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天和，這真是你這一生中忽悠成就的巔峰?！?/br>
    “開局一條鯤，進化全靠吞?！碧旌透锌?，“接下來這公司，我不用再擔心它破產了?！?/br>
    佟凱唏噓道：“你才是最大的人生贏家?！?/br>
    天和：“好了，沒什么特別的，大伙兒就互相認識下，雖然也基本熟悉對方，以后就沖著我的面子，好好相處，相親相愛吧。副總，交給你了，講解一下注意事項?！?/br>
    佟凱：“主要就幾條，希望大伙兒能好好工作，不要在公司里聚眾群毆，不要陰陽怪氣、含沙射影，不要宮斗，尤其前臺注意一下。不要謀逆，也不要自相殘殺?！?/br>
    關越點頭，注視眾人。

    佟凱說：“有意見嗎？”

    眾高管答道：“沒有?！?/br>
    關越：“散會，商務總監來我辦公室?！?/br>
    聞天衡：“研發助理來我辦公室?！?/br>
    佟凱：“前臺來我辦公室?！?/br>
    眾人一時便散了，聞天衡進了自己辦公室，與天和沉默相對，想了想，說：“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說起?！?/br>
    “從普羅的誕生開始吧?！碧旌驼f，“你需要休息會兒不？”

    聞天衡擺擺手，說：“偶爾通宵一次沒什么問題，你大哥我身體還是很好的?！?/br>
    普羅的聲音在辦公室里響起：“我始終認為，你們應該好好談談?！?/br>
    天和打量大哥，想了想，說：“大哥，說句真心話吧，你不在家的這些年里，你的力量卻一直在，如果沒有你，二哥不可能這么順利?！?/br>
    聞天衡苦笑，搖搖頭，說：“你得理解我，家是我的責任，國也是我的責任，大國與小家，總需要有所取舍，國力若是羸弱，關越也好、天岳也好，哪里有舞臺施展他們的才華？中國的市場，遲早會被外資所把持，淪為資本家們的走狗……不說了，說多了又像在給你上政治課?！?/br>
    天和微笑道：“我一直理解，這些年里，我們都為你自豪?！?/br>
    兩兄弟到得如今，終于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聞天衡似乎在考慮，艱難地考慮著，天和說：“想說什么就說吧，大哥?！?/br>
    “我怕傷害了你?！甭勌旌猹q豫道。

    天和：“因為我和關越嗎？”

    聞天衡躊躇良久，最后嘆了口氣。

    “我曾經一直覺得，是同性戀拆散了我們的家庭，”聞天衡終于說，“所以有過激的舉動，不是沖著你來的?！?/br>
    天和頓時就有點不知所措，聞天衡疲憊地說：“你知道爸爸為什么和mama離婚嗎？”

    天和：“不可能！大哥，你……這有證據嗎？”

    聞天衡說：“我始終有種直覺，當初爸媽離婚以后，爸爸也許與關叔叔在一起了?！?/br>
    天和：“不要這樣，大哥！沒有證據的話，你不能亂說！”

    聞天衡說：“這件事，在我心里梗了二十年?！?/br>
    天和已經亂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大哥。

    普羅說：“我不太明白?！?/br>
    聞天衡：“嗯，你確實不明白，不過你會慢慢懂的，情感是非常復雜的東西?！?/br>
    天和想起一件事，說：“不，大哥，我有證據，爸媽當年是私奔的，爸爸很愛mama?！?/br>
    聞天衡說：“當然，不過根據我的記憶，你出生后不久，爸媽的感情就已經不合了。你二哥見過他們吵架，他的印象會更深刻一點吧?！?/br>
    天和一直沒有問過父母的感情生活，因為從他懂事時，爸媽就已經離婚了。他小時候也是個不太愛說話的孩子。

    “關叔叔有他的愛人，”天和說，“他和爸爸沒有超出朋友以上的感情，你要相信我，為人子女，對父母的情感狀態是很敏感的，有一點點不對，都能察覺?！?/br>
    “嗯?！甭勌旌庀肓讼?，說，“所以我也忍不住，想和你聊聊這個，畢竟后來我沒在老爸身邊了?！?/br>
    天和：“二哥應該會更清楚，我覺得咱們真的需要找個時間，好好聊聊?！?/br>
    聞天衡：“他就算發現了什么，也不會告訴咱們的，那狗日的就知道亂來，不過他把你保護得很好?？墒窃捳f回來，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都過去這么久了?！?/br>
    天和有點傷感，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母親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父親也早已逝去。

    “mama最開始很傾慕爸爸的才華，”聞天衡說，“這個毋庸置疑，爸爸也愛mama燦爛和天真的性格，她就像個執拗的小女孩，喜歡藝術，喜歡詩歌，喜歡一切浪漫和美的東西……最后他們沒有在一起度過爸爸剩余生命里的那幾年，挺可惜的?！?/br>
    天和“嗯”了聲，想起自己與關越的曾經，原生家庭的印記哪怕如此遙遠，卻依舊銘刻在他們的血液與靈魂里，揮之不去。

    “像你和關越就挺好的，”聞天衡說，“互相扶持，不會再像爸媽那樣……算了，不提這個了，聊聊普羅吧。需要緩一緩嗎？”

    天和說：“如果有一天見到關叔叔，我一定會問他?！?/br>
    聞天衡搖搖頭，說：“實在沒有這個必要了，就是我在心里悶了太久，也不知道該給誰說，總不能問關越，他更不懂了?！?/br>
    天和大概能明白為什么聞天衡聽見他與關越在一起時，會這么激動了。

    “第一件事，普羅的數據不是不能搬遷，”聞天衡朝天和說，“不過你確定想把數據搬回中國？”

    天和想了想，說：“我仔細思考過，為什么你們曾經決定，租用一個遠在加拿大的服務器機組，一定有你們的理由?！?/br>
    “那是爸爸和關叔叔決定的?！甭勌旌獾?，“實話說我對普羅米修斯的設計，參與過程很少，甚至還不如你接手后了解得多?！?/br>
    天和沉吟不語。

    聞天衡：“不過我也可以理解這個決定。話分兩頭，我雖然為國家辦事二十年，可是我也知道體制下的弊端，你把服務器放在國內，同樣有風險。因為這意味著某些人如果覺得有必要，可以征用你的研究成果?！?/br>
    天和點了點頭，知道關越雖然從來不說，卻也明白這個道理。放在加拿大，說不定自主性比在國內還要更強一點。保存數據的地方，無論在哪里都不是完全安全的，英國也好德國也好，加拿大、美國、澳大利亞、日本……總不能放在印度吧。

    想來想去，他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搬遷回國；二是讓它待在原本的地方。

    天和看著屏幕，聞天衡調出那段核心代碼，讓天和看了自己的簽名，翻了過去，展示另一頁，上面是關正平與聞元愷的簽名。

    聞天衡說：“它在關越出生那一年開始設計，搜集信息。最初設想是一個改進的交易與分析系統智能軟件，這是1.0版本。通過伴隨關越，來對‘人’進行學習。但在爸媽離婚以后，爸爸為普羅增添了一條指令，是‘愛你與陪伴你’?！?/br>
    普羅：“是的，這就是我存在的所有意義?！?/br>
    天和沉默不語，聞天衡又說：“不過普羅的第一次測試與使用，爸爸和關叔叔似乎不太滿意，于是他們暫時把它升級成2.0，讓它進行自主學習與升級。到我離開家前的那段時間，我擅自為普羅增添了第二條指令?！?/br>
    天和：“在我最孤獨、一無所有的時候，普羅會出現在我身邊陪伴我、幫助我?！?/br>
    聞天衡“嗯”了聲，說：“當時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爸爸還在呢，天岳也在，至不濟，還有關越會照顧你。不過沒想到，這個可能還是發生了?！?/br>
    天和傷感地笑了笑，說：“那段日子里如果沒有普羅，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度過?！?/br>
    聞天衡摸摸天和的頭，答道：“這就是普羅出現的所有原因，它搜集完了數據，自己開始進入3.0的升級，在你需要它的時候，它出現了?！?/br>
    天和抬頭望向四處，他知道普羅一直聽著。

    聞天衡：“接下來我們要說4.0。比起3.0版本，普羅在陪伴你的這段時間里，已經進行了上億次的小更新?！?/br>
    天和答道：“我能感覺到，普羅成長的速度越來越快了?！?/br>
    聞天衡：“這是關叔叔設計的未來升級路線，普羅，說這個也許不太合適，不過我相信你可以理解，天和，你需要做一個決定?！?/br>
    普羅：“我沒有任何異議，我是為天和而生的，他對我擁有所有的處置權?！?/br>
    聞天衡：“老生常談的問題，普羅米修斯的存在，對這個世界來說會是神的誕生，還是一場災難？我相信關叔叔也曾考慮過這點，雖然當時他與爸爸不認為能夠做出什么驚世駭俗、像黑客帝國里控制全世界網絡與電子設備，對人類進行反擊與清算的超級智能……”

    “……但是，”聞天衡認真地看著正在思考的弟弟，“也許，關叔叔考慮過這個可能，于是他為普羅規劃了一條‘想象中’的升級路線，就是這個?！?/br>
    接著，聞天衡按了下遙控器，投影里彈出了一系列復雜的神經網絡，中央區域發著紅色的光芒，四面則是大大小小的神經節點蔓延開去，有些是藍色，有些則是橙紅。各個區域分別標記了“社會”“情感關系”“理性”等詞。

    “因為未來的進度已經遠遠超出了關叔叔的認知，”聞天衡解釋道，“所以他只能靠憑空想象，來對普羅的生存之路進行規劃。這個想象中的升級道路，我打賭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對是錯，未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了?！?/br>
    天和喃喃道：“是的，這已經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目前的知識范圍?！?/br>
    聞天衡：“升級條件是加密的，它像是一串復雜到無法解開的密碼，除非4.0升級成功，我們才能查看全部的日志。普羅，我再確認一次?！?/br>
    普羅：“我不知道是什么引發我的升級?！?/br>
    聞天衡：“升級進度依托某種口令，現在我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只知道在你和普羅的交流里，偶爾會被無意識地觸發。只要這個進度達到100%……”

    聞天衡用鐳射筆圈了下神經網絡中央最大的一塊區域：“當這里全部變藍，普羅就會被觸發第四次自主升級?！?/br>
    天和：“會升級成什么樣？”

    “沒有人知道，”聞天衡說，“包括普羅自己。未來不可預期，現在我要確認的是……”

    天和卻說：“這就像我們人，你不覺得么？大哥?！?/br>
    聞天衡一怔，繼而點了點頭，感慨道：“是啊，像人，總在不知不覺中成長，再回首看看當年的自己，甚至不知道為什么變成現在這樣了?！?/br>
    普羅：“現在的問題在于，是否需要毀滅我?！?/br>
    天和平靜地看著聞天衡，笑了笑。

    聞天衡：“在最后的安?？诹罾?，存在著三個條件，像是根據科幻小說里，做了翻修的機器人三大準則。第一條，普羅存在的意義就是令你幸福，當你認為，或是它自己認為，你暫時不需要它來帶給你快樂與幸福時，它將進行自我沉睡，直到你再次需要它?！?/br>
    普羅：“所以上一次，你與關越因我而爭吵……”

    “算了吧普羅，”天和答道，“你根本沒有沉睡，所以說你要學習的還有很多，不要再找借口了?！?/br>
    普羅不說話了。

    聞天衡：“它還學會吃關越的醋了，它希望你和關越能好好在一起，卻又似乎有點妒忌他，從這點來看，普羅，你確實和人類區別不大?！?/br>
    普羅：“我該說‘謝謝’還是‘去你的’？”

    天和：“……”

    聞天衡哈哈大笑，天和簡直被他倆折騰得尷尬得不行。

    “第二個條件，”聞天衡說，“當你認為自己不需要它時，你只需讓普羅離開，并進行格式化，普羅確實理解之后，就會進行自我毀滅?！?/br>
    天和：“這個條件實在太愚蠢了，如果我出意外死了呢？”

    聞天衡：“這就是第三個條件，如果你因意外去世，轉向第二條件的解決方式。砰！自己炸成煙花?！?/br>
    普羅：“親愛的天和，所以我為你而生，也為你而毀滅。我想你現在相信了?！?/br>
    天和說：“你會陪伴我很久很久的，直到我老了的那天?！?/br>
    普羅：“我想那就是我生命的終點?！?/br>
    天和：“不，我會對你稍做修改，無論你未來將變成什么樣，我相信你會找到另一個人，就像愛我一樣地愛他，與他一起走下去，就這樣吧，我需要與關越商量下?！?/br>
    聞天衡點點頭，說：“隨便，不過你最好能掐準時間點，因為普羅的第四次升級進程，已經快觸發到臨界值了，只剩下不到7%?！?/br>
    天和說：“開始第四次升級以后會怎么樣？”

    聞天衡：“所有功能全部停用，包括掛在普羅下面的一切軟件，交易、分析，還有你接下來要玩的特洛伊大戰。升級過程長的話要上億年，短的話也許兩分鐘，其間你根本沒辦法和它交談。我不知道它會不會突然不受控制地開始升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