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慎思點了點頭,但還是一路將他送進了臥房,直到看著羽鴻意將自己塞進了被子里,才出言告辭。他確實還有事情要忙。除了那些馴鳥人,慎思是唯一能使用玉笛的人。上次在馴鳥人手中弄到的那些巨鳥,只有慎思可以cao控。 臨走之前,慎思的指尖在羽鴻意的發梢撩了一下。 羽鴻意一愣,抬頭一看,這小子已經走出了房。剛才那一撩,看似無意,但羽鴻意能確定,這小子就是故意的。 自從上次從圣山回來,不,更準確來說,自從他們從那赤眼的巨鳥怪物手下死里逃生,這小子的態度一直很奇怪。不像之前那樣忍耐,總是時不時地撩一下,但是又不深撩,每次都是點到為止,然后裝作無事發生。 羽鴻意感到十分古怪,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說。 此時他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慎……” 剛剛吐出一個字,羽鴻意卻忽然詭異地停了下來,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怎么了?”慎思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他這古怪的樣子。 羽鴻意一下子沒理他。 “公子?”慎思不禁又有點擔心了,兩步湊了過去。 好半晌,羽鴻意才開了口,用十分奇妙地語氣道,“剛剛……好像動了一下?!?/br> 慎思眨了眨眼,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什么?” 羽鴻意摸著自己的肚子,語氣十分飄忽,“肚子里面,剛才動了一下?!?/br> 第67章 肚子里面……動了? 慎思聽到這句話,足足愣了半晌。然后他猛地將被褥掀開,隔著衣裳就摸上了羽鴻意的肚皮。 剛好一個小小的力度從那肚皮底下傳來,極小極弱,像極了血脈的跳動。慎思停頓了一下,不確定地抬起了目光,看著羽鴻意。 羽鴻意點了點頭,十分肯定地道,“是的?!?/br> 哪怕再小再弱,他也不會將這點動靜和其他東西弄混。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一直在用盡全力適應這個新的身體,如今早已對這身體的一切都萬分熟悉。此時從腹中傳出的這一點動靜,確實是前所未有的。 “是他……”羽鴻意深吸了兩口氣,語氣竟然壓不住地發顫,“是那個孩子?!?/br> 這種感覺真是太奇妙了。他早就知道肚子里有個孩子,也早就時刻提醒著自己要留意這個孩子,但其實一直都不算很有真實感。直到此時此刻,這個孩子竟然在他的肚子里動了。 多么奇妙啊,一個新的生命,一個會動的孩子。 別說羽鴻意了,就連慎思的指尖都在微顫。 這小子一直將手掌擱在羽鴻意的肚子上,又多等了好久,終于等到那小小的力度再一次從掌心底下傳來,像是極輕極弱地踢了一下。 在這個瞬間,慎思睜大了眼睛,整張臉都似乎亮了一亮,“真的,他動了!” 他喜悅地迎上了羽鴻意的視線,卻發現羽鴻意正默默地看著他的手掌。 慎思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一直摸在哪兒,連忙將那手掌移開,跳著站起身,臉頰赤紅。 肚皮上還留有掌心的熱度。 羽鴻意將自己的手掌蓋了上去,感到那個孩子又動了幾下。但他的目光一直看著慎思,“你很高興嗎?” “是啊?!鄙魉颊驹谀莾壕徚撕冒肷?,臉頰的熱度總算褪去了。 他低著頭笑了笑,“這個孩子……也算是我看著他一直長成這樣的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覺得他大概是保不住了,結果現在居然還能摸到他動,我真的特別高興?!?/br> 見羽鴻意仍舊看著他,慎思羞赧地告了辭,臨走只勸羽鴻意要更多注意休息。 羽鴻意看著關上的門扉,忽然覺得古怪。 這個孩子,無論是從理論上還是從實際上,都應該和慎思毫無關系。當然,其實和羽鴻意自己也沒什么關系,這只是原主的孩子。 但畢竟已經在肚子里面揣了這么久,到底已經養出了感情。羽鴻意無法不因為這微小的動靜而高興……可慎思又是因為什么? 羽鴻意躺在床上,不算太認真地想著這個問題。很快手臂的疲憊就席卷到全身,睡意翻涌而上。 將睡未睡之時,外面忽然有小兵敲了門,“老大!忽然冒出了一群人,正堵在府邸外頭,說是要找你!” 羽鴻意打了個哈欠,“什么人?” “領頭的那人說……”那小兵道,“他是西澤那邊的關陽侯?!?/br> 羽鴻意一個激靈,睡意頓時少了一截。還真是巧了,這么快,真正和這個孩子有關系的家伙就來了。 但羽鴻意也僅僅只振奮了一瞬間,很快又打了個哈欠,“預約了嗎?” 門外小兵一愣,“預約?” “沒預約就趕回去,我時間很緊?!庇瘌櫼庵匦驴s進被子,“我現在很累,什么時候休息好了,再看什么時候有空去見他?!?/br> 小兵愣愣地站了半晌,然后摸了摸腦袋,終于乖乖回去傳話。他是羽家軍的新兵。如果換了第八旅那些人,怕是還不用羽鴻意開口,就已經把關陽侯給直接打出去了。 羽鴻意這一覺直接睡了大幾個時辰,直到天色擦黑才醒。而后他梳洗一番,穿好衣物走了出去,并沒有見到關陽侯。 仔細想想,關陽侯居然當真從西澤跑到這兒來了?這一路也算是千里迢迢,頗不容易,斷然沒有就這么放棄的道理。 只怕是被羽鴻意送了個閉門羹,有些氣惱吧。 羽鴻意將這件事在腦子里轉了轉,并沒有太過在意。他按照原定的計劃去見了之前投降的俘虜,看了搜刮下來的武器。然后就像他之前所說的那樣,想走的放走,想留下的打散了編入各個軍隊里。 一連又忙碌了好半晌,等羽鴻意得到空閑時,天色早就全黑了。 這時他滿腦子都堆了軍隊的事,已經又一次完全想不起來關陽侯是誰。 羽鴻意從軍營出來,一路皺著眉頭思考一路往府里走。 走到半路,忽然有個小孩子從街邊竄出來。 “羽將軍!”小孩缺了兩顆門牙,說話透風,十分可愛,手中拿著一叢粉粉嫩嫩的淺紅色花朵,“有個叔叔叫我把這個送你!” 羽鴻意停下腳步,詭異地看著這團粉嫩的花。他覺得事情的發展十分古怪,卻又說不清哪里古怪。 小孩就是住在附近的百姓家里的孩子,羽鴻意認識的,可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叔叔是怎么回事?之所以要叫個小孩把花給他,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嗎?對方究竟是敵是友,這叢花究竟是一個精妙的暗號,還是一個詭異的陷阱? 羽鴻意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將那些花接了過去,好像在應對一個可以千里之外奪人性命的強大暗器??墒腔ǘ渚尤皇职踩?,沒有陷阱也沒有暗號,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那個叔叔還說,”小孩揚起了臉,笑著露出缺了的兩顆牙,“他在西城門那兒的河邊等你,請你一定要去一趟!” “是個怎樣的叔叔?”羽鴻意問。 小孩想了想,露出困擾的神色,似乎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就是個叔叔,很好的叔叔,還給了我糖?!?/br> 羽鴻意知道從這個孩子嘴里問不出什么,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去西城門的河邊會一會這個古怪的人,看看對方究竟是在弄什么玄虛。 他自然不是獨自一人去的。慎思還在鳥篷那里沒有回來,羽鴻意便帶上了一些羽家軍的新兵。 這些新兵今天已經見了一次血,也算是開了一次鋒,勉強可以用了。 他們一路行到西城門附近,還沒看到那條河,就聽到了周圍響起的腳步聲,像是有人窺探了他的行蹤然后往前匯報。片刻之后,他們的眼中就忽然多了一些光亮。 火光嗎?羽鴻意猛地握緊了骨矛。 等到再走過去一些,羽鴻意才發現,根本沒有什么火光,全是燈籠。許許多多的燈籠從地面浮起,在天空飄蕩,星星點點散發著柔和的淡光。 這是個十分美麗的場景,羽鴻意卻只越發提高了心中的警惕。 這些燈籠究竟是怎么回事?這太詭異了。不管怎么看,羽鴻意都覺得其中藏著什么陰謀。 很快,他的視線沿著那些燈籠,看向了河道中央。 那里停著一葉小舟。 小舟亮亮的,里面堆滿了沒有浮起的燈籠,在深黑的夜色里,在滿天星星點點的映襯下,顯得別樣奪目。 小舟上面站著一個人,正對著羽鴻意微微笑著。那是一個很英俊的青年,約摸三十歲左右,眼仁漆黑,眉飛入鬢。羽鴻意的記憶中并沒有這個人,但對方顯然對他很熟悉。 看到這樣的場景,羽鴻意身邊的小兵們都不禁停頓了腳步,面面相覷,糾結著是否應該回避。 “就是你要在這里見我嗎?”羽鴻意卻沒留意小兵們古怪的反應,直接高聲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對方朝他笑了笑,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 羽鴻意以為他這是在取出武器,頓時抬起了骨矛。 結果對方掏出了一根簫。 羽鴻意一愣。 對方將那根蕭擱在嘴邊,對著羽鴻意深情地看了一眼,便開始吹奏。曲調悠揚,在這樣的夜色下別有一番韻味,撩人心魄。 但羽鴻意根本沒有心思欣賞樂曲,他滿腦袋都是問號。 好半晌之后,對方才終于滿臉沉醉地將整首樂曲吹奏完畢,露出得意的微笑,似乎對自己的表現十分滿意。隨后他抬起目光,深情地對羽鴻意道,“鴻意,都已經大半年了,你有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吧?別再鬧了,跟我回去吧,我這段時間一直很想你?!?/br> 羽鴻意,“……” 不知為何,他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但這番話總算是叫羽鴻意明白了,眼前這個家伙就是關陽侯。而這家伙之所以莫名其妙做這一切,是為了哄羽鴻意回去。 再看對方那個似乎非常深情的樣子……怎么辦,好想打他。 羽鴻意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打算先講講道理,“關陽侯,我必須得告訴你,你弄錯了一件事。我已經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羽公子了,現在的我和你毫無關系?!?/br> 關陽侯笑了笑,寵溺道,“鴻意,別開這種玩笑,你果然還在生我的氣嗎?” 羽鴻意嘴角一抽,再一次將火氣按捺下來,繼續和他講道理,“好吧,那件事我們待會再談。我先問你,當初我之所以從你府中離開,你知道是因為什么嗎?” “我當然知道,小李兒不就死在你的手里嗎?”關陽侯溫柔地笑道,“當時發生的事情我都查清楚了,確實是我這幾年太忽略你,害得你差點遇到危險。所以你殺了小李兒,又從府里逃走,我是不怪你的??赡阋豢跉怆x家出走這么久,也差不多夠了吧?鴻意,如果這是你對我的懲罰,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br> 羽鴻意晃了晃腦袋,雞皮疙瘩又起了一身。 “你看這個景色,熟悉嗎?”關陽侯又指了指滿天的燈籠,“當年我為你放過一次,你說喜歡,我就一直記著。如今再看到,你總該高興一點了吧?其實……當年我們相處的每一個點滴,我都記著……” 羽鴻意沉默片刻,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對關陽侯和原主的事情有些誤會。畢竟原主過去的事情,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只是從慎思晴思口中聽說的。 羽鴻意問道,“你整整兩年對我不聞不問,是否確有其事?” 關陽侯嘆了口氣,“你果然還在怨我??墒区櫼?,這些年你對我總是那么冷淡。我也是人,我也會有情緒啊?,F在我知道錯了,那點情緒哪里比得過你本人?只要你回來,我都可以改的?!?/br> 羽鴻意姑且信了這個說辭,認真思考了一下,又問道,“那你曾經答應我不碰他人,卻在我入門一月之后又納新房,這事是真是假?” 關陽侯頓了頓,又嘆出一口更深沉地氣,“鴻意,我也是男人啊。這種事情,是男人總是免不了的,你何必記掛到現在?” 羽鴻意:“……” 果然還是很想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