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棋逢對手

    三月進入了早春時節，暖陽灑在金黃的紅樓草坪上，泛著點點金光。學生晨功早已出完，剩下的便是上課的學生，還在大聲地念著繞口令,或是臺詞。

    學院派老師上課不拘于形式，林葉出來的時候便有一位男老師帶著學生們繞著草坪跑跑跳跳，做著各種旁人看不懂的動作，學生們樂此不疲，投入其中，異常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

    面試出來的學生看到此情此景，指指點點，呼朋引伴，眼里卻是藏不住的羨慕和企盼。

    “里面七個老師，一個攝像，陣勢太大了！”

    林葉微笑地看著對面的女孩，心里卻是想著，有的時候緣分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她萬萬沒想到她的對手竟然是當初考蘇藝時萍水相逢的趙雅韻。

    那個考蘇藝一臉緊張，不停背自我介紹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和她同一場考試，她真的無法得知，原來她的實力那么強勁。

    林葉的腳踏下門外的階梯，趙雅韻在后面跟著出來，林葉回過頭，微笑的看著她：“可是你表現得很棒！”

    趙雅韻站在半格臺階那，聽到這話，突然抬頭，看向林葉，眼里慢慢地閃爍出淚光。

    一陣風吹過，吹動兩個女孩的發絲，一個真誠的微笑，一個淚眼朦朧，多么富有生命力的畫面，遠處“咔嚓”一聲，一個拿著單反的學生看到，情不自禁地拍了下來。

    林葉的夸贊發自內心，從教室的門出來的那一刻，她就承認自己被打擊到了，以二十七歲的靈魂回到現在，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比同齡人優秀的，然而今天的一切都告訴她，林葉，你該清醒清醒，你只是比別人多了幾年的經驗。

    她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建樹，在心里承認了這一點，由衷地發出自己的心聲。

    趙雅韻自己沉淀了許久，聲音微顫地問林葉：“真……真的嗎？”

    林葉大方地點了點頭。

    趙雅韻激動地抓住林葉的手：“謝謝！謝謝你！”

    “你……”林葉看著對面的人，有點尷尬，自己好像也沒說什么啊。

    趙雅韻擦著眼角：“你不知道，藝考完全是我自己的興趣，我媽死活不讓我學，還好我在寄宿學校，偷偷花了好大的力氣跑了過來。就在你說得前十秒，我都打算放棄了，像我這樣連學都沒學過的人，啥也不知道，怎么可能考得上……”

    趙雅韻沮喪地低下了腦袋，用腳踢著地上的小石子。

    林葉又卡殼了，該怎么安慰人？想了半天，琢磨出萬能語句：“你……不要看輕自己啊……”

    “不瞞你說，我覺得我是沒希望了。其他的考試我也考得一塌糊涂……”

    林葉這下有話說了，臉上大大的問號：“怎么可能？你蘇藝呢？”

    “蘇藝我復試從侯考室門剛出去，就接到我媽電話，趕回去了……”

    “那你沒考其他學校嗎？”

    “我考了啊……考了b市的學校，都是大部分沒接到復試通知，或者錯過了復試報名時間，還有就是沒考上。唉！”趙雅韻說著說著嘆起氣來。

    “那你這次考得……”

    趙雅韻擺了擺手，示意林葉不要再說下去，“你不用安慰我了，你剛剛表揚我，我知道你是在客氣，我自己的水平我自己心里有數，我考了那么多省考的學?！瓫]一個過的，啊………”

    說完，自己難過的哭了。

    周圍人指點的對象瞬間變為了林葉二人組，就連草坪上訓練的學生都看了過來，林葉頓時成為萬眾矚目的對象，她有些不太適應，尷尬地背過身去，趙雅韻此時也意識到了不妥，跟林葉快速地說了一聲拜拜，便難堪地跑走了。

    林葉的頭頂上一排烏鴉飛過，她之前還在想為什么前世沒見過趙雅韻，現在倒是明白了，這姑娘對自己喪失了信心，指不定連成績后來都沒查過。

    看著趙雅韻越來越遠的身影，她的腳在地上抹了抹，林葉覺得自己突然擔負起了拯救未來新星的重任，想到這真是個不得了的任務，她火箭般的沖了出去。

    “我跟你說啊，嚶……我覺得我自己還是不適合這條路……嚶……我省考考了十八所學校，沒一個要我！”趙雅韻坐在林葉的對面，打著嗝跟林葉抱怨道。

    她的情緒已經緩和了不少。

    林葉也很費解，這姑娘按道理來說，就算沒上過任何培訓班，也不至于這么慘??！

    本來她應該在今天的考試后，心疼的抱住自己，好好給自己做心理輔導，卻要給沒準兒比自己名次還高的黑馬做心理治愈，雖然她也不會就是了，但是傾聽她還是可以的，此時林葉已經基本知道了趙雅韻的情況。

    “你想吃什么？嚶……”趙雅韻在她的對面問道。

    林葉還在思考，也沒心思吃，答了一句：“隨便吧?！?/br>
    那邊，趙雅韻一邊打著嗝一邊涂涂畫畫，半天，她把菜單遞給了林葉：“你再瞅瞅吧?！?/br>
    林葉接了過來，隨便一瞟她寫的數字，發現問題了。

    “你寫兩個字！”

    林葉把菜單遞回去。

    趙雅韻困惑地拿了起來：“寫啥呀？”

    “隨便?！?/br>
    趙雅韻就拿鉛筆寫了自己名字遞給了林葉。

    林葉看到，大喊：“就你這狗刨字，生生斷送了你大半個前途！”林葉恨鐵不成鋼。

    本來她就在想，她不會技巧的東西，所以對付考試確實會有些吃力，但總會有老師能夠看清她的內在，結果她不是得到復試機會跑掉了，就是沒交報名費要不然就是考試時間錯過了。再提省考的十八個學校，沒一個學校要她，林葉本來百思不得其解，看到她那一手“好”字，總算明白了，省考本來報名人就多，就這種字，老師直接不看了。

    偏偏趙雅韻還反駁道：“不是不是，不能怪我的字，那么多老師覺得我差，肯定是我有問題！”

    林葉今天之前還在想自己的對手，到底是何方大神，卻沒料到竟然是個二傻子。

    林葉跟她耐下心思，分析了一番考試情況，趙雅韻恍然大悟：“噢！這樣??！”

    不太想跟她說話的林葉，拿著菜單去付錢了。

    等回來的時候，趙雅韻已經把錢轉到林葉的微信上了，她加了林葉的好友。

    倆人吃著飯，趙雅韻夸林葉：“你文學素養好好啊，我都不知道《榕樹下》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屈原》里南后做了什么，就連曹禺的劇本都沒看過幾本！”

    林葉不方便透露得太多，怕自己漏了陷，只稱自己書看得多罷了。

    現在的趙雅韻羨慕著林葉，卻不知道林葉多么羨慕她，書沒看過可以，多看總能知道，可是靈性這種東西卻很難捕捉，今天面試老師讓倆人隨意發揮一段即興創作，表演出來，林葉原本優勢的地方就在于條理清楚，矛盾可以想的主次分明，然而趙雅韻絲毫不比她差，她的點子新穎無比，可以隨她所用，插入到老師給的限定范圍當中。

    林葉編的東西出彩的地方在于以小見大，將所有要表達的東西都說到入木三分，而趙雅韻的奇特之處在于她所有想到的構思都可以折射當今社會存在的問題，啟迪人們去想象，思考人生的價值觀。單看下來，平分秋色，仔細考量，林葉到底輸了一些。

    臨走前，趙雅韻依依不舍，似是終于找到了她人生的知己，終于發現有人能夠理解她了，恨不得跟林葉嘮嗑嘮到天黑又一個天明，苦于自己請的病假已經到了最后一天，今晚得徹夜趕回去。

    林葉在分別前，生怕趙雅韻對自己沒有信心，連成績都不查了，慎重地握住她的手說道：“我夜觀天象，得知你此番成績必然不差，你乃天上文曲星下凡，切記要查成績，如若不查，恐生禍端！”

    趙雅韻笑了笑：“林葉，你沒事吧？還不知道你是這么逗的人！”

    林葉高深的繼續說道：“我知道你考了北戲的表演……”

    林葉每晚都有看新聞的習慣，前兩天的新聞，有采訪藝考季考表演的同學，林葉看到過她。

    當然，趙雅韻估計不知道自己上榜了，林葉也就姑且一試。

    沒想到她真的上當了，趙雅韻驚恐：“我……我沒跟你提過……你怎么會知道??？這個事……誰都不知道！”

    林葉神秘一笑：“算出來的?！?/br>
    趙雅韻有點猶豫：“這……你說的禍端……會有什么禍端??？”

    林葉：“你自己看吧，我走了。切記啊，一定要查成績！”

    然后，衣袂飄飄地便走了。

    留下趙雅韻一人石化……

    林葉回到賓館，想到趙雅韻可愛又呆愣的模樣，倒是有些期待大學生活了。

    第22章 家長會

    學校體育館內。

    一位身材矮小，頭發禿頂的中老年人站在看臺下面的場館內部臨時搭的紅舞臺上，穿著西服，面容嚴肅地對著看臺的家長們，唾沫星子直飛：“……還有整整65天，決定孩子們一生命運的時刻就要到了！家長們吶！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放下手頭上的所有娛樂活動，一心一意為了孩子。讀書十年，兩個月的時間短不短？短??！此時不奮發努力，分秒必爭，還要等到什么時候？奇跡總是由強者創造的。一分耕耘，總有一分收獲。機遇與挑戰并存，必須做到全力以赴。加油！”

    家長們知道高考事關孩子的未來，紛紛埋頭刷刷地記著筆記，林父坐在看臺角落里，無聊地玩著手機，偷偷地給自己老婆發信息，噓寒問暖：老婆，餓不餓呀？要不要我回去給你帶點吃的呀？

    今天林母單位有事，林父來替林葉開全校動員會。

    臺上的校長繼續道：“當然！我這番話不僅僅對學大文大理的同學家長說的，藝術生家長更要重視。很多家長給孩子走捷徑，選了走藝術這條道路，我很贊成。孩子們往往取得了不錯的藝考成績，但在文化課上卻栽了跟頭，最后落榜。但是，只要現在把孩子成績抓起來，那迎接孩子的將是美好的未來！比如林葉同學，不知道林葉的家長今天來了沒有？”

    林父聽到“藝術生”這三個字就支起一只耳朵聽了聽，當校長提到林葉，林父疑惑地放下手機。

    “我們學校的林葉同學蘇藝全國第四，蘇藝??！不容易??！可想而知這樣的名次可謂是不同凡響，希望林葉的家長一定要看好孩子的文化課成績，其他家長也是，我只是舉個例子，像……”

    林父已經聽不下去別的話了，此時就算坐著，腳底都有些發軟發麻，腦子有點飄飄然。

    旁邊還有家長在小聲討論。

    “蘇藝是什么學校？”

    一位家長鄙視發問的家長沒見識，說道：“蘇藝，你都不知道，名校啊，那進去可是這個！”用手比了個贊。

    “多了不起??？”

    “沒準哪天在電視上就能見到了，要不然就是幕后**oss，比如導演什么的。這你都不知道？”仿佛她知道了也很了不起。

    “哦，聽起來不錯啊?！?/br>
    “可不是，難考啊。我朋友女兒鋼琴十級，長得也很漂亮，去考都沒考上?！?/br>
    “那這個林葉挺優秀的，長得估計也不錯吧？唉，要是我閨女就好了?！?/br>
    “唉……可不是，這得少cao多少心！”

    林父聽著聽著，看他們把林葉夸成這個樣子，挺起了身子，昂著頭，用手握拳，

    放在嘴巴下：“咳咳……”自豪感滿滿。

    旁邊家長看著他，靜默了片刻，不說話了。

    過了幾秒，小聲地說：“這人怎么了？”

    “誰知道啊，也許打擾了他聽校長講話吧……”

    “真認真……”

    ……

    林父刷刷地記起筆記，老校長說的注意事項他絲毫不差地記錄下來。

    一番慷慨陳詞結束后，老校長虛脫地推了推自己的眼睛：“我要說的就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