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何一南目光不動色聲地在兩人之間瞟,看著忙碌準備的眾人,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這種cp也是蠻刺激的。 各方準備就緒,顧言忱目光鎖在監視器上,低頭對著麥說:“a.” 男演員醞釀好情感,將莫曉掣肘在床頭臺詞順著說出來,“陳卉,你何苦這樣執迷不悟,如今大勢已定,和我在一起,我必定護你周全?!?/br> 第二次聽到這句臺詞,莫曉耳邊卻是顧言忱昨晚清冷平靜的聲音,有些出戲,定了定神才說:“自從走上這條路...” “卡!”顧言忱冷聲道。 莫曉對男演員說:“抱歉,還沒進狀態?!?/br> “沒關系,一會兒要是冒犯了,該我抱歉?!?/br> 莫曉忍不住想要去看顧言忱,眼珠一轉又生生忍住,閉上眼深呼吸,努力屏蔽掉存在感極強的某人。 再次開始拍攝兩人的狀態都不錯,可演到莫曉被扯掉衣服露出一邊香肩那一幕,她驚恐僵硬的表情讓男演員根本進行不下去。 顧言忱再次喊:“卡!” 因為莫曉被反綁著手,男演員善解人意地幫她拉好衣服,合攏好衣襟,等著重新拍攝。 余光不經意地一撇,莫名感到某道冷厲的目光向他襲來,他驚詫地向顧言忱看去,只見他安靜坐在監視器后看著畫面回放,仔細辨析顧言忱面上的表情,沒毛病,自己是,幻覺? 本以為顧導會停下拍攝給他們說戲,結果立馬聽到他毫無情緒一聲:“a.”場記板“啪”的一響,再次開拍。 不知怎么的,男演員總覺得芒刺在背再難完全入戲,莫曉的表現也生硬,一場戲拍了一個多小時一直ng。 到了飯點,顯然早上是拍不好這段戲了,顧言忱淡淡道:“大家先去吃飯,這場戲下午繼續拍?!?/br> 吃午飯的時候,床戲拍得不順利的事情好像已經人盡皆知了,女演員們坐在一起閑聊,不知不覺就聊起了吻戲床戲經驗。 各種逗趣辛辣內容比比皆是,莫曉默默聽著,有用的意見在腦子里記下來。 葉稀眼巴巴問唐妤,“唐姐,你最有經驗,這種戲你是怎么戲的,拍攝的時候會尷尬嗎?” 唐妤用紙巾抹了下嘴角,語調高冷,“一名專業的演員,一生要演無數場戲,什么都尷尬哪里尷尬得完?重要的是在每一個角色里保持住最真的自己,不就是床戲嘛,入了戲你是戲中的人,出了戲你還是你自己,又沒人真上了你,怕什么?” 莫曉扒著盒飯里的米粒,唐妤雖然沒看她一眼,這話聽著怎么像是對她說的,還像是教她經驗心得,奇了怪了...好像自從工廠拍攝意外后她對她就有點不一樣了。 午飯后,莫曉和演對手戲的男演員在休息室里對戲,將這場戲要注意要體現的內容,兩人的情感都細細交流了一遍,統一了想法又過了幾遍戲,兩人狀態都到位了下午的拍攝也開始了。 再次回到片場,莫曉淡定很多,剛才和男演員對戲也沒和顧言忱說,相信和他能夠心照不宣。 機位一就位他們就入了戲,整段戲拍攝很順暢,全程無卡殼。 顧言忱一雙眸子如墨一般,一瞬不瞬看著監視器,某種濃郁的情緒在眼底搖曳。 昨晚和主創開會討論劇情的時候,就以影片上映審批為理由刪掉了正面強吻的鏡頭,再由床幔遮擋,女演員被男演員擋住身子,不該露的一概沒露,十分含蓄,可實際拍攝的畫面卻出奇的妙曼撩人。 遠景是由無數水晶吊墜組成的吊燈,燈光瑩亮,淺粉色床幔層疊繁復,在風中飄飄蕩蕩,大床上糾纏的兩道身影透過朦朧的輕紗若隱若現。 畫面切換到近景,是兩人的上半身,莫曉手上的禁錮已經被解開,纖細的手臂正緊纏在男人的后背,指甲毫不留情,慢動作一般,在男人蜜色的肌膚上留下幾道鮮紅的抓痕。 再切換到莫曉的面部特寫,蹙眉、咬唇,細密的汗水沁出。那雙眼,含著淚水,顫濕的睫毛碟羽般輕輕煽了一下,泫然的淚水緩緩流出,順著眼角滑落入鬢。 雖是在水深火熱中的痛苦中針扎,但畢竟是無限遐思的行為,總能演繹出靡艷的味道。 畫面的最后,粉色紗幔緩緩落下,滑過莫曉微仰著臉,銷魂的眼神和微張的紅唇,蘊著淚水的雙眸盈然如夢,無不魅惑勾人。 看著最后一幕畫面的顧言忱瞳孔收縮,薄唇緊抿成一條線,喉結動了動說:“過?!?/br> 話音一落,男演員立刻從莫曉身上起來,莫曉身上無袖貼身的衣物依然完整,兩人輕咳了聲,各自別開眼沒多說一句話。 何一南給莫曉披上外套,葉稀沖上來猛夸:“莫姐,你剛才演的太好了,痛苦中難抑的快感,情緒超到位的,嘿嘿~這段肯定能成為電影的賣點?!?/br> 莫曉舒出一口沉甸甸的氣,“要是成為賣點就不妙了...” 葉稀閃著大眼:“怎么會呢,這樣就容易紅啊,當演員不就是為了紅嗎?” 莫曉攏了攏衣襟,對她笑了笑沒再答話。床戲和哭戲都十分考驗演員的演技,這是她第一次演床戲,還配合著哭戲,進《年輪》劇組后她的演技提升了很多,要是放在以前這段戲肯定拿捏不到位??稍谧约耗腥嗣媲把萘巳?,真不見得是什么好事。 瞥了眼不遠處的顧言忱,男演員過去看畫面回放,嘴里巴拉巴拉不知在說什么,估計是在求點評自己的演技什么的,他肯定沒注意到導演緊繃出凌厲線條的下頜,不然他一定會把自己的舌頭打個結再塞回去。 工作人員正忙著收道具、設備,顧言忱身旁的一次性紙杯里裝滿了心煩意亂的煙頭,男演員叨叨夠了終于離開,莫曉就見顧言忱往外走,她緊跟了上去。 洋房二樓廊道盡頭,顧言忱倚靠在鐵青色鉤花扶欄上,后頭空落落的兜著風,他籠著手低頭點燃一支煙。 莫曉走進,正好撞上他吸燃煙抬眸的一瞬,被他深冷的目光一蟄,腳步頓了一下,慢慢走過去。 男人背后是一整片的藍天和浮動的白云,光影明晰,映襯著他有些緊繃的臉。 走道這會兒沒人,莫曉伸手去挽他的手臂,哪知男人語氣比眼神更冷硬:“離我遠點。?!?/br> 聞言,莫曉心口怦地輕顫,手僵在空氣中,滯了兩秒才緩緩收回,本以為他們會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原來是高估了男人忍耐的限度... 姑娘委屈的小表情落入眼里,顧言忱知道她是誤會了。 重重吸了口煙,讓尼古丁壓下隱隱脫軌的情緒。勾著她的腰反身把她摁在扶欄上,夾著煙的手指虛撫在她的側臉,低頭貼上她的唇,落下一個急切又深入的吻,但很快放開她,與她額頭相抵,氣息有點重:“寶貝兒,再不離我遠點,我要忍不了了?!?/br> 這是一個明顯隱忍的吻,又像在發泄些什么。 莫曉愣了愣,有些懂了,眼尾一勾,目光不安分地往下瞟,“你...嗯?” 顧言忱捏了下她的臉,隱晦的笑容都是無奈,“你乖一點,我還要工作?!?/br> 第三十二章 時間在各司其職的忙碌中悄無聲息地流逝, 莫曉掐著手指算時間,要是按照目前的拍攝進度計算,不到半個月電影拍攝會到一個爆炸的大高|潮,然后她就要領盒飯了。 雖然和顧言忱在一個劇組,兩人真正好好相處的時間并不多, 不是a組b組錯開地點, 就是白天的戲、夜戲錯開時間。 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會有大暴雨,劇組趁著大雨要去潭城西郊的荒野拍攝一場雨天偷襲的戲。有時候拍攝就是這么被動, 你要趕時間、趕進度, 還要天公作美趕天氣。 這場戲的場面很大, 大部分主要演員都要去, 由此保姆車、工具車、房車、小轎車洋洋灑灑開了一個小車隊過去。 厚重的雨云從天邊一點一點逼近, 眼看就要醞釀出一場大雨, 天色漸暗、微風漸起,槐樹葉唰啦啦地響了起來。 莫曉一晃身,擋在顧言忱面前, 揚了揚手里的車鑰匙,“說好的,我開車?!?/br> 顧言忱看了眼越聚越厚的烏云, 伸手去拿車鑰匙,被莫曉躲過。攤開手心, 擺在莫曉面前,“雨天不好開車,鑰匙給我?!?/br> “大家都走了, 我們抓緊啊?!蹦獣园谚€匙緊緊拽在手心里,仰著頭看顧言忱。 突然起了陣大風,掀起干燥的黃塵灰土飛揚過來,眨眼間,顧言忱已經下意識地把莫曉的腦袋按在了胸口。 風過,男人放開她,莫曉一抬眸就見他纏上血絲的眼不適地眨了一下,然后瞇了起來。將手里的礦泉水遞過去,“進沙子了?現在沒法和我搶著開車了吧?” “沒良心的東西?!鳖櫻猿朗?,接過水瓶,彎腰洗了洗眼睛。 就在這時,何一南突然躥了出來:“不就是開個車嘛?看把你們難的,我來我來?!?/br> 何一南車技一流,莫曉對她很放心,把車鑰匙遞給她,“你還沒走?” “哎,別提了,今天轉場的人太多,我擠不下了?!闭f著擺了擺手,往莫曉的白色奧迪走去。 這樣最好,不僅有了放心的人開車,兩人還能忙里偷閑溫存一番。 莫曉和顧言忱肩并肩挨著坐在后座上,她一邊調試著空調,一邊用手背試溫,直到不熱不涼剛好舒適。 “你睡會兒吧,今晚又不知道要加班到幾點?!?/br> 姑娘語氣中藏著點小小的落寞和疼惜,顧言忱心軟如棉,執起她的手親了親,最近太忙,許久都沒有好好陪她。 情人間無需多言,一個眼神便讀懂了他的內疚,莫曉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大老爺們似的說,“放心睡吧?!?/br> 顧言忱沉靜的眼里浮現笑意,埋在她的肩窩低低笑了幾聲,沒一會兒直起身,攬著她穩穩靠在自己身上,“陪我睡會兒?!?/br> 莫曉倒是不太困,不過也不忍心破壞這片刻寧靜,動了動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小憩。 她睡得淺,豆大的雨點砸在車窗上的時候就醒了,這雨下得急,沒一會兒就傾盆似的倒了下來,側眸向窗外望去,細密雨線連成白蒙蒙一片,視線極差。 耳邊的呼吸聲很沉很重,已經睡熟,莫曉輕手輕腳從他懷里出來,見他沒有被擾的樣子便向前傾身,壓低聲音對何一南說:“雨太大,你開慢點?!?/br> 何一南背對莫曉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吧,我是老司機?!?/br> 到了拍攝場地,雨還不見小,顯然沒法拍攝,大家都坐在車里等,莫曉索性不叫醒顧言忱讓他安心睡。 半響,雨勢小了點,顧言忱的電話應景地響了起來,想來他今天是累極了,電話響了也沒醒,莫曉拿著他的手機有些猶豫,沉吟片刻還是輕推著叫醒了他。 顧言忱眼瞼動了動,皺著眉將眼皮撐開一條縫,眼里的血絲都是疲憊,初醒時的朦朧目光看著莫曉。莫曉將手機遞給他,“是遠哥?!比缓筇职粗拿夹娜嗔巳?。 他看著窗外簌簌下著的雨,眼神逐漸清明,不急著接電話,而是握著莫曉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說:“有點酸?!辈沤悠鹆穗娫?。 莫曉怔了一瞬,緩緩笑開,推著他轉過身,在他的肩膀、脖頸按摩,長時間坐著工作的人脊椎往往不太好。 蘇澤遠的聲音夾雜著噼里啪啦的雨聲,就著荒野不太好的信號滋滋傳來,闕靜的車廂里莫曉也沒能聽清他說些什么,沒多久,顧言忱說:“好,準備布場?!?/br> 姑娘力氣不大,按壓在身上是輕微酸軟的感覺,顧言忱閉著眼靜靜享受了一會兒,一轉身就將她抱了個滿懷,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蹭了蹭,閉著眼細嗅芳澤,“要開始工作了?!?/br> 莫曉悶悶“嗯”了一聲,嘴里說著:“快去吧,他們在等你了?!笔謪s摟著人家不放。 “外面雨大,你別亂跑?!?/br> “你交待小孩子呢?” “不然我沒法安心拍攝?!鳖櫻猿啦簧崴频膿Ьo了她,親了親。 “唔?!蹦獣詮澊叫?。 他情話說得不動聲色,你沒事我方能不動如山,否則無法安心拍攝。她那點小落寞就被無聲無息地安撫了。 還有落在臉上的吻,未免太輕柔了些,莫曉心軟得一塌糊涂,心想其實他也挺粘人的,一時間更不舍得下車了。 顧言忱看她懶洋洋滿足的小模樣,眼底都是柔情,捧著她的臉在唇上啄了一下說:“你只有一場在車上的戲,先坐到車里等?!边@才推門下車。 顧言忱剛下車,一直假裝自己不存在的何一南,扭了開關似的快速轉過來,對莫曉說,“早知道當個司機要亮成浴霸我寧愿去擠工具車!” 莫曉聳肩,“反正你是老司機怕什么?!?/br> “......” 莫曉今天下午的戲是被脅迫在車里,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伙伴們被絞殺,心中的悲戚絕望不言而喻。她不敢疏忽,聽顧言忱的話坐進了那輛老爺車里,等待的過程中靜靜看臺詞,醞釀情緒。 何一南今天爭取了個喊著“殺??!”往前沖,然后biu地一下就死了的龍套,把她送到車上后立馬興奮地跑去報道。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莫曉的注意力從劇本轉向了拍攝現場,除了她,所有人都在雨中艱難地拍攝。 汽車隔絕的一室寧靜外,風追著雨,雨趕著風,方才的大雨吹斷了樹枝、打亂了荒草,地面泥濘不堪,工作人員穿著雨衣在穿梭忙碌,演員們正在雨中血火交匯,廝殺成一片。 雨點砸在臉上,糊了眼根本睜不開,強撐著繼續。 摔到地上,泥巴小草吃進嘴里,呸地一聲吐掉,爬起來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