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上學,你知道學費多貴嗎?”徐老太太親自出馬,瞪著孫女道,“你jiejie起早貪黑學做面,面館以后還不知道掙錢賠錢,你不心疼你jiejie,就想著給她添負擔?” 玉溪眼圈一紅,低下了頭。 她心疼jiejie,只是一時忘記,現在的家已經不是之前原來不差錢的那個家了。 “老太太,學費不貴,一年才二十?!鳖櫴罋J替玉溪爭取道,并表示愿意替玉溪墊付學費。 林晚音不想再欠他人情,語氣難得堅決起來:“之前已經麻煩您太多,玉溪讀書的事,我會同清溪再商量商量,就不勞您費心了?!?/br> 顧世欽看她,林晚音眼里只有女兒。 顧世欽胸口微堵,但也體諒她的心情,及時轉移話題,打聽打聽清溪近況,便告辭了。 回了自家,發現妻子請了三個牌友在客廳打牌,稀里嘩啦的搓牌聲在房間也能聽到,顧世欽心煩,換身衣服往外走。 “天都快黑了,還去哪兒???”大太太一邊馬牌一邊瞧著他問。 牌友們笑她管得嚴,大太太眼帶得意。 顧世欽不耐煩地道:“有事找明嚴?!?/br> 大太太見丈夫確實往兒子那邊去了,便繼續打牌,今天她手氣不錯,非得多玩幾把才行。 顧世欽沿著走廊來了兒子的別院,走到房檐下,聽里面兒子好像在跟誰通電話。 趙五是顧明嚴的跟班,剛剛電話響,他喊少爺出來接,現在電話在少爺手里,趙五識趣地往外走,迎面撞見顧世欽,趙五眉毛一挑,連忙通知里面。顧明嚴電話還沒攥熱乎,見父親來了,直接掛斷,人也從牛皮沙發上站了起來。 “父親?!彼届o地稱呼。 顧世欽掃眼電話,狐疑地問:“誰打來的?” 顧明嚴:“同學?!?/br> 顧世欽看看縮著脖子守在外面的趙五,臉色難看下來:“女同學?明嚴我警告你,清溪是好姑娘,你在國外胡鬧我管不了,現在回了杭城,你趁早跟那些不正經的女人斷掉?!?/br> 顧明嚴抿抿唇,靠在沙發上道:“都斷了,以后只有清溪?!闭f完見父親臉還沉著,顧明嚴又補充道:“父親放心,我眼睛不瞎,清溪來了杭城,其他人我都看不進去?!?/br> 顧世欽相信兒子的眼光,深深看了兒子幾眼,顧世欽竟有些酸澀嫉妒。 兒子比他幸運,在單身的時候遇見了清溪,如果他當年沒有奉父母之命早早成親,他與晚音…… 女人拒絕他的清冷面容浮現眼前,顧世欽閉上眼睛,揉了會兒額頭,他低聲道:“清溪拜了一碗仙的楊老為師,最近起早貪黑地學做面,早上五點還要去湖邊跑步,怎么哄未婚妻開心,需要我教你嗎?” 顧明嚴難以置信地看著父親。 他只是三天沒去找她,清溪居然拜了師父? 驚訝過后,顧明嚴笑了,他這個小未婚妻啊,真是越來越能耐了。 夜幕降臨,清溪領著翠翠、小蘭回了家,明日周六,楊老要去醫院復診,放了她一天假,想到可以休息一天,清溪就覺得沒那么累了,準備今晚多陪母親、meimei們說說話。 未料堂屋里頭,一家人都在,主位上的祖母緊緊抿著嘴,一看就出事了。 清溪疑惑地看向母親。 林晚音就說了玉溪上學的事。 清溪扭頭問二妹:“玉溪想去嗎?” 玉溪懂事地搖頭,小臉上卻掛滿了落寞。 清溪暗暗發誓要替父親寵兩個meimei的,想也不想就做主道:“一年二十塊,不算貴……” “賬可不是這么算的?!毙炖咸吡寺?,瞅著二孫女道:“進了學堂,肯定要做校服吧?課本文具各種花銷,零零散散一年下來,不定多少錢呢?!?/br> “多少我都供?!睂τ诿骛^,有楊老出的精妙主意,清溪信心十足,一手摟著一個meimei,她輕松笑道:“先供玉溪,云溪長大了也要讀書,宜秋jiejie會四門外語呢,家里還有通篇洋文的小說,你們倆好好學,將來翻譯給jiejie聽?!?/br> 云溪懵懵懂懂,玉溪擔心問:“你有錢嗎?” 清溪揉了揉meimei腦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jiejie會賺多多的錢,你們倆安心讀書就行?!?/br> 兩個小丫頭嘿嘿笑,徐老太太捂住胸口,氣得罵大孫女:“天天就知道吹牛,我看你最后折騰成啥樣!” 清溪笑而不語。 徐老太太走后,林晚音叫玉溪哄meimei去睡覺,她單獨跟長女談心:“娘也覺得玉溪去讀書好,但娘想過了,學費不能讓你一個人扛,明日娘就去請隔壁孫太太幫忙問問,看看有沒有哪家小姐聘古琴老師,每個月哪怕賺十塊,也夠你兩個meimei讀書的花銷了?!?/br> “娘,我養得起你,你信我?!鼻逑约翰慌驴?,卻舍不得叫官家小姐出身的母親去打工。 林晚音抱住女兒,輕輕親了女兒腦頂一口,柔柔道:“你專心學廚,徐慶堂靠你,家里交給娘,再說教琴也不累,娘找點事情做,心里更踏實?!?/br> 清溪靠在母親懷里,偷偷掉了幾滴淚。 這個周六不用學面,但晨跑還是要的,清溪主仆三人如約起床。 出門前,清溪蹲在富貴跟前,晃了晃手里內裹一層油紙的荷包:“富貴猜猜,這里面是什么?” 富貴哪知道啊,只聞出rou味兒了,兩只前爪抱住主人胳膊,想現在就嘗嘗。 清溪卻站了起來,看著圍著她撒嬌的小狼狗,心里很是得意。待會兒富貴再饞顧三爺的干rou餅,她就拿出自己特制的豬rou餅,穩住富貴是第一目標,若能把顧三爺的大黑狗也饞來,報了顧三爺戲弄富貴的仇,那就更好了。 想象那情形,清溪腳步輕快地出了門,然后就發現,家門外居然停了一輛汽車!車前燈開著,照亮了一大片地方,也照亮了顧明嚴現在的模樣。男人一身白色運動裝,雙手抱胸靠著車身,俊臉帶笑地望著她。 清溪呆在了原地。 顧明嚴走過來,低聲解釋道:“聽父親說你在晨跑,我也很久沒運動了,今早陪你跑一圈?!?/br> 清溪不需要他陪,但顧明嚴人都來了,還是凌晨五點,她也沒法拒絕。 “謝謝顧大哥?!鼻逑⑽⑵^說,搞不懂這么冷的早上,這些男人為何都喜歡穿短褲。 “你們也跑?”顧明嚴問小蘭。 小蘭實話道:“我們給小姐作伴?!?/br> 顧明嚴便道:“回去睡吧,跑完我送小姐回來?!?/br> 小蘭、翠翠同時看向清溪。 清溪瞅瞅顧明嚴,點點頭,就當給兩個丫鬟也放天假。 “這狗也去?”顧明嚴新奇地打量富貴,還想用鞋尖逗逗狗。 富貴朝他“汪”了聲,撒腿跑主人身邊去了,沒見過面也沒有rou餅的男人,它才不給逗。 第21章 021 從老柳巷到南湖岸邊,清溪與顧明嚴并肩慢走,算是晨跑前的熱身。 天空還是一片黑幕,點綴著一顆顆星星,萬籟俱寂,一對兒未婚夫妻單獨相處,氣氛微溫。 “冷不冷?”離湖近了,風有點大,顧明嚴關心地問未婚妻。 清溪搖搖頭,反問他,短袖短褲,她看了都涼。 “跟你在一起,我不會冷?!鳖櫭鲊赖偷偷?。 清溪耳朵一熱,剛剛推開門見到的那幕,莫名觸動了心底某個地方。高大俊美的男人,在黎明前悄悄來到她家門外,早晨溫度這么低,他一定冷的,就是不知等了她多久。從來沒有男人這么對待過她,清溪忍不住想,如果沒有顧老太太、大太太那方面的擔憂,如果顧明嚴會一直這么對她好,嫁給顧明嚴似乎也不錯。 女孩害羞地低著頭,顧明嚴往她身邊靠近一步,在她耳邊問:“猜,現在天上有多少顆星?” 清溪仰頭,目光掃過漫天繁星,怎么可能猜得出? 顧明嚴笑,雙手插進口袋,十分篤定地道:“九千九百九十九顆?!?/br> 清溪不信:“你怎么知道?” 顧明嚴忽的轉身,面對面攔在未婚妻面前,笑著看她吃驚的杏眼:“剛剛等你時,我數過,數到九千九百九十九,我喜歡的姑娘就出現了?!?/br> 喜歡的姑娘…… 清溪的臉,騰地燒了起來。 浪漫的星空,寂靜無人的小巷,低沉溫柔的告白,恰在情竇初開年華,哪個少女招架地??? 面對顧明嚴灼灼的注視,清溪低下頭,繞過他往前跑了。 顧明嚴轉過去,看著女孩嬌小纖細的背影,眼里是如水的溫柔。 他是談過幾次戀愛,但他從沒對別的女人說過這樣的情話,因為只有清溪這么小這么純這么容易害羞,只有他的清溪,會讓他自然而然地說出那些。她在前面跑,輕輕的腳步踩在他心上,陌生奇怪的感覺,顧明嚴想,他大概是真的喜歡了。 第一次,真心喜歡一個女孩兒,與身體需求無關。 就那么看著她慢慢跑遠,直到突如其來的滿足情緒過去,顧明嚴才抽出手,去追他的未婚妻。 清溪保持原速,聽著他靠近,她也沒再躲。前面就是湖岸,清溪咬咬唇,以前她都是從東向北再往南跑,今天,清溪想逆過來。 她不清楚顧三爺與顧家的恩怨,但肯定是有仇的,清溪覺得,還是避免讓兩人相見的好。 顧三爺的晨跑路線,清溪基本了解了,從湖西的花蓮路往南,中間經湖中長堤,再自北往東,這也是兩人能面對面撞見兩次的原因?,F在她改了路線,只要放慢速度,只要在顧三爺之后跑上長堤,便會一直落在他身后,無需碰面。 長堤之上,拱橋南側,顧懷修停在距離橋頭百十米的地方,雙手插著口袋背抵樹干。頭頂是幾百年的老香樟樹,枝葉繁茂,與長堤兩側的其他香樟一樣,在湖面上架起一條綠色的蜿蜒走廊,路燈隱藏在樹上、草叢,湖面上光影斑駁。 風大濕氣濃,跑起來不覺得冷,現在停了一段時間,身體強健如顧三爺,也感受到了寒意。 顧懷修望向拱橋北,靜悄悄的,只有湖水拍打堤岸的聲響。 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只碰到來福的早餐,沒帶煙。 蹲坐在他旁邊的來福突然站了起來,朝他來的方向望去。 長提并不是平的,這段路拱橋比較密集,高高低低遮擋了視線。顧懷修閉上眼睛聽,好像有跑步聲,一輕一重,一男一女。 顧懷修沒動,繼續靠著樹,男人側臉淡漠俊美,睫毛很長,若忽視眼睛以下的冷,單看這雙閉著的眼,竟比漂亮女人還要精致。 腳步聲越來越近,男人如雕塑靜止,來福始終歪著腦袋,警覺地望著那邊。 清溪艱難地跑上了橋頂,前面就是她與顧三爺兩次偶遇的拱橋,一眼望去空無一人,清溪松了口氣,覺得顧三爺應該是已經跑過這里了,可就在她準備擦把汗的時候,視線突然定在了馬路邊的一棵香樟樹下。 穿黑衣的男人,形影不離的黑毛大狗。 他怎么會停在那里? 想到那顆人頭,清溪緊張地看向身邊的顧明嚴。 顧明嚴腳步慢了幾秒,但上次在南湖岸邊發現顧懷修后,他就讓人查了顧懷修的住處,知道顧懷修住在花蓮路,所以現在撞見那位陌生的三叔,顧明嚴也只是短暫吃驚片刻,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跑步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