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李東聞聲抬頭,發現是村西頭的二狗子。 這二狗子家也是早年遭了戰亂的人家。爹死娘改嫁,只剩下一個寡奶把他拉扯大。二狗子沒長成之前,家里就孤兒寡婆子的,沒個男人在家總遭欺負,他奶奶就養了條大狗看家護院。他小時候瘦小,還沒大狗一半大,大家就愛玩笑叫他二狗,一不小心,這外號就叫到現在。 二狗子也是勤快人,做事麻利不墨跡,還有一股拼勁兒。李東還是蠻喜歡他的。 就是吧,這貨嘴太碎,有時候還不太會說話。 就比如現在,什么叫李實不干活了?李東沒好氣道:“他跟朋友去山里找木頭去了,過幾日就回來?!比缓蟪庳熕?,“李實是咱們現在的東家,他就算不干活也輪不到我們去指責?!?/br> 二狗子嘿嘿一笑:“我就順口一說,沒別的意思?!彼麚蠐项^,“那我繼續去忙了?!鞭D身一溜煙就跑了。 李東也沒放在心上。 結果,當晚就出事了。 李東被媳婦叫醒時還一臉茫然,聽說是李實家方向傳來動靜,想到白天李實的囑咐,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顧不上披上外衣,抓起門邊的鐵鍬撒腿就往李實家跑。 第51章 傍晚下工一大群人轉瞬就散了。 二狗子扛著鋤頭往村西頭的家走。 最近草地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有些人已經開始和泥砌磚墻,二狗子想著自己年輕, 還有一把子力氣,就自告奮勇接下了剩下的草地清理工作。當然, 還有幾個人和他一起干。估摸著再整兩天就不需要帶鋤頭過去了。 快到家門的他胡思亂想著,迎面就遇上老鄰居李大進。 “二狗子這是下工了?” 這李大進比他大上幾歲, 是村里有名的混混。 爹娘早死, 家里僅有的兩畝地他也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干,娶不上媳婦, 又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 漸漸地還沾染上偷雞摸狗的惡習。 村里誰家丟只雞、少點鹽什么的,大家都猜是他干的??勺讲恢C據自然也拿他沒法子。 二狗子也看不上李大進的做派??珊么踵従右粓?,也不好不理會, 遂簡單打了個招呼。 “大進哥?!?/br> “嘿,”李大進湊近他,“你跟哥說說,那李家要蓋的是不是青磚瓦房?聽說還一氣做上好幾間?” 只是閑聊,二狗子也不好冷臉。他撓撓頭:“恩。我前兒才看了那老師傅手上的圖,看著就像是縣城里的宅子, 等建成了肯定特別氣派?!?/br> 李大進摸摸下巴:“看不出啊, 那李實就背著個小包袱回來, 也一直住著那幾十年的老破房子,竟然這么有錢?” “可不是!”二狗子也是一臉欽羨,“不過他在外面這么多年, 賺得多也正常。前兒不是還聽說有城里人坐著馬車過來找他嗎?” “估計他就是靠一把子力氣賺的錢吧?”李大進嘖嘖,“我就沒見過敢一個人去捉野豬的,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長大?!?/br> “對對,李實的力氣是真的大了?!闭f到這個,二狗子激動了,“別人一鋤頭下去能挖起一塊土,但誰鋤到石頭都得熄火。好家伙,他一鋤頭下去連石頭都直接給砍下來?!?/br> 李大進驚詫:“這么厲害?” 二狗子比手畫腳:“真的真的,特別厲害,好幾個人干活都比不上他一個人快。他要是能再幫幾天忙就好了,這鋤地挖溝的活兒還是他干得最快最好?!?/br> “怎么?他不幫忙了?” “聽說他今天跟朋友上山找硬木去了,要去好幾天呢?!?/br> 李大進瞇了瞇眼,自語般嘟囔了句:“是嗎?那不就剩下駱華那弱雞……?” “大進哥你說啥?” 李大進突然醒過神來,連忙遮掩般打趣二狗子:“他不在不是更好嗎?你們多做幾天,工錢能拿多幾天呢?!?/br> 二狗子皺起眉,試圖跟他講道理:“咱做事得講良心。李實兩口子工錢開得高,對我們也客氣,怎么能這樣做呢?大進哥,不是我說你……” 李大進嘿嘿一笑:“我就隨口說說?!笨此忠_始長篇大論,連忙搪塞兩句跑走了。 二狗子搖搖頭,扶著肩膀上的鋤頭回家去。 駱華對此一無所知,送走李實倆人后,他舉著手里的匕首仔細端詳。 這把匕首通體黯淡無光,把手黝黑,刀身也是灰蒙蒙,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反倒是裝匕首的皮革看起來有幾分華貴的樣子。 也不知道中不中用。 駱華看過好幾次李實用這匕首,不過他的力氣……嘖嘖,不值得參考。 李實有多看中這匕首,住在一起這么久,駱華深有體會。 他就沒見過李實取下這把匕首。這家伙連晚上睡覺也是將其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肯定很貴重。駱華心想。竟然就這么放心地交給他。 他推拒了好多次,畢竟怎么看,要上山的人也比他這個留在家里的人更需要匕首。 可李實讓他二選一——要么留下匕首,要么連人帶匕首都留下。 想到家里的存款和即將花出去的錢,駱華果斷選了匕首。如此才把婆婆mama的李實給趕了出去。 有人如此關心自己,不感動是假的。只是駱華還沒搞清楚自己的想法,自然不敢表態,萬一李實誤會了,導致最后倆人不歡而散,他估計會很難過——畢竟,李實算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 小心翼翼把玩了一會兒,駱華就把匕首套好塞到枕頭下,才出去干活。 雖然請了人,可在自家房子工地里,駱華還是忍不住這邊搭把手、那邊幫個忙什么的,一天下來雖不至于多累,卻也不輕松。 跟趙師傅三人說說笑笑吃完晚飯,趙師傅他們就散著步回住處。 駱華收拾完畢就洗漱睡覺。結果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床板一會兒嘎吱響一下,一會兒嘎吱響一下,折騰了好半天也沒睡著。 今晚真是安靜。 平日里睡覺的時候,李實那邊是完全聽不到動靜的??捎腥嗽诟鷽]有人在,真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不光是睡覺。沒有李實那個家伙的跟前跟后、動手動腳,今晚他也是做啥都不得勁,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想他在現世獨居了多少年,不過是跟李實住了兩個來月,現在人不在,他竟然不太習慣! 難不成他…… 唔,不想了不想了!明天還得早起呢! 翻騰了老半天,他才迷迷糊糊睡去。 仿佛剛入睡不久,半夢半醒的駱華就被一聲輕微的碰撞聲驚醒。 同時傳來的,還有一聲幾不可察的低聲咒罵。 他跟李實的床板分別靠在兩邊墻根,中間貼墻處是一張長條桌。這桌子正對著窗口。微弱的星光透過窗戶灑在兩床板中間的空地上。 被驚醒的駱華還有些不在狀態。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光影處一人影鬼鬼祟祟地摸著床板靠過來。 他嚇了一跳,直覺反應是大喝一聲:“誰!”等喊出口才發現要糟! 連忙就要爬起來。 可惜已經晚了。 那人一看他醒來,立馬著慌,抓著手上的東西就撲了過來。沒撲正,壓到駱華一條腿了——駱華慶幸當初李實按著他的身形給自己打的床板,寬大!讓他這會兒有可乘之機。 他一腳踹開這人,撐著床板坐起來手腳并用往后退,打算繞過這家伙跑出去。 結果他被自己蓋了一角的被子絆了一下。 沒等他再爬起來,那人再度一撲。 駱華悶哼一聲,腰腹被壓了個正著,雙腿也被壓得來人跪壓得實實的,踢都踢不動。 那人得逞后,舉起手上一直抓著的布巾摸索著往他口鼻的位置捂。 微微刺鼻的味道傳來,被壓住的駱華更是驚慌——這是用上藥了? 他拼命晃動腦袋試圖甩開來人,雙手也試圖推開他。 可惜姿勢不對。被迫躺著的他壓根沒法使力,更別說推開。 沒兩下他就被捂了個扎實。 眼見腦袋開始發暈,駱華情急之下突然想起枕下的匕首。抬手就往腦袋頂著的枕頭下方摸,碰到冰涼的把手立馬拽了出來,狠狠地把皮革套甩下來,橫空就是一揮。 黑暗中,那人只模模糊糊看到駱華的手抓了點什么東西,接著就感覺手上一疼—— “啊——”他慘叫出聲,連布巾也顧不上,捂著手臂往后退,碰地一聲就摔在床下。 駱華定了定神,連忙爬起來,擎著匕首跳下床就跑出去。 那人見他跑了,忙掙扎著翻身追出來。 駱華直跑到院子里,抓起墻角下的鋤頭回身轉向來人。 “娘希匹的!”那人捂著手臂站住,“你特么敢動刀子?!” 駱華借著微弱的星光打量來人。只見這人一身簡單的粗布衣服,容長臉,短稀眉,看著也挺端正的,可惜被一臉兇相給掩蓋住了。 駱華連看了好幾眼,確認自己是真不認識這人,只仿佛有些臉熟。 “你是誰?大半夜的,你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來人正是李大進,他抬起捂著傷口的手看了眼。就這么一會,上面已沾滿了黏糊糊的鮮血。他咬牙切齒,“老子什么都沒干就挨了你一刀子。識相點,給老子勻個幾十兩銀子,咱這就一筆勾銷?!?/br> 駱華聞言反而松了口氣??磥硎侵粸榍筘數男⊥?。這人帶著迷藥一類的,他還以為是那鄒榕祥派人過來報復呢。 “你……” “小花!”李東氣喘吁吁地踢開院門,就看到院中對峙的倆人,駱華也看著完好無缺的,頓時松了口氣。一放下心來,他就只覺得累,扶著膝蓋喘如風箱。 哎呀媽,跑死他了。真真是嚇死人。他還以為是駱華出事呢。 駱華一手擎著匕首一手握著鋤頭,看到李東進來頓時詫異:“東子哥,你怎么過來了?” 李東擺了擺手,好不容易喘勻了氣站起來:“這不是聽到你這邊的動靜嘛?!崩^而一轉看向來人,“大進,大半夜的,你在這兒干嘛?” 受傷的小偷正是李大進。 看到李東過來,頓時覺得自己沒啥勝算的李大進緩緩后退,躡手躡腳地就打算繞道后院跑走,就聽到李東這么問。 他顧不上別的,甩開步子就開始跑。 “抓住他!”駱華連忙撒丫子追,“這家伙是進來偷東西的?!?/br> 李東連忙跟著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