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聞天和,散會了有空聊聊?” 天和收了幾張名片,全是vc與基金,想必有不少是打算了解他的軟件迭代后的效果,也或許會有人想投epeus,或者兩者兼有。只要有真材實料,金主們通常都很舍得砸錢,既能將技術成果控制在手里、排除競爭對手,也能賺錢。換了聞天岳,多半只是打個哈哈,蹺著二郎腿,讓投資人站著,隨口閑聊幾句。 天和卻起身,客客氣氣地收了全部名片,禮貌道:“新軟件還在研發階段,今晚才能見分曉,節后我一定上門拜訪?!?/br> 投資人對態度向來不大在意,只要你能賺錢,我吃屎逗你高興都行;不能賺錢,你吃屎表決心都沒用。但態度好的人,大家都是喜歡的,眾人便朝他點點頭,短暫的茶歇時間過去,隨口聊了幾句,便各自回位。吳舜的位置空著,不少人怕他突然回來,沒人敢坐他的位置找天和搭話,天和也不敢走動,就這么靠著吳舜的余威,消停了一會兒。 科技峰會論壇在下半場開始,第一場的主題是有關科技公司投資的。 臺上擺了五張單人沙發,四家基金的ceo各自就座,臺下響起掌聲。這幾個人天和全見過,其中就有來追債的兩家基金的負責人的老大,今天當真是一場業界盛會。 普羅說:“你在想什么?” 天和:“我在想,這個時候如果朝臺上來一發手榴彈,明天a股鐵定崩盤?!?/br> 普羅:“我以為你在想,關越什么時候來?!?/br> 正中央的小沙發依舊空著,天和幸災樂禍道:“你猜他敢不敢讓全場等他七個小時?” 天和知道現在會場里所有人的想法,一定和他是一樣的——大家都等著聽“沉默是金”的關越,今天到底會說幾句話。 “真有意思?!北澈笥腥诵÷暤?,“這還是關越第一次參加論壇吧?!?/br> 又有人揶揄道:“待會兒要不要請他當場來一段繞口令?” “關總有點事絆住了?!币幻昙o最大的基金老板氣定神閑道,“我們就不等他了,先開始吧?!?/br> “反正他總是聽得多,說得少?!笨等R德基金的老板笑著說。 場下頓時哄笑,正要開始時,關越快步上臺,場下馬上響起掌聲,關越接過麥戴上,點點頭,示意抱歉。 主持人于是請他在正中間的小沙發上坐下。 “c位?!碧旌托Φ?。 普羅說:“青松是許多科技公司最大的金主,很合理?!?/br> 天和:“這種話都是從哪里學的,普羅,你怎么經常會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用詞?!?/br> 普羅說:“每一天我都在新浪微博上進行馬不停蹄的學習?!?/br> “今天我們先來聊聊未來三年內,對科技公司的資金支持與前景分析……” 天和端詳關越,關越沒化妝,只是來前修了下頭發與眉毛,坐下后稍微調整了下姿勢,便一動不動,目光稍轉過些許正思考,沒有注意到觀眾席第二排上的天和。 聚光燈照下來,不帶妝的關越仍然帥得驚天動地,攝影機搖過來,策劃催著攝影師,不住道:“多給他點鏡頭?!?/br> 天和小聲道:“主辦方讓他坐c位,應該只是覺得這樣可以提高收視率?!?/br> 普羅:“你有點嫉妒他,天和,這個峰會并不對外直播?!?/br> 天和充滿醋意地說:“不要造謠,我嫉妒他什么?” 關越真的很帥,那種如刀鋒一般,碰上什么隨時就能把什么一刀兩斷的氣場,五名明星投資人里,他的年紀最輕,賺的錢也最多。他一個人賺的錢相當于身邊四家加起來的總和。 普羅:“我搜索到了雜志的評價,他們認為,這四名投資人,就像印鈔機,一刻不停地在往外印錢。至于關越……他只要掏出一張白紙,在上面寫個數額,那張白紙就會直接變成等值鈔票?!?/br> 天和:“用來燒的那種紙錢嗎?” “素有‘點石成金’之稱的關總呢?”主持人笑道,“您怎么看?” 關越要說話了!場下瞬間屏息,拭目以待。 “不看好?!碧旌托÷曊f。 “不看好?!标P越簡單地說。 果然和想象中的回答一模一樣,所有人哄笑,天和則躬身爆笑。 主持人:“為什么呢?” 天和笑得岔氣,斷斷續續道:“顯而……顯而易見!” 果然關越冷淡地道:“顯而易見?!?/br> 這話雖然說了像沒說,卻言簡意賅,信息量很大,光四個字就罵了在場的大量科技公司。許多科技公司連年對賭都無法完成,機構則不停地施加壓力,老總們則焦頭爛額,不是耍賴就是滾地板。 場下又是一陣哄笑,天和笑得不行了,道:“普羅,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到底是來干嗎的?” “我記得青松今年放話不投科技創業公司了?!绷硪患一鸬膭撌既藥椭鞒秩司攘藗€場。 關越思考著。 笑聲越來越大,仿佛臺上說什么已經不重要了,關越的回答遠遠超出了這群印鈔機發言的信息技術含量。 主持人:“不過還是得給在場各位,留點信心吧?!?/br> “這么說不確切,今年我們只投了一家,”關越說,“唯一的一家?!?/br> 全場笑聲漸漸停了,一時被關越勾起了好奇心,關越說:“epeus?!?/br> 天和:“…………” 會場瞬間響起了小聲的驚訝呼聲,天和頓時意識到大事不好,關越銳利的眼神卻直接瞥向他,天和深吸一口氣,眉頭深鎖。 普羅:“冷靜?!?/br> 天和:“什么意思?” 普羅:“總不能在這個時候站起來,怒喊‘騙子!他是騙子!’吧,太尷尬了?!?/br> 天和:“……” 關越說:“相信epeus經過七年的沉淀后,能為我們交出一份亮眼的成績單?!?/br> 臺下靜了,另一名基金創始人笑道:“我說呢,今天是青松提前發的小預告么?” “什么預告?”關越手指抵著,不解道。 主持人道:“epeus在上半場,為我們精準地預測了今天金融時報指數開盤,精確到小數點后一位?!?/br> 關越點了點頭,手指稍稍分開,答道:“沒看見,有事離場了,青松在一個月前呈交了提案?!?/br> 眾人一臉茫然,關越又補充了一句:“精確預測?碰運氣的吧?!?/br> 臺下又哄笑起來,天和這時候很想上臺去,給關越一拳,把他揍翻在臺上。 關越示意眾人繼續說,主持人便將話題轉開了,其他人發言時,關越朝主持人招了招手,主持人便過去,躬身,關越在她耳畔小聲說了幾句,主持人點點頭。接下來整場論壇,主持人展現了強大的專業水平,不管什么話題扔給關越,主持人都能漂亮地接過去,關越只是點頭或思考,再沒說過半句話,但場下看來,關越卻已經參加了整個論壇。 峰會散場,天和走出會場,九月底,秋風蕭瑟,他快步走進停車場,關越的車開了過來。 天和沒理他,進了自己的跑車,把車開走。 關越的車跟在天和后面,天和把跑車開走,看見關越給自己打電話,掛了。 關越耐心地跟在后面,始終開車跟著天和,天和把車開到會場外的郊野公園環道上去,踩了一腳油門。 跑車發出“嗡”的一聲,怒火十足,轟然躥走。 后面的奧迪r8也“嗡”的一聲,馬力十足,跟了上來。 天和只要加速,隨時可以甩開他,但他不能飆車,一旦飆起來,違章事小,釀錯事大。紅燈,跑車停,綠燈,跑車右轉拐彎,始終沒有超速。 于是公園里的人,看著一輛蘭博基尼一邊有氣無力地開著,一邊“嗡嗡”地怒吼,后面跟著輛奧迪r8,在公園外的路上繞了一圈又一圈。 蘭博基尼“嗡”一聲,奧迪“嗡”一聲,蘭博基尼“嗡”兩聲,奧迪也“嗡”兩聲,就像兩只狗在隔空對吠。 “死有錢人!”有人在路上喊道,“有病啊你們!” 普羅:“你帶著他已經繞了四十五圈了,要不要聽聽他想說什么?” 天和:“我看他要跟到幾點。有本事跟到明天早上?!?/br> 普羅:“這樣的話你的車會先沒油?!?/br> 天和:“……” 天和開到第五十一圈的時候,終于掉頭,上了高架,r8也跟了上來。傍晚六點,全城堵車,天和已經沒脾氣了,他開到哪兒關越都陰魂不散地跟著。 “該加油了?!逼樟_善意地提醒道,“前方五十米有攝像頭,右轉直行一公里有加油站?!?/br> 天和只得把車開到加油站去,r8也跟了過來,兩輛車各自加滿油,天和更不可能和關越耗了。 天和一腳踹上車門,過去加油,r8停在另一側加油位上,關越下車走來,掏卡給兩人付賬。 天和想回家吃晚飯,已經餓了,關越卻道:“有話說?!?/br> 天和盯著關越,深吸一口氣。 關越:“想在加油站吵架?今天說話已經超配額了?!?/br> 但下一刻,天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朝左側邁開一步,低下頭,緩慢躬身。 關越:“?。?!” 天和抬手,示意讓開些許,連續工作太久,進食太少,導致他頭暈目眩。 “沒事,就是餓了?!?/br> 關越拉開車門,一手架在天和胳膊下,摟著他的腰,把他帶到車里去,天和踉踉蹌蹌,坐在副駕位上,關越給他系上安全帶。 普羅:“你的血糖含量有點低?!?/br> 天和出門前只喝了一杯咖啡,但一坐下就好多了,透過車窗,看關越進自己車里,開去停車場停下,回到駕駛座上,順便給他帶了瓶可樂。 第16章 東方公寓距離金融區不遠,數十座高檔公寓林立,公寓大樓方方正正,只租不賣,供各大跨國公司外派人員在本地租用,小區里不少日本人、歐美人推著嬰兒車,就像個小型聯合國。 關越的家在東方公寓頂層,是個兩百余平方的大平層,裝修出了一股冰島的性冷淡風格,落地窗外,金融中心的高樓隱約可見,上半截被云霧籠罩著。 公寓大廈從車庫直達頂層,關越按了指紋,電梯入戶,電梯門一開就是門廳,推門進去,家里掛了蒙德里安的作品,柜上擺設則是草間彌生的金屬南瓜,地上鋪著灰黑色的羊毛毯,茶幾方方正正,所有擺設都充滿了幾何的邏輯感,冷冰冰的,甚至帶點孤寂。 餐桌上擺著廚師做好的晚飯,關越按了下墻上的遙控器,貝多芬的曲調在客廳里輕輕地響了起來。天和換了拖鞋,剛進餐廳,耳機就被關越摘了,天和要搶,關越卻把手一抬,低頭看他,就像從前拿東西逗天和,天和簡直沒脾氣了。 天和說:“我最近經常失眠與耳鳴,這是輔助療法用的聲音程序?!?/br> 關越把耳機放回桌上,轉身去換衣服。 普羅:“你總戴著耳機,他已經起疑心了,這是一個試探的舉動?!?/br> 天和:“我對他怎么想并不關心?!?/br>