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北邊來消息了?!?/br> 經過這一段時間,程素素手上的消息網得到了一定的修復,想像以前那樣有大行動又或者精細cao作還有點難度,但是普通的消息卻已經能夠保持暢通了。 最新的消息是——魏主重華,站住腳了。 這個與謝紹年紀相仿的少年在這幾年里做了三件事,第一,他只追究首惡,協從被寬??;第二,他娶了呼延英的女兒;第三,在兩邊大殺一通,殺滅了無數舊貴族之后,他表示出了寬容,勸住了呼延英,示意雙方化干戈為玉帛,又從舊貴族里挑選了幾個后宮,再將自己的姐妹、堂姐妹分嫁各方。 暫時壓下了反對的聲浪。 也就是說,離下一次的持續的戰爭,不遠了。 第245章 備戰備荒 一切關于戰爭的擔憂, 無論是戰備還是能不能打贏等等等等, 目前都要放一放, 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是:“要怎么讓朝廷知道呢?” 這是櫻桃發出的疑問。 程素素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謝麟一回家,就將他堵在了房里, 將問題堆到了他的面前。程素素當然有辦法,不過她相信謝麟肯定能找出一個更加不著痕跡的機會,將情況推出來。 果不其然,謝麟將寫有情報的紙條認認真真看了三遍,道:“我明天就去辦?!?/br> 程素素也沒問他要怎么辦, 謝麟也沒有解釋將會怎么做。 第二天,謝麟便向兩府作了個非正式的請求,希望兩府能夠給他一個關于北方的比較確切的消息, 這樣他才好做準備。如果未來北方將有戰事, 則無論稅賦還是徭役都要做相應的調整。作為一個才接手戶部的新手,提出這樣的要求也是無可厚非的。 兩府并沒有駁斥他的要求, 如今兩府里務實的人居多,陳、藍二位新到, 更是在旁觀中, 也沒有出言質詢。謝麟是從鴻臚上轉來的, 若要給他添麻煩也就一句話的事兒——你從鴻臚來的,難道一點數也沒有? 非但沒有人質問, 米樞密還很慈祥地問他:“你在北疆多年, 是察覺有什么不妥了嗎?” 謝麟道:“魏國變亂已過三數年, 魏主已不算是小孩子啦。魏人婚育較中原為早, 在他這個年紀,已不能當做孩子來看了?!?/br> 擱程素素眼里,虞朝完婚的年齡就算很早的了,但是比起北方鄰居來,虞朝還算晚婚的呢。魏主重華娶妻納妾,絕不是提前進行的權宜之計,而是真的就到了婚配的年齡了。 米樞密當即表示他回去就讓人查訪一下,看看魏國有什么異動。葉寧道:“鴻臚那里沒有消息嗎?”謝麟道:“魏國遣使來,鴻臚自然是知道的,否則……”大家都沒有再提放探子的事兒,放探子也得用心經營,就現在這樣兒,還不如指望軍中斥侯呢。 兩府通過了謝麟的請求,面圣上便順口提了一下,皇帝很通情達理地道:“便依卿等之議?!辈蝗荒??虞朝自然條件還算好的都天災人禍不斷,魏國條件更艱苦,一旦讓他們緩過氣來,用腳趾頭想都會南下。而魏主成年、成婚,可以成為一個時間的結點了。 帝王婚姻的價值,不言而喻。魏國與虞朝的情況又不太一樣,皇帝可以說,自己的婚姻倒不必完全用來拉攏某些人,皇后本人修養可以,家世清白,就能說得過去了。魏國處在這種紛爭的時候,各部的勢力仍然龐大,聯姻的利益性質就格外的明顯。用一樁婚事來化解,至少是暫時化解,一段恩怨,還是很劃算的。 有了皇帝的首肯,兩府對魏國也從來不放松,關于魏國的消息被證實了。虞朝開始了緊張的準備之中,皇帝毫不猶豫地帶頭削減了宮中的開支,一切可建可不建的宮室都宣布停工。有了皇帝的表率作用,謝麟就可以放手砍掉一些沒必要的預算了。國家畢竟還有前面百年的底子做保,不至于完全應付不過來眼前的局面。 皇帝更關心的卻是不知道北疆一旦戰起,有沒有可以信賴的將領。實踐證明了,如今中低級的軍官漸漸練出來了,然而有思路、有全局觀的大將,他只知道齊王一個。距離上一次的大戰已過去了十來年,不到萬不得已,皇帝也不想動用齊王。齊王呢,考慮到京師曾被圍困過,等閑也不愿意離京。 北疆的情況現在是這樣的——幾年沒有戰爭的檢驗,當然就驗不出來哪個人更有軍事天賦,不知道誰更適合接下來的戰爭,就不敢將指揮權全部下放給某個人,惡性循環。 是以兩府的應對是,中樞制定個大的戰略,然后各地遵守,不求出擊,你們守好城就行了。 齊王做完了規劃,最后罵了一句:“全是廢話!以前就是這么干的?!?/br> 米樞密道:“總有一些比以前更有經驗的人?!?/br> 米樞密此言不虛,統籌大局的沒有找到,各城守城出色的也還有幾個,執行起來……也還算可以了。 皇帝左看右看,壓下了嘆氣的沖動,低聲道:“就這么辦吧?!?/br> ———————————————————————————————— 軍事上面沒有大的進展,皇帝深知此事更不可急躁,使齊王與兩府協商一應防務,自己將手一背,信步去看太子了。他已有預感,以眼前的情勢,在他手上徹底解決這些問題是幾乎沒有可能的了,他能做的,也就是打好基礎,等兒子能夠執掌國家之后,再收網。 兒子的教育可不能丟松!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有一種“干脆別讓兒子讀那些扯淡的書,多學點實務吧”的想法。待到了東宮門前,他又將這想法給拋開了,他的兒子,是不能不明白天下讀書人的思路的,必要的文化素養還是要有的。 此時正在給太子講課的是謝麟,講的也是經史,東宮固定的科目,必得是經史的。講治國也是由史經闡發出來,再佐以講一些現在的實例?;实圩约航浭艿慕逃褪沁@樣的,不過當時他爹那會兒的麻煩事少,除了修個仙,還能抽出時間來教兒子。到了皇帝自己這里,真是一個人劈八瓣兒都忙不過這些焦頭爛額,得硬擠出時間來跟兒子溝通。 謝麟今天順便就給太子介紹一下魏國的情況,并且講一講與魏國的戰和關系。謝麟的思路很清晰,做為老師,這么大好的機會不去影響太子,那就真的傻了! 皇帝止住了欲往內通報的宦官,悄悄站到窗外去聽。只聽謝麟給太子正說到魏主重華的事跡,太子道:“他既然是這樣的大患,當初就不該放他走了?!?/br> 太子的個頭又長高了不少,跟幾個頑皮的小伙伴們在一起也開朗了一些,對老師就更敢講話了。 謝麟道:“當時是用他換的不少忠臣?!?/br> 太子一噎,小聲嘀咕道:“那,不能想別的辦法嗎?” 謝麟道:“若不放他走,會發生什么呢?” 太子眨眨眼:“呃,現在就沒有這樣的大患了,讓他們湊到一起,不是好事吧?肯定會打我們的吧?” 謝麟道:“殿下,要是當時不讓他走,這三年來魏國就不會內斗,而是南下了。三年前,咱們還沒有準備好呢?!?/br> “那現在呢?準備好了嗎?”太子兩眼放光地問。 “比三年前強點兒?!?/br> 太子有點蔫了:“我懂了,是還要再韜光養晦,對么?” “也對,也不對。一面養,一面試著打,戰與和,哪有那么分明的?因時、因勢而異?!?/br> 皇帝聽了好一會兒,非常欣慰謝麟沒對自己兒子講什么以德服人!不想當宋襄公,則做皇帝做太子的,最好明白“德”不是萬能的,也最好明白,大事不是放狠話寫檄文就能搞定的。 直到謝麟將課講完,皇帝才抖抖站僵了的腳走了進來。師生一同行禮,皇帝很寬和地對謝麟道:“此時你是他的老師,我是他的父親,你是不必對我行此大禮的?!?/br> 繼而教育兒子要認真聽講,因為謝麟熟悉諳北疆的情況,這是一件干系到國家存亡的大事,太子不可以等閑視之,更不可以輕視敵人。太子比兩年前又更懂事一些,認真地道:“兒明白的?!?/br> 既來了,皇帝便考了兒子幾段書,也都考中了,又詢問了張卷毛等位兒子同學的功課,三人也都答上來了?;实坌牢康氐溃骸澳銈兪俏磥淼臈澚?,要好好讀書?!?/br> 見皇帝有話對兒子講,謝麟很有眼色地給學生們下課,自己也推說部里有事?;实坌Φ溃骸懊θグ??!?/br> 他自對兒子有話說。 太子與父親在一起非常的快樂:“阿爹,你累不累?” 皇帝微笑道:“做皇帝,如果不累,那這國家就要壞了。累些好,明白嗎?讓你舒服的事情,多半不會是好事情?!?/br> “就像忠言逆耳嗎?” 皇帝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什么是忠?” 太子眨眨眼睛:“就是,忠于阿爹,忠于我,忠于國家。是好人,是正人君子,是……” 皇帝笑了:“王學士不是好人嗎?” 太子仿佛被人往嘴巴里塞了一大碗酸醋,整張包子臉都皺了起來:“是?!?/br> 皇帝笑著將太子抱到腿上:“吶,忠臣、jian臣、能吏、庸材、良將……都只是他們本身,有能者未必有德,有德者更未必有能,要是以為忠臣都是能吏、干將,那就壞了。要是以為能為你做事,就是忠臣,那也是荒謬的?!?/br> 太子也不是個笨孩子,問道:“可是,怎么知道呢?道理,書上也寫著,師傅們也教著,怎么做呢?我看人還是覺得不太準的?!?/br> 皇帝耐心地道:“我看人也未必都準,教你個辦法吧,比起風評,就更看他們做了什么吧。做皇帝,口含天憲,能給別人的太多太多,你要明白,自己與別人是不一樣的……” ———————————————————————————————— 皇帝教兒子的時候,謝麟也將自己的兒子拎回家去教育了,什么去部里辦事,都是托辭而已。張君正與吳確兩個在他的面前都很乖,一則是正經的長輩,二則也喜歡謝麟講課,三則……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謝麟比會昏倒的王學士要可怕太多。兩個小貨乖乖地在謝麟的目送下登上了自家的車,乖乖回家,謝麟將兒子帶上了自己的車。 羊騎士在他面前就活潑得多了:“爹!是要打仗了嗎?!咱們能回北疆去了嗎?能夠見到阿銘了嗎??。?!我想他了!” 謝麟淡定地答道:“不知道,不能,不能,那就接著想吧?!笔值睦淇釤o情。羊騎士蔫了,低下頭來,縮成一個球的樣子看起來分外可憐。 謝麟嘆了一口氣,摸摸他的頭:“打仗,不好玩?!?/br> “可是……” “你想玩打仗的游戲嗎?” “不是游戲!”謝業認真的更正。 謝麟道:“那好,咱們回家去試一試?!?/br> “咦?爹,給我兵馬嗎?” “你想得太多啦?!敝x麟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兒子的幻想。 他只是帶兒子去搞個小模擬。 正如羊騎士騎不了烈馬而騎羊,謝麟也給不了兒子兵馬,所以他搞的是沙盤的推演。他自己對軍事也只是普通,不過對付自己兒子是足夠了的。父子倆擺開了沙盤,因為是太子的老師,謝麟經過申請報備,倒是得到了特許,可以在家里擺弄這些東西,模型也做得比較精細。 謝麟做魏兵,謝業做官軍,你來我往,謝業正殺得開心,冷不丁對面冒出來一句:“你糧草沒了,冬衣沒了,兵士餓肚子了,你敗了?!?/br> 謝業十分不服氣:“打這么久,你的也沒了?!?/br> “我可搶?!?/br> 謝業傻眼了。 “好了,再想想吧,怎么辦?!?/br> 謝業惡從膽邊生:“戶部尚書是干什么的?” “賑災去了?!?/br> 謝業:…… “哈哈哈哈,好了,別欺負兒子了,”程素素從外面晃了進來,彈彈兒子的腦門兒,“你呀,還是想得太少了?!?/br> 謝業不太服氣地:“給我一支兵……” “就是沒有,”謝麟打斷了他,“若是你要的都給你準備好了,換個誰來都能做好的事情,要你何用呢?不要囂張,想想你能做的事,有多少是憑自己的?!?/br> 謝業仿佛有些明白了,又仿佛不是很明白:“哦?!币苫蟮卦诟赣H的手勢下退了出去。 程素素將沙盤看了一回,問道:“有難處了?倉儲不夠?” 謝麟道:“還不至于應付不過來,只是……昔年讀書,說到‘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于外,至腐敗不可食’,以為是盛世??墒?,已**不可食了,那這些都是廢物了?!?/br> 他也遇到了相同的情況,百年來攢下的家底是有的,但是好多都不能用了。不但糧食如此,軍械也是如此,否則之前打仗的時候調度就不會這么困難了。實是許多東西賬面上有,但是要提用的時候,它確實存在,可是年載太長,已經朽壞了。 與魏兵交兵,對方單兵素質更高一些,所以對己方的武器要求也會更高一些,數量也更大一些。此時還能調撥,持續打下去,就要考慮如何高效的生產武器了。是的,高效,即便可以征發,以現在這種環境,天災不斷,再大量征發,只會給并不友好的國家經濟雪上加霜。 程素素道:“辦法當然是有的?!?/br> 謝麟道:“愿聞其詳?!?/br> “分工,分得再細一點?!?/br> 工匠做工,已經有了一些粗略的分工了,你做這一樣,我做那一樣,且有一個標準。急的時候你做弓,我做箭,也是分得明白。程素素講的,是再更加細化一點,比如每人只做一個步驟,只做一樣,每一步都有人負責。零部件再標準化一點,在原有的基礎上更推進一步。 謝麟道:“暴秦?”他讀書也多,自然知道秦朝時的一些做法,這些做法散落在各種書籍里,非閱讀面廣、記憶力好不能得知。 “呃……有效嗎?” “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