 “錚錚?”他開口,鳳眸里笑意浮現。 商青鯉跳下石階,走到他面前,從他手里取過長弓,道:“打獵?” “嗯?!苯瓬鼐泣c頭,笑道:“明日臘八,族中要祭祀先祖?!?/br> 商青鯉眉眼間現出些訝色,道:“臘八祭祀?” “臘者,獵也,應獵取禽獸,以祭祀先祖?!苯瓬鼐频溃骸白逯蟹Q之為臘祭?!?/br> 往年商青鯉在九霄境內,各國風俗雖不盡相同,但臘八這日,無論是在西臨還是北楚,一碗臘八粥便算是過節了,因此“臘祭”這一說法,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她偏頭上上下下打量了江溫酒兩眼,揚眉笑道:“我也去?!?/br> 商青鯉眉眼間的笑意落在江溫酒眸底,知她此時心情不錯,自不會掃她的興,頷首道:“好?!鞭D而吩咐候在一旁的少年,道:“再去取套弓箭來?!?/br> 少年視線在兩人間來回掃視了一圈兒,笑瞇瞇應聲離開。 少年前腳離開,衛瑜后腳便從門樓里走了出來,他身后還有長孫冥衣、卿涯、無涯幾人。 衛瑜站在石階上,雙手抱胸,瞥了商青鯉手里的長弓一眼,道:“姐,你們要去打獵?” “嗯?!鄙糖圊廃c頭。 “嘖?!毙l瑜雙腳并立,直挺挺蹦下臺階,又僵直著雙腿往前蹦了幾步,咧開嘴,露出一對虎牙,道:“一起去唄,正好活動活動筋骨?!?/br> 商青鯉提腳踹輕輕踹了下他腿彎,道:“好好走路?!?/br> 衛瑜往后退了一步,擺擺手,道:“知道了,姐?!?/br> 取弓箭的少年許是有先見之明,多取了一套弓箭來,商青鯉把箭囊挎在身上,沖仍站在臺階上的長孫冥衣揮了揮手,和江溫酒轉身朝山下走去。 衛瑜接了另一套弓箭,追在兩人身后喊道:“姐,等等啊?!?/br> 他自始至終都不曾回頭看長孫冥衣一眼。 長孫冥衣皺了下眉,心頭忽然有些氣悶,眸色一沉。 “主人?!鼻溲囊婇L孫冥衣皺著眉看著衛瑜漸漸遠去的背影發呆,眸光閃爍了一下,道:“主人主人,我們要不要跟著去看看?” 長孫冥衣沉默了一會兒,下了臺階,一言不發往山下走去。 卿涯捂著唇笑了下,拉著同樣沉默的無涯跟在長孫冥衣身后。 這次狩獵的地方選在萬仞山右側的一座深山里,眾人上了山便四下散開,兩三人一隊鉆入林間去尋找沒有蟄伏的動物。 歷年初七這日狩獵,參與狩獵的人里,年歲最小的一男一女都是由族長或少族長領著他們,今年江牧遙不曾參與,這兩人自然就要由江溫酒領著。 因此商青鯉并未和江溫酒一道,她與衛瑜兩人在林間穿行了一陣,只偶爾碰見幾只出來覓食的狐貍,與常年生活在雪山上的雪狐不一樣,這些狐貍身軀瘦小,毛色很雜,聽見人的腳步聲便嚇得亂竄。 “瘦不拉幾的?!毙l瑜撇了撇嘴,不屑于拉弓。 商青鯉啞然。 衛瑜執弓跳上一棵松樹,樹枝上的積雪“嘩啦啦”砸下,他站在樹梢上晃了晃身子,舉目遠看,只看得見遠處連綿群山和林中一棵棵參天大樹。 “哎?!彼涞降厣?,嘆了口氣,道:“都沒見著什么大家伙,無趣無趣?!?/br> 商青鯉正蹲下身子觀察著雪地上動物經過時留下的足跡,聽言勾了下唇,道:“或許很快就能見著了?!?/br> “誒?”衛瑜走到商青鯉身旁,低頭一看,便見雪地上有一串清晰的梅花爪印,商青鯉用手量了一下,爪印幾乎有她半個巴掌那么大。 衛瑜眼睛一亮,道:“果然是大家伙?!?/br> “嗯?!鄙糖圊幤鹕?,道:“跟著爪印找找?!?/br> 衛瑜點點頭,從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握在手里。 兩人沿著雪地上的爪印一路向前,深入山林,約莫小半個時辰后,爪印沒入一處低矮的枯樹叢里,再也無跡可尋。 “奇怪了?!毙l瑜扒開樹叢,四下望去。 商青鯉站在衛瑜身后,見此長眉一揚。 “吼!” 恰在這時,一聲虎嘯自右后方傳來,虎足奔行,似攜有勁風。 商青鯉反手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轉身的同時一箭已射出。 羽箭離弦之時,商青鯉抬眼,看清了這頭老虎的模樣——通身雪白,臉頰四周環繞著一圈較長的頰毛,四腳騰空,威風凜凜。 那支射出去的箭被它偏頭躲過了,它縱身一躍,向商青鯉撲來。 衛瑜眼疾手快,拉弓一箭射出,又反手從箭囊里抽出兩支箭一并搭在弦上射出,直逼它眼、額而去,它騰身避過兩箭,卻被剩下的一支箭射穿了一只耳朵。 老虎吃痛,仰天發出一聲震天巨吼,直直向二人撲來。 商青鯉腳尖一點,落在樹梢上,抽出羽箭,又是數箭向它射去。 老虎即便再兇猛,也經不住兩個武功不弱的人不停用箭射,不多時就被商青鯉和衛瑜兩人聯手射殺。 它癱在雪地上,鮮血流淌而出,白與紅,有些觸目驚心。 衛瑜走過去用腳尖踹了下它的腦袋,見它沒反應,便伸手去拔射在它身上的羽箭。 商青鯉見此從樹梢上跳下來,也朝著虎尸走去,沒走兩步忽覺身后有些不對,還未來得及轉身,便又聽到一聲虎嘯。 商青鯉一愣。 “商jiejie!小心!” 一道粉色身影從一旁飛躍而至,拉著她退開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