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從商青鯉出拳抬腿的動作里,可以看出她用的力道不小。卿涯目瞪口呆,早前見慣了商青鯉冷著臉拔刀砍人的樣子,這般……火氣騰騰的模樣,當真是從未見過。 “姑奶奶……別……別打了?!碧K和捂著流血的鼻子,告饒道。 商青鯉冷聲:“閉嘴!” 蘇和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捂著嘴,生無可戀的閉上了眼。 心頭的不愉似乎消了不少。 商青鯉收了手,把擋在路中間的蘇和踢到一邊,一言不發向城外走去。 城門口的守衛有心想攔住她,見她冷眼掃過,腿一顫,默默轉身。 江溫酒一愣,忙舉步跟上。 “錚錚?!彼吐晢镜?。 商青鯉腳下一頓,側頭瞪了他一眼,道:“閉嘴!” 江溫酒:“……” 落后兩步的長孫冥衣等人跟上來時,就見商青鯉瞇著眼,冷哼一聲,對江溫酒道:“招蜂引蝶!” 她說完這四個字,抬步就走,不再看江溫酒一眼。 江溫酒:“……” 卿涯:“……” 元熙:“……” 長孫冥衣從愣在原地的江溫酒身旁走過時,瞥了眼江溫酒,意味深長道:“招蜂引蝶?!?/br> 跟在長孫冥衣身后的醬油仰頭:“喵~” 江溫酒:“……” ☆、四八。芳草亦未歇。 祁州城郊有個馬場。 南蜀地勢平坦,比不得東朝的山高水險,即便是有山,也多是溫柔的。 茫茫無盡的平原,最常見不過。 因而南蜀最不缺的,便是馬場。 南國的馬兒性情溫馴,不比北國馬兒的烈氣不羈。相對來說,好馴服些。 馬場距離祁州城不遠不近,二十來里路。 木柵欄將數百里的平原都環繞其中,粗壯的木頭搭出馬場粗獷的正門,門上高懸四塊圓形匾額,每一塊匾額上都以朱砂寫了個筆走龍蛇的草書大字,依次看過去,四字連在一起恰好是“王氏馬場”。 門口左右各站了兩個守門的護衛,服飾統一,年歲相當。見著商青鯉等人向馬場走來,其中一個護衛忙上前攔下眾人。 卿涯上前兩步納罕道:“我們到你家來買馬,你攔著我們作甚?” 護衛沖著眾人一躬身,拱手道:“對不住各位,今日是祁州一年一度的賽馬節,恰巧輪到我們馬場舉辦,因名馬太多,場主怕遇上竊馬賊,因此定下了不論是來觀賽的還是買馬的都需交入場費一千兩的規矩?!?/br> 他姿態恭敬,言語誠懇。 卿涯點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張一千塊的銀票,遞給他,道:“我們能進了么?” 護衛接了銀票,臉上現出些為難的神色,道:“姑娘,是一人一千兩?!?/br> “哎呀……”元熙挽著袖子走到卿涯身旁,道:“你一張口就是一千兩,你們咋不去搶呢?” 護衛解釋道:“這些銀兩賽事結束后就會退給各位的?!?/br> 元熙還要再說什么,被卿涯一把捂住嘴。卿涯回頭數了數他們有幾個人,又看了眼蹲坐在一旁的醬油,索性從掛在肩頭的包袱里取出一只檀木盒子,從盒子里摸出一沓銀票,數了五張遞給護衛。 盒子里厚厚的銀票讓護衛冷吸了口氣,他接過銀票,點了張數后結結巴巴道:“姑…姑娘…多了一張…你們只有五個人?!?/br> 卿涯把盒子塞進包袱里,聽言抬了抬下巴,一指醬油道:“它的?!?/br> “它……它不用入場費?!弊o衛看了眼醬油。 卿涯拽著元熙,繞過護衛,徑直向馬場里走去,邊回頭沖商青鯉幾人招手,邊道:“姑娘我樂意給?!?/br> 進了馬場,元熙一臉羨慕的盯著卿涯的包袱,道:“涯兒…你真有錢?!?/br> “嘿嘿?!鼻溲男Φ?“拈花樓最不缺的就是銀子?!?/br> 元熙期期艾艾道:“你們…樓里還收人嗎?” 走在她們兩人身后的商青鯉:“……” 不遠處鼓聲喧天,喝彩聲不絕于耳。 江溫酒走到商青鯉一側,道:“應該是賽馬場,一起去看看?” 商青鯉不答話,抬步向前。 被無視的江溫酒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苦笑著問長孫冥衣道:“她……這是鬧脾氣?” 自從在出城時遇見蘇和后,這一路走來,商青鯉不曾看過他一眼,不曾應過他一字。她這情緒來的莫名,讓他無所適從。 長孫冥衣聞言,抬眼看著商青鯉漸漸遠去的背影,唇邊竟隱隱有了笑意。他道:“我與她相識十載,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她把喜怒哀樂藏在心里,旁人向來難以觸碰到。你應當慶幸?!?/br> 江溫酒聽得此言,輕笑一聲,眉眼間那些許愁苦之色盡褪,轉而揚眉得意,道:“不錯,這確是一件幸事?!?/br> 見江溫酒如此,長孫冥衣冷著臉,斂了唇邊那將現未現的笑,道:“日后你若有負于她……” 長孫冥衣的話未說完,江溫酒就飛快打斷,道:“我若負了她,只怕還不等你動手,她便要提刀砍死我?!?/br> 長孫冥衣默然。 這……確實是商青鯉處事風格。 兩人相視一笑,抬步跟上商青鯉。 賽馬的場地兩邊筑有高臺,高臺上設有簡易坐席,供人觀賽。觀賽的人沒有商青鯉想象中多,兩邊高臺上的人加起來也不過數百人,無論老少,以男子為主,甚少能見到女子。 零星幾個女子都做江湖人打扮,勁裝冷面。 商青鯉在高臺上尋了個位子坐下,看著場上馭馬疾馳的賽馬人。參賽的馬匹不乏日行千里的好馬,連千金難求的汗血寶馬商青鯉都見到了兩匹。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如茵碧草沒過飛揚的馬蹄,馬上人衣襟隨風獵獵。 高臺下擂鼓的人一下下敲在鼓面上,沉悶且悠長的聲響,與喝彩聲混為一處。 無端讓商青鯉想到漠北。 漠北也有這樣的賽馬節,不論男女都可參加,黃沙成河,馬蹄飛揚,夜里燃篝火,喝烈酒,載歌載舞。 豪氣干云。 而驚蟄,便是她兩年前賽馬奪冠所得。 “商jiejie?!鼻溲淖诘首由?,身體前傾,趴上前面木頭護欄,道:“他們的速度比不上你?!?/br> 商青鯉道:“也慢不了多少?!?/br> “要是驚蟄在就好了?!鼻溲膼灺暤?。 “驚蟄它……” 商青鯉早前就想問驚蟄在哪里,被蘇和的出現給打斷了,此時恰好卿涯提及,便開口問道,剛吐出三個字,放在膝上的手就被坐在身邊的江溫酒握住。 商青鯉眨了下眼,打算繼續無視他。 江溫酒把唇湊到商青鯉耳邊,道:“南下要走水路,我們急于趕路,乘客船不便帶著驚蟄,便讓百枝帶著它搭貨船去了。貨船比客船慢些,沿途我留了記號給他,算日子,這兩日也該追上我們了?!?/br> 這段話他說的極慢,耳畔是他呼出的熱氣,從耳根一路癢到心頭。 商青鯉坐直身子,側頭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了?!?/br> 江溫酒在她耳邊低笑一聲,道:“肯理我了?” 商青鯉一頓,莫名生出幾分尷尬來,別過臉,不再應他。 這場比賽持續時間不短,申時過半,才接近尾聲。 觀賽的人和參賽的人走了大半,只有一小部分離得遠,趕不及回的選擇了在馬場留宿。 祁州本就與雍州接壤,出了祁州主城,再經過祁州轄內幾個郡縣,便能到雍州境內。元沖的生日在七月十三,距今還有差不多一個月,從時間上來說,是相當充裕的。 商青鯉想著等過了七月十三,從雍州趕往遙山時,因距離太遠,時間緊俏,少不得要快馬加鞭,絕不會有現下這樣的悠閑。 所以在卿涯一臉期盼提出要留宿時,沒有拒絕。 賽馬結束后馬場主人王應跟在護衛身后,專程來見了他們。向他們介紹了些馬場里的名馬,又邀他們參加夜里的宴會。 堪堪入夜,便有護衛在低垂的夜幕下點了數堆篝火作照明之用。 烹羊宰牛,甚至在火堆上烤起了全羊乳牛。 眾人席地而坐,簡單的宴幾上擺了杯碟碗筷。 護衛們,留宿的人們,繞著火堆載歌載舞。 此情此景,讓商青鯉誤以為回到了漠北。 王應到的時候,場上眾人興致正濃,有人扯開嗓子放聲歌唱,也有人僵硬著四肢跳著奇怪的舞。 跟在王應身后的少年眉眼俊俏,十七八歲的年紀。穿了身暖黃色的衫子,頭發高高束起。 正是賽馬時奪冠的那人。 少年顯然是習慣了這樣的場合,一雙眼掃過繞著火堆跳舞的眾人,上前幾步走到他們中間,跟著眾人一起甩了甩手臂。 他們舞姿怪異,沒有女子的妖嬈,又自帶幾分獨特的美感,看得卿涯和元熙兩人忍俊不禁。 許是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許是這樣的宴會在馬場上十分常見,場上的人漸漸都離了宴幾,鬧在了一處。 端坐在原地紋絲不動的商青鯉等人在此時便格外顯目,眾人凝神看去,就見他們男男女女都是好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